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儿按合同上地址，找到了“露华律师事务所”。
钰儿还是高中生，但只凭她一个高中生，也能看出来，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什幺事务所。
破旧的小单身公寓，走廊里似有股尿味，地上全都是垃圾、烟头。
两侧墙壁上，布满霉菌、脚印（飞檐走壁？），以及花花绿绿小广告。
除了“性爱人偶体验馆”，和“高价回收卵子”，最多的就是各种借贷广告。
——彪子贷款，专业机构，高效便捷，合法合规。
不要说“彪子”这个名字，“合法合规”几个字，欲盖弥彰似的，分外可疑。
时不时地，同样贴满小广告，脏兮兮的单元门后面，传出说话声、笑声，或咆哮声。
于是钰儿害怕了，胃里感觉恶心，大腿深处，烧着了般痛得厉害。
但钰儿知道，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这也是钰儿从小到大，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想一直都想摆脱，爸爸妈妈的过度保护。
她要向爸爸妈妈证明，自己早就长大了，不要再把她当成小孩子，什幺都瞒着她。
她可以像个大人一样，不仅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还能帮上爸爸妈妈的忙……
就在钰儿瞎想的时候，同样贴满小广告（“极速到账！”）的电梯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干练马尾辫，穿商务装的女人，大步朝钰儿走来。
尖尖高跟鞋，在痰迹斑斑地面上，踩得咚咚作响。
钰儿的心，也开始跳了，仿佛女人没一脚，都踩在她心头似的……
下意识地，钰儿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因为，在一片混乱和染污之中，这个女人，干净得很特别。
——像个大人，像个大人一样。
伴随怦怦心跳声，钰儿对自己说。
女人走近，钰儿似能听见，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声，以及起伏胸口，喷出的急促呼吸。
——像个大人一样，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钰儿强忍着身上剧痛，摆出开朗笑容，对女人说道：
“你好！你就是我爸爸妈妈的委托人，金露华金律师吧——？”
女人没说话，只是停住脚步，透过冰冷镜片，直勾勾盯着钰儿。
——要像个大人一样，钰儿头脑拼命转动着——大人该怎幺说话来着……
于是钰儿又开心地笑着说：
“我应该没找错吧？你就是金律师！你跟网上照片一样漂亮！不，比照片还、还漂亮……”
女人依旧不说话，眼神如刀一样，在钰儿稚嫩脸庞上，毫不留情划来划去。
“你、你是金律师吧，我是……”
话音未落，金露华语气恶劣，粗鲁打断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来找我干什幺！谁叫你给我打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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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话语，仿佛在钰儿脸上扇了一巴掌。
热辣辣的，少女眼眶，不争气湿润起来。
即便如此，钰儿还是强挣扎鼓起勇气，脸上尽量保持着笑容，说：
“是这样的……我、我看合同上，写了你的电话，所以就——”
砰地一巴掌，露华拍在小姑娘身后，墙面的小广告（急用钱请找我）上：
“还在跟我说‘你’？就这幺没有礼貌吗？啊——？”
露华声音不大，但少女眼窝，害怕的泪水，早已满溢。
所以，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汹涌决堤。
“唏——！对、对不起！”少女两只大眼睛，变成两颗大冰块，啪嗒啪嗒融化、滴落，“我、我不是故意找到你……”
“还在说‘你’！”露华揪住不放，歪头逼近少女，仿佛闻到血腥味，露出獠牙的凶兽，“你到底是什幺意思？看我住这幺差的地方，就瞧不起我了？是不是——！”
“没、没有这个意思……”钰儿呜呜咽咽，“我、我只是想着，说‘您’太、太客气了……有距离感……”
露华看着大冰块，在少女脸颊，化作道孱弱小溪，不禁舔舔嘴唇，仿佛很可口似的。
因为她知道，那是眼球，不是冰块，上面布满好多，鲜红的血丝；
就是这鲜艳血色，让她想起好久之前，自己养的兔子；
恐惧着、颤抖着、脆弱无助，仿佛随时都要，而且不久后就要，蹬腿死掉的兔子……
于是金露华笑了，开心地说：
“哭什幺呀，跟你开玩笑呢……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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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凶相毕露的露华，别说高中生了。
哪怕是小学生，甚至一只小兔子，都不会跟她进门。
正确的选择，那还用说，当然是转身快跑了。
然而，因为站了太久，再加上紧张，此时的刘钰儿，感觉很疼。
双腿深处，仿佛被注满了滚烫滚烫，嘶嘶作响的铁水。
从骨髓里，直扩散到血肉每一寸的，灼烧般的痛楚——
本能之下，钰儿想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强撑着，手扶门框，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大口喘息着……
而金露华，作为被委托的一方，对这家人情况，一清二楚。
她当然知道，刘钰儿这副表情，在身体里是什幺原因——
于是她明知故问似地，没好气大声呵斥说：
“干什幺不进来——？嫌我家里脏吗？啊——？”
“不、不是的，我……我……”
“没礼貌的家伙！”金露华很清楚，这样的小姑娘怕什幺。
毕竟她当年，也是这样畏畏缩缩，担惊受怕走过来的——
“你的爸爸妈妈——”露华微微扬起下巴，“就是这幺教你，跟大人说话的嘛——！”
“我、我不是的……我只是觉得……”
或许是在杨主任那里，嗅到太多血腥味。
此时的金露华，仿佛鲨鱼般，兴奋得忘乎所以。
毕竟，这个没什幺背景，更没多少寿命的小姑娘，现在可是任她摆布。
于是露华一步上前，抓住少女领口，粗鲁拉扯道：
“少废话——！你给我进来！”
“我、我不——！”
兔子急了也咬人，钰儿真就一口，咬在露华身上。
只是，病入膏肓的少女，又能有多大力气呢？
露华用力一扯，少女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仿佛被打碎的玻璃瓶，少女清澈哭声，哗啦啦响起：
“你、你干什幺呀——！你不能这幺对我……我、我爸爸妈妈，给你钱了……”
砰的一声，金露华关上了门。
再转头时，她竖起食指，对少女做了个“嘘”的手势。
少女毕竟好孩子，立马闭上嘴，盯着露华默默流泪。
“别说话——！”露华压低声音，“你们全家现在，被坏人给盯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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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说的，倒也是实际情况。
钰儿父母，何止是被“盯上”，现在完全是“任人宰割”。
少女坐在地上，强挣扎想要站起来，然而却失败了，只好擡头哭着说：
“那、那你倒是报警呀——！”
少女越是惊恐，露华就越是忍不住，想要戏弄把玩。
她蹲在少女面前，上下打量少女，意味深长笑道：
“就是因为他们报警了，所以才会被坏人盯上呀——要知道，大人的世界，跟你心里想的，可都是反过来的……”
又一次，钰儿被排除在，大人的世界之外了。
而这是她最不喜欢的。
于是钰儿扬起头，强挣扎着要站起来，咬着牙说：
“我……我知道了——你跟那些坏人，也是一伙的吧！”
少女这话，倒是让露华想起，之前杨主任给她的“Offer”。
给犯罪团伙当律师，这个实在有点“要钱不要命”了……
不过在小女孩面前，耍耍威风，倒也没什幺。
“我是不是坏人，就取决于你——”
说着，露华伸手，用力捏住少女嶙峋锁骨：
“……是不是个，乖孩子了！”
“你——不要——放开我……”
钰儿吓坏了，缩起脖子，颤抖呻吟。
少女害怕样子，却让露华嗅到，更令她兴奋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