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到了山江,但魏小庄还是没敢松懈下来。
不同于康州,清冷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皆是要出门做事的农户和小商贩。
客栈的小二宁丰告诉她,山江因是去往康州及其他两处州府的必经之地,鱼龙混杂,而当下正值乱世,是以当地百姓足不出户,客栈酒馆均也早早闭门,生怕招惹上麻烦。
魏小庄现下出门买药都特意抹脏了脸蛋,不敢簪钗,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看着毫不起眼。
她进了最近的一家,她想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大夫见她是个新面孔,又是个瘦弱女子,打量了她好几眼,还问了些话。
这段时日经历了不少事,魏小庄不再像从前那般感到慌乱,镇定许多。她装作连话都说不利落,无论老大夫问什幺,来来回回就说一句话,那大夫便也不再问。
待大夫将她要买的药包好给她,她扔下银子,抱着药匆匆走了。
刚回到客栈,宁丰瞧见她便凑了过来。
“小娘子,还可顺利?”
魏小庄停下脚步,冲宁丰点了点头。
因罗亭客栈是陆礼所选,再加上宁丰待人赤诚,魏小庄对宁丰便没什幺防备。
宁丰见她这幅装扮,挠了挠头道:“近日店里没什幺客人,小娘子若是怕出门遇上危险,尽管叫我去便好。”
魏小庄有些心动,但看着宁丰总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她便不想与他有过多来往。
宁丰这时压低声音说道:“听起来像我吓唬您,但我真没想吓唬您,您可别误会,我看您要在这住上几日,就是想您小心些。去年,康州来了个李小将军,有个匪首被捣毁了老巢,觉着李小将军管不着,便跑到了我们这周边,打劫那些逃难之人,每月都会在周边几个小镇小村转悠,看到有点姿色的小娘子都要抢去,不是给自己,就是给手下的人。”他扼腕道:“因这匪首抢人都会给钱,那些被打劫的过路之人没了路费,又不得不向他们典妻卖女!甚至有人搭桥牵线,将逃难来的小娘子强行绑了去卖!”
魏小庄不由想起了白岚镇何大娘她们的行径,还有方才那家医馆奇怪的大夫。
她抱紧了药包,一股冷意穿身而过。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而这乱世,她们女子更是如牲畜一般,被随意发卖,万般不由己。
看魏小庄被自己吓到了,宁丰忙又说道:“小娘子不必担心太多,我们家掌柜在山江可是很有威望的,当年要不是他,我们山江早就被那匪首占去了!您是我们罗亭的客人,只要在我们这儿待着,没人敢动你!”他顿了顿又道:“我就是看您与您随行之人受了伤,多有不便,你一女子独自外出不安全,所以想帮帮你。”
见魏小庄犹豫地看着他,宁丰突然反应过来,爆红了脸颊,“您,您别误会!我,我,我早已成婚!我与我家夫人很是恩爱!我就是,就是……”他羞窘道:“我有个妹妹……前些年病死了,她是个腼腆安静的性子,我看到你不知怎的就想起她来……”
误会了宁丰的意思,魏小庄也不禁面上发烫,“……那有劳你了。”
“小事,小事!”
“我,先去煎药了。”
魏小庄抱着药往后厨走去。煎药时,只要一想到自作多情误会了宁丰,手中的煽火的扇子便朝向了自己。
等药煎好了,那面上的温度终于下去了些。
她端着药到了尹疏川的客房门前,擡手敲了敲门,“尹公子,该喝药了。”
她等到尹疏川应答才推门而入。
尹疏川临窗而坐,望着楼下,眸光锐利。
魏小庄见他不动,疑惑地走到他身边往楼下望去。
她看不出什幺异样,侧头看了眼尹疏川。
尹疏川头也不回,淡道:“你回来之后,便有人开始在监视这里。”说到这里,他才转过头看着她,“你被盯上了。”
魏小庄吓得后退了一步,惊愣地看着尹疏川,她都这副打扮了,为何会被盯上?
尹疏川擡手关上窗门,站起身来,“这两日你最好不要出门。”
魏小庄应了声是,她在窗边呆站了片刻,垂下头来,怕看着他就不敢说了,踌躇问道:“尹公子,今晚……我可否待在你房里?”
虽宁丰告诉她这里很安全,但她还是怕万一这些人夜里偷偷潜入。
尹疏川不语,她擡眸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语速飞快,恳求道:“我只要一个角落待着便好,绝不会叨扰你休息!”
等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尹疏川回道:“随你。”
魏小庄闻言松了口气,道了声谢。
用过午膳后,魏小庄将窗门打开一道缝来。
随即眉眼又染上一抹忧愁。
魏小庄不是没想过陆礼或许出事了。否则他应当像他们一样,提早到达山江。
她暗暗期盼,陆礼明日可一定要出现。
看了半晌,她注意到对面的酒馆有个男人临窗坐了许久,时不时地朝客栈大门看。
魏小庄呼吸一窒,心口似憋了口气,双手越握越紧。她不禁想,她要是个孔武有力的女人,一定要冲下去,质问他为何不好好做个干净的营生,偏要做这丧尽天良的肮脏事!
魏小庄擡起手臂,失望地看着两截细手的手臂,又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出神地看着那个男人,心里默默地将他和那帮匪徒千刀万剐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