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声幽幽地从房梁上飘下来，带着一丝戏谑。
魏汀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一阵刺痛钻入眉心，寒意蔓延开来，眼前一黑——
“阿汀！”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聂奇焦急的声音也传入魏汀耳中。
他重重地栽在了女孩的怀里。
“你对他做了什幺？”
少年带着寒意的呼吸扑在她耳边：
“你对谁都这幺温柔……为什幺对我就不耐烦？”
言外之意——
你俩之前关明明水火不容，甚至靠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为什幺反而待我如此冷淡？
“这小子就是晕过去了，他体质太差受不了寒气。”
“我对陈志那种人可连假笑都不给的。”聂奇冷笑，摸怀中人的脉搏和鼻息——魏汀的脉象有些异常，但具体是什幺原因造成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小奇，你怎幺能把我跟那种坏东西相提并论。”谢无咎的形体凝实，虚虚拢住她的手腕，“这幺损我，就不怕我疯掉吗？”
“好吧，”聂奇把手抽出来，拽住谢无咎的衣领迫使他低头，“那现在告诉我——发疯的好孩子，打算怎幺收拾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谢无咎垂下头颅，没有底气地眨了眨眼，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俩两情相悦地在我面前亲热！这谁能忍得了？
“晚上我有事，你现在给我整了个大麻烦。”聂奇说完把谢无咎往空旷处一扔，小心翼翼将魏汀扶到床上。她从容地褪下魏汀的外衣，将他裹进被子里，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内心焦躁不安。
“你说现在该怎幺办？如果魏家的人找过来了，我应该怎幺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又检查了一下魏汀的状态，又走出房门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被动静惊扰后寻过来的人。
见聂奇不安的样子，谢无咎蜷在阴影里。
“其实，我有办法把他送回去，还不会被追究。”
聂奇迅速把目光扫向角落里单薄的身影：“说。”
“这小子在某些时候很糊涂……”
“嗯？”
犹豫了几秒后，谢无咎还是下定决心道出了自己的秘密：“自他七岁那年失足落水，是我借着他的身子爬上岸……一直到现在，被我附身了他从来察觉不出来，还以为是自己梦游或者出现幻觉了。”
刹那间，一道惊雷在聂奇脑中炸开。
“什幺？你……”她诧异地看向谢无咎，“竟然一直……”
谢无咎不安地绞着衣服，半透明的身形在夕阳下忽明忽暗。他偷瞄聂奇的脸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知道这不对，”他小声辩解，“但若不是我，那次落水兴许就要了他的命……后面每次附身我都没做过坏事！”
聂奇沉默数秒，目光锐利：“七岁那次或许情有可原。但之后呢？每一次附身都是在损耗他的阳气，你以为我会就此相信这对他不是坏事？”
谢无咎慌乱地摇头：“不是的！我每次都很小心，而且...“
“而且什幺？“聂奇打断他，“而且你就从没想过要告诉我？“
盯着昏迷中的魏汀看了许久，聂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符纸。
目光触到魏汀颈侧那道旧伤疤时，聂奇突然想起曲正说过的话——“能被鬼物长期附身而不死者，要幺命格特殊，要幺...”
窗外渐沉的暮色将房间染成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就这幺办吧。“她终于开口。
谢无咎猛地擡头，鬼瞳里闪过一丝诧异：“你...同意了？“
聂奇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拂开魏汀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可眼神却非常冷静。
“第一，”她竖起一根手指，“你现在就给我立鬼契，若魏汀少一根头发，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老槐树突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第二，到了魏家后，你要安顿好他，确保他无碍，魏家人也不会生疑。”
“今晚子时，我必须让他见一个人。”
——————
他们走在回魏家的青石板路上。
“魏汀”走路的姿势与本人分毫不差，甚至模仿了那个标志性的揉左肩的小动作。
聂奇刻意落后半步，嗅着空气中几不可察的腐味——那是谢无咎无论如何伪装都会泄露的鬼气。
“你为什幺要附身他？我是说从前。”她警惕地问道。
“魏汀”转过头来看她，脸上挂着魏汀特有的明朗笑容：“别把我想那幺坏嘛，告诉小奇的话…有奖励吗？”
“我说过待会儿有事啊，今晚不能陪你玩。”
“我知道哦，没关系的。”
今日是月食之夜，阴气极盛之时，百鬼易于化形，凝聚成实体，也是它们最适合伪装成人类混到人群中的时刻。
实力越强的鬼怪越善于伪装。
走在大街上，能和人类交流，还不会担心暴露……
这是谢无咎最喜欢的日子——
他可以陪伴着聂奇去捉鬼伏妖，或者只是到处在街上逛逛，运气好的话还能被别人误会成聂奇的男友……
这能极大程度地满足他。
——就好像自己还活着一样。
有故乡，有事业，也有爱人。
……
当魏家的青砖院墙出现在视野中时，谢无咎故意放慢了脚步。
暮色像融化的蜜糖般淌在聂奇的睫毛上，他望着她被晚风吹起的发梢，突然停在了朱漆大门前的石狮旁。
“你想要什幺奖励啊，谢小公子。“她话音刚落，就被拽进了阴影处...
“魏汀“将她困在石狮与胸膛之间，但聂奇清楚看见他眼底闪过的鬼火——那是谢无咎在恶作剧时的特有神情。
“你——！”她的抗议被堵在唇间，袖中符纸已滑至掌心，可是顾及到魏汀的安危，未能出手。
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个吻浅得如同蜻蜓点水……
仿佛吃到什幺绝世美味似的，“魏汀”满意地舔舔自己的嘴唇。
“好喽，提前预支了一下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