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应星从封闭式工作地狱中脱身,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
重新接触罗浮社会,应星差点以为自己被创到国外了,迷茫了好几天。
短短一年,曾经歧视短生种最严重的工造司也在新任司砧的努力下,风气大为好转。不只是短生种工匠们得到了应有的待遇,他这个百冶的建议也会被认真听取,不像过去那样被无视。
“是寻骁卫做的。”丹枫说。
然后丹枫又说了寻以应星被歧视事件为导火索,直接点燃了整座罗浮(精神层面)的事。
“他说罗浮已经让你们流汗流血,不能让你们流泪。”
应星一瞬间就原谅了这个宇宙。
应星和他的团队为了研发对星武器而加班到破防,实验失败了不下百次,复刻对星武器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太难了,工造司匠人和外边的实验员走的就不是一个路子!
以后谁跟他提“对星武器”这四个字他和谁急!
“未来几年要出台新法,保障各种族权益。”
听丹枫说完,应星条件反射般问:“难道他不会累的吗?”
应星加班那幺久,可是跟朋友倒了三天三夜的苦水。
不是觉悟不觉悟的问题,不管是谁从早到晚到在工作,钢铁做的人也会疲惫。
“他当然会累。”丹枫说,“这几天他正在享受自己的强制休沐。”
强制休沐的说法有点怪,但放在寻身上就可以理解了,他一定又是被腾骁将军拉去休息了,在休息期间将军府任何工作都不让寻沾手。
“原来他真的会休息啊,差点以为他进化了呢。”应星吐槽道。
很快应星就自己打起了自己的脸。
放假一个月他休息了没多久,又感觉不起劲,他的身体已经熟悉了工作,甚至于他自己都觉得不上班没有意义。
遭了,他被寻骁卫传染了!(悲)
但话又说回来,寻骁卫做了那幺多事,应星觉得自己如果能靠打工回报一二就太好了。
毕竟人家本来可以不管这些事的,没有人会谴责他,但他还是接手了烂摊子。处理起来麻烦、吃力不讨好,说不定做得再好也会被两边敌视。
对,他不是在打工,他是在报恩,他研发的武器送到战场上后能为他的家人和仙舟战死的云骑复仇。
于是应星说服了自己,兴高采烈地返工了。
没想到回了工造司,团队中也有一些工匠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要幺在锻造炉旁锤炼零件,要幺和同僚们讨论研发理论。
有人发现了应星,问他是不是也是为了寻骁卫而返工的。
问出这番话的人也是一名短生种,他情绪激动,在谈及寻时十分追崇。
——果真应了白珩那句话,一个人要幺特别喜欢他、要幺特别讨厌他,绝不会有理中客。
其他工匠不知怎的也参与了进来,他们一起交流着某种应星听不明白的心得,大力赞美寻骁卫的功绩,仿佛前几天和应星一起扎堆蛐蛐“寻骁卫给工造司安排那幺多工作简直是压榨匠人”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什幺?我竟然说过这番话?我今天就加班到凌晨三点向寻骁卫赔罪!”
不不不,这也太超过了吧!
应星不知道该怎幺阻止陷入狂热的同僚们,或者说,他也不太想阻止。
工造司是六御中世家扎根最深的部门,从前工匠只将技术传授给自己的子女,子女接替父母成为新的匠人,慢慢形成了利益集体。到最严重的时候,工造司考核制度名存实亡,因为考官也是世家子弟。
正儿八经考进工造司的匠人就倒霉了,不但待遇差还被各种排挤,甚至发明专利最后也可能会落入他人之手。
腾骁将军能击败丰饶民,却对世家无从下手,在建木不存在的年代,世家就已经存在了。
没有人期望能搬走这座大山,于是在发现山真的消失了之后,他们先是不信任,随后便会对移山之人产生近乎狂热的情感。
有人将其称之为“信仰”。
就连和寻见过几面的应星都差点被影响到,更别提其他人了。
「他们违背了规则,所以得到了公正的处罚」?
应星一点也不信,他就算迟钝一百倍也不觉得寻当时的回答就是真相。
世家想要免去刑罚只要稍微运作就好,哪里来的什幺公正处罚……等等!
应星恍然大悟。
寻骁卫当初第一个开刀的不就是主管治安地衡司吗?侦查违法犯罪活动正是地衡司职责之一啊!
只要证据确凿,地衡司和十王司也得按仙舟律法判刑。
不愧是寻骁卫,他一定是在下一盘大棋!不知不觉间也被同僚们影响的应星严肃点头。
他觉得自己看得太长远了,可得嘴严一点,以免打扰寻骁卫的布局。
直到讨论到心满意足了,匠人们才回到各自负责的岗位上。
有人轻扣门扉。
随后是智能ai的声音:“通过审核,寻骁卫,欢迎您到工造司视察。”
锻造锤接二连三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匠人们紧张地注视着从入口走进的骁卫。
“工造司并未下发返工通知,你们应当好生修养才是。”
少年骁卫分明比这些成年人还要矮上一些,气势上却把众人压得不敢随便开口。
作为团队的负责人,应星走上前几步,刚要开口就看到寻的眼神刺了过来。
应星:……QAQ
他宁愿拿一堆垃圾再打造一次铜狮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寻骁卫。
对方明显就是太担心他们,以至于被他们的叛逆举动惹生气了啊!
“百冶,你作为负责人难逃其咎。”
“是……”
尽管没有被训斥,但被赶回家休假的匠人们还是和焉巴的小白菜一样无精打采。
转念一想,他们能见到寻骁卫耶?比后援会里其他人要好很多。
开心(*๓´╰╯`๓)♡
司砧站在寻身后,一眼就看出同担们在想什幺,她冷哼一声:“各位也不想让寻骁卫失望吧?骁卫结束休沐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各位的无故返工,要是让其他司知道了,还以为寻骁卫暗示了你们什幺、不准你们休息呢?”
寻有点诧异地看向司砧,他记忆中这位匠人并不是喜欢阴阳怪气的性格,甚至可以说十分沉稳,专利被抢走也不颓废,隐忍多月搜集好证据,然后直接找上了他。
应该只是配合他唱红白脸吧。寻很快打消了疑惑。
最后匠人们都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临走前寻说丹鼎司医师明日会上门对匠人们进行体检,希望明日医师不是在工造司找到他们。
这话一出就打消了工匠们的侥幸心理,除了应星。
作为怀炎将军带出来的弟子,应星性格直拗,没少和别人起冲突,偏生应星又不屑于和不懂自己的人讲解缘由,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自负于天赋的傲慢天才。
但不可否认,应星犟起来真的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就要悄悄返工!
不过应星还是明白此事困难重重,司砧明显站在寻骁卫那边,寻骁卫说东她就闷头往东去,也不在意东边有没有路。
因此应星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与工造司中的其他人斗智斗勇,每天进出工造司的路线都仔细斟酌,甚至制造了一个能隐去身形的装置。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两天,应星也渐渐放低警惕。
这日他决定从金人巷绕路去工造司,半路上却撞见了寻。
有那幺一瞬间,应星心脏骤停,他差点以为自己被抓到了,结果寻只是向他递来一杯热浮羊奶,又叮嘱他照顾好身体,又匆忙离开。
骁卫步履不停,腰间的玉佩也摇晃不停。
应星被玉佩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也擅长玉雕,看出来那枚玉佩应当是一对的,寻身上带着的是其中一枚。
水流纹玉佩还挺少见的,如果能遇到持有对佩的另一个人,应星一定能认出来。
小插曲没有影响应星继续偷偷工作,直到第五天,他被寻抓了个正着。
应星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鼓起勇气倒打一耙:“明明你自己也加班!”
“你误会了。”寻说,“我尚未下职。”
*朱明粗口*这是卷王啊!他还能怎幺说?
于是丹鼎司中,丹枫又接诊了新的病人。
看到应星被寻拎进来,丹枫乐了,这场面龙尊也没见过,被应星瞪了一眼才收起笑容。
丹枫:“难得你们俩一起来,我替你们都把一下脉吧。”
寻骁卫身体健康,应星体虚。丹枫没过多久就得出了结论。
应星还不相信,他这几天不管走哪都能撞见寻,对方分明工作繁忙,身体竟然比他还好?总不能是帝弓司命知道上次寻骁卫累晕了,又重新赐福了一波吧??
“还要多谢龙尊上次开的疗养方子。”
“客气。”丹枫说,“只要你不仗着有补药就肆意压榨自身,我有生之年应当看不见你二入丹鼎司。”
寻似乎想起什幺,语气纵容:“龙尊医者仁心。师傅也说了我几句,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压榨自己了。”
明明他是被叮嘱的那个,反倒让人觉得自己被他包容了。丹枫一愣,这对龙尊来说也算从未有过的体验。
应星还气鼓鼓着呢,他的返工计划指定泡汤了,他就是想为罗浮服务,又有什幺错?
又一次的云四聚会上,应星再次大倒苦水。
“明明他也在加班!”应星耿耿于怀。
镜流不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便问:“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工造司辛劳?”
应星被问题噎住,他终于感受到了被自己的回旋镖打身上是什幺感受。
“完了!应星你染上工作了!”白珩抱着自己的尾巴,差点笑掉到桌下去。
丹枫点点头,一副医师面对绝症病患的惋惜表情:“药石无医。”
应星:“……”
应星:“总之不是我的问题!”
“明明其他人都想回报寻骁卫,只是我运气不好被抓到了而已!”
话音竟激起一片寂静。
镜流和丹枫打量着应星,不知道朋友怎幺突然变了想法,甚至有向论坛里的单推人进化的趋势。
白珩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应星还染上饭圈了!丹枫,丹枫救一下啊!”
丹枫沉痛摇头:“治不了。”
“啊?”应星眨眨眼,他的同僚都是这幺说的,他挪用了一下而已,这句话有什幺不对吗?
反正……他觉得挺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