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爷正在打电话,见胡元熏走了进来,擡眸看了一眼,又说了许久,才终于挂断。
“你母亲那儿料理得如何了?”
胡元熏道,“已是送到城西的宅子里头去了,派了老练的嬷嬷看管着。”
“嗯……”冯关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半晌后道,“听说今个儿下午你见了个省城来的姑娘?”
“是,叫做夏玉珍,是纪家的继女。”
“夏玉珍……”冯关喃喃几句,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姑娘,他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她如何?”
胡元熏怔愣片刻,却很快地回神,她垂眸,斟酌道,“三爷您的意思是……”
男人笑,“没什幺,你和她继续交往着吧,不必做些什幺。”
话落,电话又响了起来。
“三爷,那我先出去了。”
男人挥了挥手。
胡元熏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却依旧处于惊讶当中,三爷很少笑,甚至很少情绪外露,今日却因为一个名字而几次展露笑颜。
不过这一切,玉珍却是什幺都不知道的。
她循规蹈矩地生活着,那些因为贫穷而导致的作为,已经远去她许久了。
邱秋似乎觉得玉珍家境很好,总乐意与她一同玩,还不忘打探玉珍家里头可有兄长之类?
玉珍抿唇,浅笑道,“倒是有一个大龄未婚的叔叔,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当我的婶婶了。”
邱秋状似恼怒地拍了玉珍一下,又开始说起周末去咖啡厅的事来。
好在体育课已是接近尾声,玉珍终于得以不再聆听,回教室收拾书包,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玉珍不喜欢下雨,下雨总是会让她身上黏糊糊的,还会很冷。
她没有带伞。平常接送她上下学的黄包车,也不知到了没有。
蹭了同学的伞到校门,玉珍竟看到胡元熏朝她招手,“夏小姐。”
“胡小姐,您怎幺在这?”
胡元熏笑道,“来这附近办点事,没想到正巧碰上你放学,要我送你回去吗?”
玉珍看了眼愈发大的雨势,“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同上了车,胡元熏拿出粉扑在脸上拍了拍,扭头瞧见玉珍微湿的额角,递出一张手帕,“擦擦吧。”
“谢谢。”
“我约了蜀郁的饭局,司机会绕一下路,夏小姐不介意吧?”
玉珍摇头,“不介意。”
车发动了,玉珍眨眨眼,虽则觉得自己跟胡元熏还不是太熟,但沉默的氛围着实有些煎熬,她便道,“倒是没有见到元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玉珍好像听到胡大小姐轻嗤了一声,胡元熏却是没答,而是道,“或者夏小姐急着回家幺?今日不过几个太太小姐一起吃个便饭,多你一个没事的。”
玉珍哪里听不出胡元熏的邀请之意,她已是察觉有些不对,但不过吃个饭罢了,她便道,“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然该着急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
司机替二人开了车门,“老陈,你去前台替夏小姐借一下电话。”
已是到这个份上,玉珍只能微笑着跟胡元熏一同进了蜀郁。
现在她也很想去了,到底是什幺事能够让胡大小姐这样给她做局?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刺激,玉珍进了包厢。
“哎哟,元熏你可算来了,你不来,我们菜都不敢上呀——”
“去接人了。”
……
桌上菜色不错,味道也很正宗,玉珍伴着麻婆豆腐,倒还吃了两碗饭。
饭局将尽,门却是忽地开了,原本嬉笑着的太太们立刻敛了声色,竟不约而同地退出了包厢。
玉珍起身,亦打算跟上人群。
却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有些熟悉,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三爷。”胡元熏唤了声。
玉珍顿了顿,也跟着叫了一声。
“三爷。”
冯关微微笑了,“玉珍,你没认出我吗?”
玉珍更懵了,她和这位冯三爷能扯上一点点关系吗?难不成还是故人?
“我是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