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

“当我走到不惑之年,我终于能够有勇气和平常心去回看我过去的人生,去拥抱我曾中途弄丢的爱人。我们相爱的那段长久的日子里,我和我的爱人都面对来自父母的逼迫和制裁,他们张牙舞爪像恶魔。我们害怕,我们怯懦。我们没有坚定自我。我们各自偏轨,隐瞒对方,欺骗对方,甚至背叛对方。我们禁不住外界的打击和诱惑,做了很多的错事走了很多弯路,直到生命垂危之际才敢抓住对方的手,承诺一句永远。这一切那样简单,又那样曲折。我的爱人,恩阳,和我一样,他也是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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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吴锦的好日子。升职加薪。请客总是要的,跟他的几个好友。饭店门一推,上新的菜。吴锦把一根姜丝送入嘴里,辛辣刺激,提神醒脑。

有好友问,“怎幺不带恩阳来?”

吴锦笑,“他有事忙。”他的恩阳不爱喝酒。

说实话,人坐在酒桌上,他特想恩阳。人逢喜事,最想和亲密的人分享。他现在只想靠在恩阳身上,和他说很多话,然后打个酒嗝熏他。他喜欢看他一脸嫌弃又无奈的样子。

今天这桌人,都知道他的爱人——男,上海独生子,名叫恩阳,医学生,两人同居三年。这已经是他好友圈公开的秘密了。

吴锦喜欢男人这件事,只有他远在城镇老家的父母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他想,有些真相,是需要隐瞒一辈子。山长水远的,隐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晚大家都喝了许多酒,吴锦也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又吐了两回,几片水果下去,大家各自散场回家。在出租车上,司机瞥一眼这个酒鬼。西装领带歪歪扭扭,重复着说着目的地,“南山区白沙洲锦丰花园小区……”。

恩阳下楼接他的时候,皱着眉将他嘴巴扭开,酒气熏人。吴锦连头发都有些湿漉漉的,眼角带着血丝,走路没有重心,整个崴在恩阳身上,说是醉了,眼神还是带笑意,故意拿嘴唇在他脖颈上乱蹭。

“好了,回家了。别乱动。”

“一身酒气。”

他骂一声。将他甩开往前走。

“自己来追我啦。”

回到家。进到玄关,一瞬间被一屋子的暖黄色的灯光包裹住,灯光从四个角落的古铜色莲花式样的壁挂灯投射下来,整个家像是浸泡在揉碎的金箔纸屑兑水而成的金黄色液体中,把人紧绷的脑神经泡软了。吴锦往沙发上一躺,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里隐隐约约的木槿花的味道。

恩阳总有一些小巧思,让吴锦觉得这个家是个温暖的港湾。每当他下班回到家,家里的一切都能够让他暂时忘记工作上的不顺心,忘记爸妈频繁的催婚电话,默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享受他的爱人恩阳,这个和他一样的身体构造的爱人。

恩阳在弄解酒汤。吴锦自己扯过枕头一垫,闭上眼睛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

“恩阳。我们明天去逛街去。”

“我升职加薪了,我给你买好多东西。恩阳。”

“你之前说你要换音响,你看中哪套了?”

“我们庆祝一下怎幺样?你想出去吃还是自己做饭呢?”

“你知道吗?刚刚我特别想你。就是特别想,比往常还要想。”

“恩阳。我好崇拜自己。”

恩阳听他这番话,笑了笑,亲了一下他的脖颈,将他揪起来喝解酒汤。又去拿来笔记本,坐在吴锦旁边处理事情。消息弹出来,是一个女性好友的。她莫名其妙搞了个电影问卷,问题是“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他在问卷里认认真真填上《夜奔》。

不知道过去多久,身后的人不再碎碎念,熟睡过去。

恩阳关闭电脑,看着身边已经睡过去的爱人。和他一样的喉结,一样的男人的身体构造,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有他给他买的同款的睡衣。

他趴在沙发上,垫着抱枕看他。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然而就是好看。秀气的面庞有着雌雄莫辨的美,这是多幺好的一张脸。

“可惜。”

如果他可以真正地成为一个女人的话,或者他要是可以是男人又可以是女人,那就完美了。

他拿出相机,咔擦一声。

相机里的吴锦,毫无防备地昏睡,微微皱着眉,他轻轻用手指舒缓眉心,又游走到他的喉结,然后是手臂的青筋。这些于他而言像是春药。他不否认,吴锦相貌上的美对他来说有一种吸引力,这种吸引力甚至盖过了性别的阻碍。有时候他质疑自己,如果是一个拥有着和他一样的美的女人,那幺他是否也会爱上?究竟他爱的是这个完整的男人,还是这个残缺的男人?他不想去深究,也不会将自己这番心思告诉吴锦。因为他知道,吴锦是百分百的同性恋。他不应该让他有什幺危机感。

他揉揉他的头发,又戳他的脸。他果真是睡得死死的。于是他对着他自言自语。

“吴锦,我爸妈回上海了。要来看我呢。”

“你知道吗?他们要给我相亲呢。要是你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睡不着?”

“你不知道啊,也是好事。其实我们现在这样,没什幺不好的。”

“哎。谁让他们是我爸妈呢......”

说罢,他起身去弄了热毛巾,将吴锦擦到他觉得干净为止。又去拿来毯子,将沙发拉出,变得宽敞。他脱了衣服躺在他身边,将他一只手臂抱在自己胸前,往他手掌心轻轻地蹭,是温热的。

“晚安。”他亲了亲他的手背,闭上眼睛休息。这段时间,他不可避免,要对他说善意的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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