胥氏的府邸,还未等胥伏用膳,就有仆人前来禀报。
“老爷,今早大门有人放了一个木箱子在门口。”
“木箱子?”
胥伏皱眉,让人把箱子搬进来。
“你去把箱子打开看看。”
仆人遵命,打开木箱,定睛一看,吓得手都在发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废物”,胥伏怒骂,自己走上前看。
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显得格外阴沉。
倒真是小瞧了殷氏的这一代小辈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真以为我胥伏浸淫官场多年,是吃素的吗?
“昨天去殷府的人回来了吗?”
“回老爷,一个也没有回来。”
“城郊殷武的府上的人可有消息?”
“听说昨晚就遣散了很多人,今早剩下几个打扫房子的婆婆,已经没有人了。”
胥伏呼吸沉重,暗暗思索,他们动作倒是利索,斩草除根,殷武这个废物,早先就看出此人不能重用,为人轻浮自傲,幸好早有准备,当初没有派隐卫去支援,不然定会留下把柄难以洗脱。
“父亲”,胥婴行礼请安。
“过几日你是不是就要回学堂了?”
“是。”
“最近学业可有松怠,这月的课程学完可就是岁考,不要让为父失望。”
胥婴沉默地点头表示明白。
胥伏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叹了口气,“不要怪为父对你严格,我最器重你,也只有你日后才能接替我的位置。”
“那阿姐呢!”胥婴终究是没能忍住,质问。
“你阿姐,没有办法,当年无奈之举,我没有办法。”
“那你就这幺牺牲她,她那时才多大,永远困在宫中,彻底毁了她!”
“要以大局为重,你阿姐为胥氏奉献,她应该能明白为父的苦心。”
胥婴气极,通红着眼,不可理解地转身离开。
殷府,午后。
顾荼窝在榻上,怀里抱着小狸奴,是那日在灵云寺捡的,刚出生没多久,纯白色,异瞳。
一娃娃一小猫,团在一起晒太阳。
“小五,刺眼吗?”
殷子佩淡笑,看着懒洋洋的女孩,阳光下发丝透着柔和的光圈。
顾荼没有睁开眼,摇摇头,舒服地说:“不刺眼。”
“她喜欢晒太阳,以前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搬着躺椅去院子里,那时她自己还小,哪里搬得动,最后就来求我帮她”,殷芸笑说,手里拿着用了多年的酒壶。
“小五,可想出去看看?”
顾荼一听来了兴趣,睁开眼,望向师傅,直点头。
“等你上完这月的课,考完岁考,师傅就带你出去走走,小五,可有想去的地方。”
“都想去,只要师傅带我去,我都愿意。”
“好,师傅带你上北,我们去吴越看一看。”
“好哦!”顾荼举起怀里的狸奴,欢呼。
殷子佩看着小五跑远,扭头看向阿姊,等待她的解释。
“我需要去吴越出访一趟,以使臣的身份,不仅仅是太子的吩咐,我自己也想去一趟,多去各国考察实情,才能看清本国存在的问题。”
“可是,马上就要入冬,吴越本就更冷。”
殷芸宽慰道:“没事的,阿姊一定会注意保暖的。”
“可是小五。”
“好啊,感情你关心的不是我,是我自作多情了”,殷芸调侃。
殷子佩慌忙解释:“阿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我肯定都担心!”
“好啦,好啦,没事的,我带着顾荼是想让她多去看一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多去经历她才能学到更多。”
殷芸颇为惆怅:“我的小五,这辈子不可能困于宅院,她的治世之才不比男子弱,我现在是尽我所能教给她知识,日后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能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殷子佩想到什幺,神色也忧愁起来,“这个寒冬不容易度过啊,今日上朝还提到了北边粮食短缺的问题,如今晋国南北差异过大,有可能分裂啊。”
殷芸喝了一口酒,附和道:“如今外边局势凶险,内部还如此割裂,着实难办,唉,其实最苦的是百姓,一旦打了仗,最先牺牲的一定是百姓。”
“可是那些皇子现在眼里只有那个皇位!”
殷芸看着一脸不满的弟弟,叹气道:“这没什幺错,帝现今指望不了,只有新鲜的血液才有机会改变局势。”
“但愿吧。”
在府里的日子悠闲且舒适,但过得也快,临近回学堂的日子了。
顾荼坐在一旁看着殷芸为自己的行李而忙碌,托着腮,没什幺表情。
“衣服多带几件厚的,过些日子就彻底冷了”,殷芸嘱托桂萼,扭头看见小五眼神空洞。
“怎幺了,身体不舒服吗?”
顾荼摇摇头,思索后,颇为犹豫地开口:“没有,就是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
“我知道学堂是一定要去的,不能一直贪图享乐,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就是难受。”
殷芸了然,面露欣慰:“比起在清河镇的日子,为师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有了很多感情,不再每天平淡的像个小木头一样了。”
“可是我不想要,感情太难受了!”顾荼皱眉反驳。
“感情分很多,有高兴也有悲伤,没有感情的人就像石头,小五想当一块石头吗”,殷芸笑着道:“阴阳学里就学过,世上没有绝对,所有事物都有相对的一面,你不能因为它不是完美的就舍弃,学会融会贯通,中庸之道你还需领悟。”
顾荼低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说:“小五知道错了。”
“为师以前最担心的就是你对情这一字的理解太匮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矛盾且复杂,你容易掉入陷阱中,看来你还得接触更多的人和事。”
顾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师傅,我去安顿一下我的小狗,毕竟明天我就要去学堂了”。
“去吧,他的去留都由你决定。”
轻车熟路地打开暗门,提着灯走下去。
躺在石床上的身影单薄,缓缓走近,掀开腰腹的衣服,看着已经结疤的伤口组成的字。
手指轻轻摩挲,一笔一笔临摹着清晰的字。
还没好全的伤口,被抚摸后泛着痒,离本就睡得浅,一下感受腰上的痒意,缩着就要躲。
“不准动。”
这下彻底醒了,整日待在昏暗的地方,视线突然见到光芒,眼睛眯着才能看清少女的面容。
“乖阿离,没有主人的命令怎幺可以躲呢”,顾荼说着食指用力点点腰腹上的字。
白嫩瘦小的手猛地攥住少年的下颌,离虚弱没有力气挣脱,被拉着擡起头颅。
“乖阿离,现在可是有主人的狗了,开心吗?”
离随着顾荼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腹,眼神再转向少女无害的笑容,她今日梳着两个花苞,系着长长的发带,煞是可爱。
“阿离,还想回学堂吗,还是继续留在这?”
顾荼等了一分钟没听到答复,不耐烦:“不想说就继续留在这。”
“想去”,离沙哑着声音说:“想就能去吗?”
“想就可以啊,我可不是会苛责小狗的主人,我明日回学堂,你就跟着一起去吧”,顾荼眼眸一转,“你还是可以在乙班上课,但是我吩咐你的事你必须做,我召你来必须来,可明白?”
“明白”,离点头。
“你今日先休息着,我可不想要一个无用的人。”
顾荼走出暗室,吩咐站在门口等候的桂萼,“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准备一些行李”。
让他如此轻易的回学堂读书,当然不可能全是心善,如今殷武行刺失败的事早已传遍世家大族,殷离如今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再回到乙班,只怕是难活。
这样的考验都不能自己解决,那他也没有什幺用处了。
顾荼想起从前看的书,君王统治靠的不仅是惩罚,而是赏罚并用,这第一个试验,也正好看看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