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

“你知道多少?”

宫殿内,殷寿乌黑的发垂在身后,发尾还滴着水,在绯红的外袍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

他坐在一旁的玉质躺椅上,随手将酒盏放在一旁,凌厉的双目却未曾从殷宓身上离开,男人的身边一侧站着同样刚刚擦干头发的苏妲己,另一侧,则放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殷宓跪在地上,不想擡头去看殷寿那张严肃的,审问犯人一般的面孔。

“不说话?姜氏就是这样教你的!”

男人的音调更重,几乎已经变成了呵斥。

这就是小时对她照顾有加的父亲吗?

汤泉的热气好像将殷宓熏得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产生疑问。

眼见着要继续胡思乱想,女人忍不住咬了咬唇。

痛感和血腥味同时传来,唤回了飘忽的思绪。

殷宓挺着单薄的背脊,不愿向面前威严的中年男人弯腰,更是倔强着不愿开口。

甚至自虐地想,若是自己仍然这样不遂殷寿的意,他会不会直接一剑了结了自己。

就像鄂顺,抑或是...她的母亲。

她自从被押进来就没有看到姜王后,但能明显地看到本应乳白的汤泉,已经被染成了浅淡的褐色。

是稀释了什幺鲜红的液体之后的奇怪颜色,散发着不详的诡异感。

殷宓只感觉心脏骤然被抓紧,传来无法自抑的剧烈痛楚。

母亲...

虽然没有见到姜王后的身影,但面前的一切,都昭示着,母亲凶多吉少的结局。

“大王。”

旁边一直趴在男人肩头的苏妲己却突然开了口。

“殿下才刚进来,能知道什幺。”

女人语调懒洋洋,声音娇柔,几乎叫人听了浑身酥麻发颤,但前面的殷寿却并没有被影响,反倒语气中隐含试探。

“你为她说话?”

殷寿面上不显,但视线却转向苏妲己的方向。

她自从来了朝歌,帮自己夺了王位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享乐与进食上,今日怎幺,做出这般维护的模样。

若是二心之人...

能耐再大,也不能长留身边。

这样明显的试探,苏妲己却好像并不在意,仍然将脑袋放在殷寿肩头,甚至伸出半截光洁的胳膊,想要搂住男人的肩膀。

半点都不顾及仍然跪着的殷宓。

“拉下去关着,不就好了。”

“臣妾累了。”

整个汤泉都弥漫着熏人的热气,正常泡完都叫人昏昏欲睡,更何况刚才又与那貌美却无趣的王后发生不小的冲突,一切尘埃落定,苏妲己只觉得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已经没了精神。

只想回去休息。

至于面前的殷宓。

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男人对她并不像表现得那幺无情。

至少,是没带着杀意的。

殷寿闻言,目光再度落在殷宓身上,眸色深沉,脑中却有了新的打算。

“那。”

“来人,把公主押到偏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男人的声音醇厚,吐出的言语却像冰冷的利刃,再度将他和殷宓心中的父亲形象割裂。

“父王!”

听到殷寿的命令,殷宓却径直擡起了头,不再犟着一言不发,甚至挪动膝盖,伸手直接拽上男人的外袍。

“女儿知错,女儿只是早上并未寻到母后,才过来找您!”

“女儿对您绝无二心!”

殷宓越说语速变得越快,感受到殷寿并不打算停留,甚至跪着跟上男人的步子,企图将殷寿留住。

她不能被这样关在这。

母后本就生死未卜,若是自己再度被禁足,哥哥肯定会寻过来。

凭着殷郊的性子,若是没人拦着他,面对本就忌惮着他的殷寿,怕是也不会落得什幺好下场。

殷宓没有发现,殷寿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危险起来。

她没有半点信心,她的父王会因为舐犊之情而对冲撞了他的殷郊高擡贵手,她甚至不敢想,父王不再问责自己,而是直接把她关在这,是不是就是为了要看殷郊会做出什幺事来。

但面对不断恳求的女儿,殷寿只是侧过半张脸,晦暗的目光意味不明。

随着近身侍卫的靠近,男人将自己的外袍拽出殷宓的掌心,冷哼一声,便带着摇曳生姿的女人离开了汤泉宫殿。

骤然被卸了力,殷宓一下被甩到一边。

形容狼狈的女儿,却并未再赢得殷寿的半点目光。

“殿下,得罪了。”

奉命前来的侍卫并不敢对殷宓不敬,甚至不敢擡头去看王室的混乱纷争。

殷宓浑浑噩噩站起,方才被甩开的一下子使手心被地面蹭出一片伤。

侍卫领着人走到偏殿,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省了他再去布置的麻烦。

刚想将房门合上,殷宓却突然擡眸,不顾掌心的刺痛,阻止了男人企图的离开。

“殿下?”

侍卫不解,并不知晓殷宓拦下他所为何事。

“不知能否摆脱您,和我兄长带句话?”

殷宓双眼泛红,沁出的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眼角,语气也因为乞求而放软,希望能够得到面前人的心软。

面前的侍卫她并不认识,但是在崇应彪身后见过他的面孔,知道他是旅北方阵的质子。

若是姜文焕或姬发手下的侍卫,事情都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平素接触不到的殿下以这副美人垂泪的模样面对自己,侍卫一时不免有些发怔。

就如天上明月,突然脆弱地坠落进了自己的掌心。

等缓过来神,脸上已经发起烫来,可面对殷宓的乞求,却也只能摇了摇头。

“请殿下宽恕。”

“大王下了令,四大伯侯谋反之事余党尚未查清之前,只能委屈您在这间屋子里了,和旁人联系更是大王明令禁止的。”

他若是真的因为心软帮了忙,下次被斩首的人,估计就是自己了。

“可!”

殷宓还想说话,面前的侍卫却快速退出了房间。

房门“咚”的一声,在她面前被合上,殷宓用力推了推,房门却纹丝不动,应当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听到她的动静,方才的侍卫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您歇息吧,此处所有的出口都有人把守。”

话虽如此,但她怎幺能死心!

殷宓并不回应,在屋子内四处搜寻,企图找到一个能被打开的,和外界连通的门或窗。

但无一例外,没有一处能被推开。

这下完了...

殷宓缩在屋子角落的软榻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发白的面庞埋进自己的臂弯。

现在她只能向上天乞求,哥哥不要因为着急,而干出什幺傻事。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