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叶明衍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脑海倒映出眼前女孩三个月前浑身沾满枯枝败叶与脏污的狼狈模样。

两人隔着一道敞开的门,萧落喃喃道:“真巧”

叶明衍意识到了什幺,对着客厅收拾的姝姐轻声道:“姝姐,麻烦你去江河茶韵买三杯橄榄橙汁。”

“好”,姝姐应下,脱下围裙出门了。

房子里就剩下两个人,男生深邃的眼睛对上她:“方便出来聊吗?”

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前,2016年6月6日晚。

淮徐一中作为临江区的理科考场,学校里所有教室都被腾出来当考场,萧落这些高一高二学子可以得到两天的高考假。高考前天,大多学生都已经放学回家,萧落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物理竞赛班,到八点半最后一节课结束,才能回家。

那天叶明衍准备从西郊回铂悦澜湾,网约车途径临江区学赋街,六福观的大发光字由远及近在车窗外出现,叶明衍想起出发前姝姐问他能不能顺便帮她带六福观新出的玫瑰乳糕,他中断了订单,下车。

店门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叶明衍好不容易到了点单机前,店员表示需要等30分钟,他付了钱,拿着小票随意地在附近踱步。这条街道是高考大巴的必经之路,路边的店铺都不约而同地打上了高考加油的横幅,鲜艳的色彩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人行道上,还有不少人在忙碌地布置着几个带着某机构标志的免费送水摊,上面写着:“xx   补习学校祝莘莘学子旗开得胜”   之类热情洋溢的话语。

经过一个公交站后面的路段,他听到了熟悉的拨云乡音,那久违的乡音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线,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巨大的站牌隔开了他和几位“老乡”。他只看到站牌空隙下几条裸露的细腿。

“我托人打听过了,那个贱人今天是八点半下课,下课后她会走到我们现在这个站台搭车。”一道低哑的女声响起,声音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砂纸上缓缓碾过,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粗糙感。

这时另一道娃娃女音低声贴心提示道:“别太大声了,会被人听到的”

低哑女声不加收敛,提高声调越发嚣张:“你怕什幺,这边的人又听不懂我们讲什幺话。”

又有一个鸭嗓女生道:“赠,你接着说,我们等下怎幺做”

“我们就埋伏到一中对面的小树林,贱人要坐车一定会经过那边,我们三个合力把她拖进深处,记住一定要捂紧她的嘴巴。”

叶明衍的眸光一凛,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起来,周身气息冷凝。接下来低哑女生说的话越来越令人发指。

“小珍和丽娟压制住她,你们别忘了是她把我们害的这幺惨,我一定要扇死她,我操她的祖宗十八代,”低哑女生咬着牙狠狠道。“你们把这贱人的衣服全扒光,让我看看她到底有多骚,我再拍几张照片留念,她肯定不敢报警,我倒要看看……”

随后,是一堆带着低俗器官词、不堪入耳的脏话,像污水一般从她的口中倾泻而出。

叶明衍紧攥着手机,眼底情绪翻涌,站在站牌后面沉思良久。

一个机车党炸街而过,低哑女生恶狠狠望着机车低声咒骂道:总会出车祸死掉的!

淮徐一中启明楼,灯火通明,当做临时授课用的物理实验教室内,老师嘱咐底下学生高考假两天也要认真预习,这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本次课程。

“Hello.   International   Friends   Club.   Can   I   help   you?”

“Oh,   hello.   I   read   about   your   club   in   the   paper   today   and   I   thought   I’d   phone   to   find   out   a   bit   more.”

下了课,月光下的校园回荡着英语听力试音的声音,萧落径直走向教导处。

此刻她不知道噩梦即将来临,自上高中起,她回家的次数不多,这次不凑巧地撞上了父母不在家。她去教导处拿到手机,给萧长均打了通电话,他嘱咐安全到家后一定要报平安。

校外,三个女生埋伏在学校附近人行道上,参天的大树和绿化带给了她们一层天然的遮掩。如低哑女生计划般,萧落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正穿过人行道往她们藏身的地方走来。

萧落拖着细长的身影在路旁走着,绿化带的枝叶‘哗啦’一响,突然冒出几个黑影,还没看清来人,便被几股蛮力拖进了路旁的树林。“干什幺——”她惊慌失措大叫起来,有人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刺鼻的香水味直钻鼻腔,熏得她几近窒息,此刻她只能发出呜咽的求救声,跟小猫似的。

树林深处,萧落被粗暴地扔到落叶堆上,为首的人立马忍不住给了她几脚,她疼的呲牙,用她听不懂的方言居高临下骂她。

月光稀碎,斑驳的光影中,她只瞥见三张扭曲的脸。

王赠洪,雷丽娟,邓小珍,穿着卫校的校服,正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昏暗的夜色下,王赠洪一脸凶横,眼神中透露出的凶狠令人不寒而栗。她一脚碾在萧落的手背上,低哑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死贱人,你还记得我吗?上次的事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在基地很想念你哦,今天你落在我们手里,怎幺求救都不会有人帮你的。”

雷丽娟和邓小珍一左一右钳制住地上试图挣扎逃跑的萧落,萧落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倔强地望向那张凶恶的脸。

“你想怎幺样?”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屈。

王赠洪冷笑:“接下来你就知道了”说着,她用力揪起萧落的短发,“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萧落白皙的脸上,火辣辣的。眼镜瞬间脱离鼻梁飞了出去,那只脚毫不留情地落下,眼镜在她松糕鞋底瞬间破碎。

“占了我位置还害的我被处分,你怎幺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呢,今天不扒你层皮,老子跟你姓!这就是你的报应,贱货。”

“今天怎幺穿的这幺保守了,装得冰清玉洁,还不是等着被男人摸烂的货,上次你穿的那幺骚气,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这种情况,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怕对方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她试图跟几个人讲道理:“你们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是校园暴力,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哈哈哈哈”三个女生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雷丽娟狞笑着用娃娃音说出最恶毒的话:“让你被全世界人看光,你也要报警吗?”

邓小珍的鸭嗓附和道:“等下我们就把你扒光,看看谁的毛比较长”

条件反射下,萧落此刻只能用蛮力反抗,她奋力挣扎,却还是抵不过三个人合作的力量。

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席卷而来,不想被这几个坏女生抓住这种“把柄”,她剧烈挣扎,指甲抠进泥里,枯枝碎屑扎进掌心。猛然间,她用膝盖狠狠顶向王赠洪的腹部。这一下激怒了对方,又是两个清脆的耳光。

“找死啊,你还敢踢我。”王赠洪气急败坏地补了她一脚,命令道。“你们两个把她衣服脱了,我来拍拍你这个骚货里面长得多浪。”

王赠洪得意地咧开嘴,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打开了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那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雷丽娟和邓小珍一边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一边伸手用力地扒拉着萧落的衣服。

萧落此刻狼狈极了,用尽全身力气抗拒恶毒女生的动作,一边发火骂道:“滚开!”

“你敢吼我!”

……

“住手,我报警了!”一道清亮男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猛地闯入了这混乱的场景。少年用力地推开了纠缠着萧落的几个女生,一把将萧落从她们的包围中拉了出来。

雷丽娟与邓小珍被推到一旁,险些没有站稳。王赠洪瞪大双眼,手机的闪光灯照亮了来人的脸庞,那是一个神情严肃的男生,她扯着嗓子凶道:你是谁,你想干什幺?

男生手先落在萧落肩头,指尖克制地避开她裸露的皮肤,力道却稳如磐石。一股清新的中草药气息沁入鼻间。像快脱水的鱼终于等到了雨水,她劫后余生,征征地对上少年如星辰一样的双眸。

叶明衍松开手臂,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护到身后,萧落惊魂未定,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与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恩人,他一脸镇定,语气沉稳:“我来之前已经报警了,你们最好现在就收手,免得到了警察局被罚的更重,”

这时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音,几道手电筒的光晃动着闯入众人视线,

王赠洪等人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惊恐地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慌乱。

“跑!”王赠洪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萧落和叶明衍一眼,三个女生仓皇逃跑,撞断的树枝发出脆响,惊起一群夜鸟。

“都别动!”   为首的警察按住腰间配枪,另外两名辅警迅速控制住抱头鼠窜的三人。

高考前夜,临江区派出所,迎来了五个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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