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春卷

这天,沉寂已久的手机忽地响起,铃声还是从前设置的脆耳奏乐。

此时我借着面包和牛奶填满刚起床的胃,所以当下我也不觉得它烦,反而因许久未曾听到而感到些许的恍惚,任由电话那头的人一个又一个无间断地打来,我就当做是清晨的小调,像是蒙上灰尘的乐器忽然被掀开,堆积了厚厚一层的尘土漫天飞舞,终是见了光落到了地上,而这一件快要被人遗忘的,被重新面见与世人一般,它又重复响起,见我没有要接听的意图,暂时休憩,却不过十分钟又响了起来,但我还是没接起。

杯子同碗筷一起浸满水被我放在一边,扭头便去将昨天买的胡萝卜拿出,切成丝,把一颗巨大的白菜拆解成瓣,洗净,而后剁碎成块,装盘。这些都是制作春卷要用到的材料。

前些天在茅萤面前提起这个东西,她便缠着她哥要在家里做几个试试,当时我们正挤在阳台上磕瓜子,松懈下来了,就聊起了以前,我后面反应过来时,想要把话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人真的很奇怪,在不知从何而来的舒适愉悦感面前同样会放松警惕,又或许我本来就对他们有些许好感,在相处之下更甚,也就毫无防备地,自然而然地全都袒露出来。

在这个地儿买不到现成的春卷皮,茅亘自发要尝试一下自己做,我也只见过,于是三言两语概括了一番,没有和面的比例,也说不出来火候大小,只是用大概、一点、不太大、差不多,类似的会导致失败的词差不多道,茅萤听了之后问:“这不就跟烙饼一样吗?”

道理是对的,但总觉得哪又不太对。

他们家的门没锁,还开了一个小缝,我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而他们两人在厨房忙活,我走近一看,厨房灶台上正被面粉扬起的粉尘覆盖了绝大部分的位置,茅萤手上和身上都尽数沾了面粉,而她哥身上却是没有一点被波及的样子。

“阿容!你来啦!”

她挥着手佯装要将面粉盖在我的脸上,我应和着她的动作微微侧开脸躲开:“所以你在烙饼?”

“可惜失败了……”

那面糊粘着锅变得焦黑,但因为量小,闻不出什幺焦味,可看着也实在让人忍俊不禁:“都成灰了。”我说。

茅亘一言不发地将摆在她面前的容器拿过来,将手洗净后顶替了她掌厨的位置:“真是没有一点下厨的天赋。”

“那怎幺了,学不会就是学会不会。”

“小时候不是挺能的吗……”他嘟囔了一句,而后伸手进不锈钢碗中抓起一个比手掌还要大一些的面团,看着烈火淬炼的锅中变化,熟练地将面团贴紧锅中,面团一转、一捞、铲子一掀、一捞,薄如蝉翼的饼皮就那幺定型了,被他叠在盘子里,没有多久就叠了厚厚的一层。

我记忆里的春卷,香菇胡萝卜白菜猪肉以及米粉简单炒熟后就可以用做内馅,饼皮作为将它们容纳其中,包好后过一遍热油即可。但此时正值夏季,太过于炎热的天倒不是很适合这样的做法,于是就省略了这一步,直接装盘端上来餐桌。

春卷也算是主食,所以除了春卷,桌上也只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茅亘端起茅萤的碗为她盛汤,茅萤自顾自夹起一个春卷放入口中,啧啧赞叹:“真的很好吃,你快试试看!”

其实看着那表层的色泽,以及她咬开后香味飘散开来,我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错,所以对于入口时的味道,我没有茅萤那幺夸张,只是附和她道:“确实很好吃。”

“肯定没有你之前吃到的好吃。”她的语气确定极了,似是笃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我看向她笑了一下:“现在的好吃。”

“骗人。”她明显不信。

但其实是真的,我记得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里说味道是最刻骨铭心的东西,我看不尽然,味觉只是被动接受了那种模式,它最喜欢的味道还是会被最后的佳肴所覆盖,而“最后”这个词也会随着时间被更替为最新的最后。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越过她,看向置入墙壁的架子上摆着的相框——两个小孩站立着,两个大人的手放在他们的肩膀上,色彩不太明显,可面部轮廓却清晰可见,它就那幺被框在框架里,仿佛过去的那段美好永久被留存在四角方框之中。这时我放在口袋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而我只留给顶点旋律几秒的冒头时间,便被立刻掐灭。

“你不接吗?”

“不能让人打扰了我的假期。”

茅萤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看得出来她对茅亘的手艺是当真喜欢:“不过这首歌叫什幺名字啊,我改天去店里让老板载到我MP3里头。”

“约翰·帕赫贝尔的卡农变奏曲。”

我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我没挂断,而是给茅萤听完了从顶点往后的那一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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