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白狐乃钟灵毓秀的造化生灵,生来便受天地灵气眷顾。雪拂衣虽还未有正式开始修行,引灵气入体,但已然具备了不俗的灵力感知。
雪陌殇如今日这般的修炼,七日来已经进行了数次。
木屋受着一方结界庇护,免于雪陌殇修行带来的灵潮冲击。但雪拂衣仍能隔着结界,感觉出来雪陌殇的修炼已经结束了。
她从趴窝的小榻上支起身。说是床榻,其实不过是一个铺着裘被的木案。
虽是简陋了些,但那被褥可都是剑君的锦衣法袍,岂能是凡物?那几件衣物,无一不是选用最顶级的灵丝仙羽,由织仙城的大师纺织而成。铺在最底下的那件“梦蚕霜衣”更是织仙城城主“织天君”的手笔。
若教旁人见得这般铺陈,即便是仙门优渥的一方仙师,怕是也得痛心疾首直呼暴殄天物。
雪拂衣纵身跳下小窝,来到门前。木屋门扉虚掩着。门槛不高,雪拂衣后肢微微用力,便跃了过去。
她从门缝中探出小脑袋,透过庭院向天镜湖畔望去,湖边龙鳞松下,那道孤影正沐在未散的灵屑里。
漫天飞散的灵光中,木台上的女子虽仅仅只能见得一个背影,却也是美得窒息——青丝垂落霜华流转,广袖翻卷星河明灭。
那是种遥远而不可触及的美。
雪拂衣看得痴了,徒留狐尾还在不住地乱舞。她心中泛起融融暖意——这般高居云端的仙君,却是她的师尊。
独属于她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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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法诀的雪陌殇,自是察觉到了身后门扉边的小东西。她回过头,看见小狐狸在门边凝望着她,紫眸里是痴呆的神色。
这般拟人的怔忡神态缀在幼狐雪团似的脸上,分外可爱。竟惹得雪陌殇唇角泄出一线月华般的笑意。
小狐狸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冰雪消融的笑靥,让雪拂衣看得更呆了。
“怎地又偷看?也不怕灵压伤了你。”雪陌殇道,却一点没有责怪的神色。
雪拂衣被师尊的话惊得回了神,晃了晃脑袋,往师尊跑去,跃上雪陌殇盘坐的木案。
小狐狸栖在女人膝侧,擡起头主动蹭着女人垂下的手掌,尾巴更欢快的晃起来。
雪陌殇也应着小兽的动作抚摸起来。
之前一抹道纹还印在幼兽的额间清晰可见,其中异动牵动自己的道体。但随着小兽完全清醒,那道纹路越来越淡,如今已经完全消弭不见。
蹊跷的是,雪陌殇道体深处与白狐的联系却变得愈发分明。
雪陌殇有想勘破道劫的心念不假,但垂眸饲喂时的温柔亦是真意。
这七日相处,雪陌殇意识到小白狐的灵智,不是单单天生生灵那般简单,更像带着天慧降生。
原本想等到小狐灵智长成再作修行安排。但现在看来,小狐的修行教导,已经可以择日进行了。
“拂衣。”雪陌殇垂眸启唇轻唤。
随着她的呼唤,掌下蹭动的幼狐停下了动作。仰首凝望过来。看着幼兽这般神态,雪陌殇在心中做了决定。
“自明日起,为师教你修行。”雪陌殇看着闻听此言一下摆正了身体的小东西,顿了一顿,“往后可再不许终日懒卧,知否?”
见小狐狸灵性地点了点头,雪陌殇屈指揉揉她的耳朵,将其拢入怀中,起身回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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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雪拂衣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往后的每个早晨,当天镜湖面刚刚泛起鱼肚白时,雪拂衣就会被雪陌殇带到龙鳞松下,感受游离天地的自然灵气。
仙路修行层级森严共分八个境界,八个境界又可统分为上中下三个阶段。上恒、下恒各三境,中恒唯有二境。
炼气、筑基、金丹为下恒炼精化炁,修者感知游离灵气引其入体,固定于自身,使其为己所用。
固定的灵气形成稳定基底者可称筑基,基底完善圆融者可谓金丹。
元婴、分神为中恒炼炁化神。修者将固定的灵气染上自身的神魂特性,使其不再是死板的资源,而是可随自身心念自如调用的身体的延展。
灵气初具灵性如新生胎儿故称元婴;灵气魂性圆满,可离身显作第二本体、身外化身者为分神。分神修者,已经可作仙师自居。
分神之上,合体、渡劫、大乘乃上恒炼神返虚。具备完整神魂特性的灵气化身回归溯源,与肉身合二为一,此阶修士从此灵肉再无分别,心即灵,灵即身,身即魂;三源相融是谓道体。
一思一念皆是灵气涌动,一灵一气皆是神魂共鸣,此为合体。合体修士已经隐隐脱离了世界生灵的原初姿态,一念魂灵尚在,便近乎不灭,可称真人。
然,虽魂灵体三源相融,却只如结成一个稚卵。唯有待到勘破融合之物的本质,在三者相融的脉动中孕育出全新之物破卵而出——譬如霜旻剑君的无上霜天剑意。
从此世间大道新增一线,将本我名号镌刻于天地之间。道体孕生之物非天险大劫不可悟,此之谓渡劫。渡劫修士可称仙君道号,天下共敬。
多少真人修为停滞数个甲子,仍难破渡劫之坎,寻不到突破契机。
至于大乘期,却已是虚无缥缈,仙踪难寻。有真君猜测,并非是大乘修为不可得,而是勘破渡劫之人,都将解离作为“人”的根本,失去自然生灵的本相。故而大乘也被称作“道隐”,非缘法不可见,但仙界也为其定下了仙尊之号。
有着前世认知的基础,雪拂衣领悟的很快。饶是雪陌殇已经把小狐狸的天资往高了估量,也是被小家伙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惊得暗叹
修炼之路有两道大坎。
首先是悟性——对灵气运转法则的参透程度,直接决定施法时能否如臂使指。纵使吸纳了诸多灵气,可若无法正确运转化用,修为还是难以精进。
其次看资质——若对天地灵气感知迟钝,任你悟透万卷典籍,可感受不到灵力,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资质上佳而悟性平庸者尚可靠勤修弥补悟性不足,但悟性超绝者若是资质平庸,往往终生困在引气门槛,难踏仙途大道。
偏生雪拂衣占尽天时地利:通灵白狐一族得天独厚的灵力感知优势,再加上两世知识铸就的丰厚认知,使得两道关卡在她面前皆是如履平地。
二者相辅相成,使得雪拂衣修为提升的速度,就连当年天资绝世无双的雪陌殇都还要逊色三分。
但越是修炼,雪拂衣越是感到前世故事里所谓“妖孽、天骄”的主角那些跨境杀敌的能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同境界的修为差距还可靠悟性弥补,好比两盏茶,水量虽有多有少,但若能将涓滴灵力运使精妙,水量即灵力弱的一方未必不能险中求胜。
可若差着境界鸿沟——灵力底蕴便似茶盏对壶斗,更遑论破境时的顿悟本就证明对方对灵力的理解更加深远。这般差别,哪有得胜的可能呢?
所以纵使雪拂衣修为提升速度快到骇人听闻,仍然不骄不躁潜心修炼。其一是因为她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毕竟仙界最大的“一片天”,正是她朝夕相对的师尊。
其二是她隐约感到自己的转生牵扯着不小的因果。毕竟有着成熟的心智,不难察觉那梦中道纹与自身灵魂的契合交融绝非偶然,自己的转生也不是什幺戏剧化的话本情节。
这般仙玄的世界,一切选择与巧合皆掺着冥冥中的必然。唯有自身修为精进,方可在浪潮中有一方自保之力。
雪陌殇将小狐狸持重的心性看在眼里,这般谨守的秉性使得她在心里暗暗赞许。虽然没有言语上的褒奖,但随着时间推移,相处间投喂的愈来愈珍贵的仙露宝果,越发亲密的怀抱爱抚;每次修行时,丝丝入扣的言传身教,修炼结束后温柔细致的灵力疏导——一切日常中细微处的变化,无不标志着剑君对小狐狸的喜爱和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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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影峰上,星河流转,光阴如隙。日月轮转间,绘出天镜湖面一副副金鳞辉映的日出,一张张银纱朦胧的月夜。
一人一狐,在这方丈洞天,共看松浪婆娑,山花反复。此间无有他人打扰,只那龙鳞老松,见证着二者的形影相随。
可怜木案上堆着的那些仙衣法袍,连充做个小榻的资格都没有了——雪拂衣,如今只愿歇在师尊香软的怀里,或在师尊打坐修炼时,蜷在师尊的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