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屿永远记得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七岁的余舒心踮着脚尖偷摘教务处窗外的蔷薇,碎花裙摆沾着墙灰。他抱着新领的练习册经过时,恰好看见她将花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仓鼠。
\"那是观赏月季,不能吃。\"他话音刚落,教导主任的怒吼就从三楼炸开。小姑娘拽着他躲进器材室,樟脑球的气息里混着她头发上的茉莉香,丁屿数着心跳看阳光从门缝溜进来,在她睫毛上跳格子。
十二岁生日那天,余舒心往他课桌里塞了颗薄荷糖。丁屿含着糖给她的数学卷子订正错题,突然觉得舌尖发麻。\"我在实验室拿酚酞试液泡过哦。\"她趴在窗台上笑,发梢扫过他泛红的脸颊。化学老师举着教鞭追出来时,他本能地抓起她的手。
教学楼的墙皮见证过太多秘密。余舒心总爱用彩色粉笔在灰白墙面画身高线,丁屿的校服口袋永远备着湿巾。当她在\"禁止涂鸦\"的警示牌旁画第六只皮卡丘时,他侧身挡住监控镜头,听见她哼着走调的歌把粉笔灰抹在他后颈。
高二运动会那天,余舒心在接力赛摔破了膝盖。丁屿背她去医务室的路上,蝉声忽然安静下来。少女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后,草莓创可贴从她指间滑落,他盯着水泥地上交叠的影子,突然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完。
\"丁屿你心跳好快。\"她晃着小腿戳他肩膀,盛夏的风掀起蓝白校服,露出她腰间雪白的肌肤。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里,他握着棉签的手抖得比她还厉害。
毕业典礼那晚,余舒心在实验楼顶楼找到他。星空像打翻的银粉洒在她肩头,她晃着纽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眼尾泛着水光:\"原来我爸是开科技公司的,上个月拆迁的老宅是祖产。\"
丁屿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糖罐,里面九百九十九颗手折星星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填报志愿那天,母亲欲言又止地提起留学中介的电话,父亲把银行卡推进他手里时,折角的工作证上还沾着机油。
\"萤火虫!\"余舒心突然指向围墙外的芦苇丛。十七年前的夏夜,拆迁区的荒地上腾起星河流转,他看着她伸手去捉光点,腕间红绳铃铛轻响,忽然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此刻。
机场安检口,余舒心把糖罐贴在胸口。透过扭曲的玻璃,那些写着经纬度的星星正在融化。丁屿看着传送带吞没她的行李箱,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雨季,她蹲在屋檐下给流浪猫撑伞,雨水顺着她纤细的脚踝流进他的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