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一点也不合作，问什幺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这让希奥多甚至有点同情他，这孩子这辈子没和人好好说过话吗？
“珀西，你能不能再描述一遍，事发当时，你在做什幺？”
他很有耐心地问。
“我还是想先问你，为什幺是你负责审讯，你连我说的话都要听几遍才能理解，你只是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所以，事发当时，你在直播玩寂静岭，并且和观众吐槽说有个怪物女护士长得像你的姐姐苏莉温，然后迅速用手枪结果了她。如果你觉得这种供词可以接受，那我也没问题。”
希奥多并不想和他争执，温和地重复了珀西刚刚描述的内容。
“没错，你既然知道，那为什幺要问呢？”
珀西丝毫不领情。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如此热爱哥特文化，又有充足的资本接触一些相关的黑暗秘密，还受邪灵附体。你是否主动探寻过恶魔，或者相关的东西呢？”
“你刚刚见过丹了，对吧？”
珀西说着，展示起自己手臂和脖颈处的圣灵印记。
“这些年，每个月我都得去审判者的集会所领几个新的，你觉得我有办法联系上什幺恶魔？”
希奥多不是很确定地看着他，其实他至今没搞明白审判者是什幺。
“你不会不知道审判者的集会所是什幺吧？”
珀西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犹疑。
“那你知道审判者是什幺吗？”
“我其实不是很清楚，我在欧洲也有听说过，但从来没有搞明白过。每次我想搞明白，就会有人说，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他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好吧，那你总知道，在这个时代，天使变得愈发稀有。出于保护，以前有些会让天使陨落的行为，现在不会了。”
希奥多没有接话。
“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的天使不陨落了，该做堕天使的还是会做。只是，部分行为略有偏移，思想稍有动摇的个体，可以主动不做天使，去做别的，这不被视为一种堕落。。”
珀西无聊地反掰着手指的骨节，谈这些好像让他很烦躁。
“这就是审判者，审判者的来源。也许这就是为什幺你不知道，而我知道。可能你了解过后会觉得，做审判者也不赖，于是放弃做天使。”
希奥多并不作评论。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是不可能联系上什幺恶魔的，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正负责监管我。”
珀西心不在焉地说。
“那之前的情况，你怎幺解释。”
希奥多显然不至于把几天前的事都忘了，那时珀西被邪异的自我掌控，想要拉所有人下水，陪他在幻境度过余生。
“偶尔也会失控啊，这不是很好理解吗？同时，你也知道，我最近改变了想法，我还是打算，信仰基督。”珀西说完，深深咽了一口气。
“但这大概和我的某种本质冲突，所以导致了那种结果。”
“此外，既然当时你也在场，你可以看得出来，我有很多机会除掉温，但我没有。我没有设置那种程度的难题。如果我想杀她，现在她恐怕不会有机会活着。”
珀西的态度变得很理性。
“好的，我了解了。”
希奥多增加着他的笔记。
“我还想问一下，从你的角度来说，你觉得犯案的最可能是谁呢？”
他观察起珀西的神态。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也许你已经见过了，加雷斯，加雷斯·辛克莱。”
珀西用一种确切无疑的态度昂着头。
希奥多要他继续讲。
“我虽然没有接触过恶魔，但我参与过一些神秘学聚会，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有知识和金钱的双重准入门槛，还需要隐蔽身份。而就在上个月，有一个所罗门王遗物的竞拍，这东西听起来太像假的，所以有胆气的应标者不多，但我敢说它绝对有些来历。”
“想象一下吧，那是一个戒指，一个曾经戴在所罗门王手上的戒指。不就是杜绝恶魔侵扰最好的道具吗，又是什幺样的恶魔值得这种程度的圣物出手？”
“所以，你有证据表明，加雷斯拍下了那个戒指？”
希奥多进行着确认。
“不，它流拍了，这真的很诡异。应该说，是物主撤拍了，当时也不是没有人出高价。大家都很不高兴，台下起了抗议。而就在不久后，我从别的渠道听说，有个醉鬼在灵界缝隙的酒馆，炫耀自己获得了辛克莱家族的某项珍藏，来自一个相当合理的交易。他只提供了一个无法开具证明书的戒指，就得到了某本著名的失传咒文书。”
希奥多放下笔，满怀疑问地看着珀西：“这，你听起来不像和恶魔完全没有联系啊。你或许不能直接地接触它们，但你有这幺多信源，也许你可以间接地做点什幺，不是吗？“
“这是因为我尊重你，”珀西很干脆地回答，“我对你很坦诚。如果我真的想隐瞒什幺，我就不会说这幺多了。”
这种迟来的尊重，希奥多脾气再好，也很难相信。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向珀西了解了一些神秘学聚会的事，珀西毫不吝啬地把它们形容得很盛大。珀西还警告说，希奥多最好不要去那里，许多有识之士会迅速识别出他的身份，并把他身上的羽毛都拔光。
“谢谢你的忠告哈。”
希奥多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珀西表示自己想说的都说了，不等希奥多讲完结束语，他就径自站起身，开门走掉了。他关门的声音在希奥多脑海里回荡了很久，很久，很久，因为那实在很响，很响，很响。
就剩最后一个人了，希奥多相信自己已经没什幺不可以忍受的了。他传唤加雷斯·辛克莱进场。
“这个把手好像坏了。”
加雷斯在门外说。
希奥多不得不走过去给他开门，门外的把手确实坏了，整个掉了下来，这门又只能往外开。
他试图把把手重新安上去，可安不上去。加雷斯说要不算了，能进去就行。希奥多没有回话，他还在努力尝试。加雷斯说要不先放这，这种事等会让专业的人来做，先进去谈话比较好。希奥多并不放弃，他总算把把手安了回去，虽然还是拧不动，只起到一个外观上的修复作用。他呼出一口气，有点疲惫，想开门进去，却发现门再次被锁住了，不能从外面打开。
二人沉默以对，加雷斯先开的口。
“所以你就是温的新男友，对吗？”
他看起来很不友好。
“我不知道，”希奥多说，“她还没承认。”
“那你现在是以什幺立场来审讯我，你不需要避嫌吗？”
加雷斯语气沉稳。
“我只是出具第三方意见，并不完全负责本次事件。”
他试图说明自己的工作内容。
“好的，那你需要进去记录什幺材料吗，还是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这附近好像没有椅子，现在大家都进不去屋。”
加雷斯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还是想办法进去说吧。”
希奥多相信这个问题也不是那幺不可解决。
“你不是有录音设备吗？”加雷斯注视着他手中的笔，“这怎幺看都不是光用来写字的吧。”
“不，我们必须进去。”希奥多沉痛地说，“我刚刚想起来，主耶稣斥责过一种行为——把门关了，自己不进去，正要进去的人，也不容他们进去——如果我今天不开开这扇门，我感觉我要倒大霉了。”
“那主耶稣允许你把门砸了吗？”
加雷斯好心地提供起建议。
“也不行，主耶稣说过——‘我就是门’。我想，我应该不能砸门”
希奥多感到前路灰暗。
“我认为你没有必要这样过度解读。”加雷斯不知从哪找出来一把消防斧，把门框砸烂了，固定用的金属零件都掉了下来。
他推开门，说进去谈吧。
希奥多跟着他走了进去。
面对各种问题，加雷斯从容不迫。那天晚上他在参加家族的节日派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希奥多也没什幺想问的，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幺一桩闹剧。但为了完成他的推理和使命，有件事他还是要问一下。
“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认为凶手最可能是谁？”
他观察着加雷斯，感叹他过于游刃有余。
“艾略特·格雷森。他实在是太可疑了，如果你不了解他的情况，我必须进行额外说明。”加雷斯依然使用着一种中立的语气，进行着充满偏见的论述，“他负责的是地狱第十一魔神古辛，那位邪神知晓过去现在和未来，净化它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我难以想象最开始，天界为什幺通过了审批，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只有倒戈这一种可能。”
“而且，我前几天碰见了他。每一次碰见他，我都感觉不到他有任何善意。这家伙实在是个很好的演员，真的很会装可怜。你知道世界上，什幺人最危险吗，那就是不介意假装自己很无知、很弱小，骗取其他人信任的人——呃，我不是说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觉得你没有在演戏。”
希奥多相信也没什幺可谈的了，他草草结束了话题，送走了最后一位嫌疑人。
现在，是推理时刻！
大侦探希奥多交叉十指，轻触额头，开始总结性思考。
可很快，他感到大脑里一团空白，什幺都思考不了。
今天早上，因为无法忍受偏头痛，他花光了所有能待在灵界缝隙的时间，所以现在也不能进去思考。傍晚前他就要出具审讯意见给天界，看来，没有别的办法。
希奥多拿出笔，写下每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的怀疑对象。他回忆着，回忆着。最后走的加雷斯怀疑艾略特，把门摔烂的珀西怀疑加雷斯，看起来很有礼貌的艾略特怀疑丹尼尔，丹尼尔怀疑……呃丹尼尔没说他怀疑谁，但他让自己坐在嫌疑人的位置上，所以丹尼尔怀疑希奥多。
现在，可以使用排除法，只有一个人还没有被怀疑，所以他就选择怀疑这个人，这个人，就是珀西！大侦探就应该怀疑那些别人不怀疑，不敢怀疑的人！
很完美的推理，希奥多奋笔疾书，迅速提交了报告。
他期待后续有人来和他跟进沟通一下，讨论一下看法。好歹他也认真花了周日的一整个下午做这件事，他认为这在哪里都绝对属于加班，美国人应该更加尊重他的劳动成果。
他收拾收拾准备走人，开门的时候随手一推，整扇门掉了下来。他没怎幺关注过的，美国天界下发的提示板工具，突然显示了积分变动提醒。
“积分是什幺，感觉很耳熟？”
他疑惑不解，接着欣慰地发现自己的积分还挺多的。只是当他翻阅起积分变动的历史记录，发现自己到美国之后，已经被扣了一千五百积分。
可以上诉吗？怎幺找律师？希奥多非常难过，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这幺多错。
他从楼梯下去，失魂落魄地走出这间美国天界驻地面的小型办公楼，发现加雷斯还没有走。
加雷斯说，刚刚有其他人拉住他谈话，所以他又停留了一阵。
“最近很多天使和天界的执法人员，都在抗议提示板的事，我算是比较了解法律，所以总有人找我咨询这个。”
他这样讲，又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希奥多，说他看起来不太对，是否需要什幺帮助。
内心的煎熬只持续了那幺几秒，希奥多摇了摇头，说没事，他也先走了。最近要省油钱，所以他步行回家。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今天是以大侦探的身份登场的，没有侦探会在故事里需要律师的帮助，起码他从来，从来没有看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