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周一,夫诸踩点跨进医院大门,滴声后人像打卡成功,她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拖沓地向办公室走去。
临近秋天,医院里的绿植一片萧索,再过一阵,等那两棵光秃秃的藏雾树开了花,她就不用再绕路走了吧。
因为总是做噩梦,性欲也得不到纾解,夫诸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路人见了她都得绕道,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走进办公室那一刻。
“好香,是什幺味道?”
夫诸跨进办公室,一股香气钻进鼻腔,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夫诸,早上好。”是阿南的声音,她穿着白大褂,拿着浇水壶站在阳台边,香气似乎正来自她那个方向。
夫诸大步走过去,看到阳台上摆着几株盆栽,其中一株叶片油绿的植物开了花,肥厚的白色花瓣,清香宜人。
夫诸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是什幺花?”
阿南说:“白栀子。”
“我只见过粉栀子和绿栀子。这是什幺新品种吗?”
阿南偏头看她,两人面对面站着,远远看着就像一个人在照镜子。
“说起来,白栀子才是栀子花最初的样子,是很古老的品种。”
夫诸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挤出泪:“喔,阿南你好厉害,这幺稀有的花你也能种出来,你该不会学过园艺吧?”
阿南一直很喜欢侍弄医院的花草,即便是在光线稀薄的秋天,她们窗边的绿植总是比别处的长得更茂盛,都是阿南悉心照料的功劳。
阿南微微笑了,从另一株盆栽里折下一片绿叶放到夫诸鼻子下晃了晃,她闻到一丝辛辣的气味,立刻皱起鼻子。
这个味道不算难闻,但夫诸对气味很挑剔。
“这又是什幺?”
“无条香草,可以提神。”
夫诸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你不会专门种这个在办公室里提神吧?”
阿南笑而不语,夫诸打了个冷颤,好久没见过这幺变态的牛马了。
她谢绝了阿南递来的香草叶,回到工位上掏出手机准备摸鱼,这时,口袋里滑出一张对折的纸片。
她想起什幺,将纸片递给阿南:“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很漂亮的omega,他让我交给你。”
阿南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迹,表情懵懂。
“约,会?”
“看我做什幺,我也不知道是什幺意思,他塞给我就红着脸跑开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叫我——‘祁医生’。”说着,夫诸对她挤了下眼睛。
“……哦。”阿南便无表情地收好那张纸片,坐回椅子上处理工作。
夫诸却没心情工作,支着下巴打量阿南。
阿南长得漂亮,脾气温和,在医院很受欢迎,而夫诸却是个远近闻名的臭脾气,好几次因为殴打病人被上头警告——搞不懂大家为什幺会认错这样两个天差地别的人。
她下意识拨了拨头发,难道是因为她们都留着齐耳短发?
——
下午,夫诸接到通知,她被临时调去警察局协助一起连环凶杀案的调查。
这不是她第一次协助调查刑事案件。因为第二性别分化的出现,一部分暴力事件会牵扯到信息素失控,生理医生协助在类似案件中变得越来越重要。
可这不就是额外的劳动剥削吗?
夫诸再三拒绝,但院长说了,那边点名要她去。
“这起案件比较特殊,那边做了很多调查,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调你过去帮忙,这是难得的机会,公玉医生,你要好好把握。”
院长语重心长,夫诸不好再拒,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正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她才不想参与。
特意拖到会议开始后两分钟进去,刚打开门就看到几具横卧的尸体从眼前闪过,夫诸手一抖,差点捏爆咖啡杯。
“来了就赶紧找位置坐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夫诸擡起头,林靳玉拿着遥控器切换幻灯片,没有分给她多余的眼神。
夫诸拿着咖啡悻悻坐下,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只有她一人买了热饮过来,林靳玉在上面滔滔不绝,夫诸喝得心无旁骛,咖啡很快见了底。
有人切切耳语,似乎在谈论她是谁,怎幺敢在林队长的会议上迟到,但很快就在林靳玉严厉的眼神中坐直身体,不敢再说话。
林靳玉将幻灯片切回现场照片,那些横卧的尸体按照时间线切换了几个来回,夫诸不想看,用头发挡住一侧脸。
“这是最近三起凶杀案的现场照片,大家有什幺发现吗?”
“这幺一看,这三具尸体躺卧的姿势似乎都一样,这种程度应该是死后特意摆成这样的,他们的姿势有什幺特别含义吗,还是凶手有强迫障碍?”
林靳玉将尸体和地板的接触面放大,“地面没有拖痕,已经排除了二次移动尸体的可能。”
“尸体旁边都有玻璃碎片,看样子像水杯,受害者死前喝过一样的东西吗?”
“杯子里的东西还有受害者的胃内容物都验过了,是普通的糖水。”林靳玉擡了擡下巴,示意大家低头,每人面前的电子屏都弹出一份法医鉴定报告。
“受害者的口鼻没有呕吐物,呼吸道和肺脏检查也没有发现异常,排除了中毒的可能。不仅如此,尸体表明没有明显外伤,脖子上也没有勒痕。”
夫诸直接翻到报告末尾,看到诊断结论:死因不明。法医签字处用端方楷体写着三个字。
祁南枝。
夫诸擡头四处张望,找到坐在角落里的阿南,连她也查不出死因,看来这起案子的确很棘手。
三个小时的讨论会,办案人员们由一开始的激情四射变为无精打采,好久没有遇到这幺奇怪的案子了。
不仅案发现场高度雷同,还是密室作案;受害者死因不明,从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也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三名受害者都是居住在地下室的普通beta,年龄在25至30岁之间,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长相平庸,基本没有积蓄。
所有人都在讨论犯案者的作案动机,情杀仇杀劫财都被否决了,讨论方向渐渐转向反社会组织作案,而夫诸却盯着那些尸体照片发起呆来。
太像了。
“公玉医生。”
突然被点名的夫诸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直到林靳玉又叫了一声她的全名,她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到。”
“嗯。忘了跟大家介绍,这是局里特意请来协助调查的公玉医生,她很擅长信息素类犯罪……”
“呃,林警官过奖,我只个普通的生理科医生。”夫诸没什幺礼貌地打断他,又瞥了几眼在座的人,大部分都是alpha,便随意道:“在座各位有需要抑制剂的可以联系我,看在即将共事的份上,给你们打95折。”
见大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夫诸也不在意,反而坐直身体,一本正经道:
“放心吧,我只卖公玉集团的产品,效果卓群,零副作用。”
……
会议结束,夫诸第一个站起身离开,林靳玉盯着她的背影,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留下问了祁南枝一些问题,得到的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才离开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不动声色地关上门,一回头果然看到夫诸出现在办公桌前。
她眉头紧锁,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为什幺一定要我来?”
林靳玉没有立刻回答,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水杯。
“我不喝水,趁我还有耐心,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靳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饮水机前接水,水声潺潺,让他的声音不甚清明。
“的确是我向局长推荐了你,但我并不是因为私人原因才这样做。”
他将杯子递到夫诸面前,示意她坐下聊。
夫诸见他似乎有什幺长篇大论要讲,尽管没什幺耐心,但还是坐下了。站着太累。
“这个案子很复杂,之所以找你来,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胜任。”
“别给我扣高帽子了,直接说吧。”
林靳玉擡眼,他有一对冷色的眼眸,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但对夫诸,他总会不自觉放软眼神。
“只是有些猜测……”
夫诸追上他的视线,“和公玉家族有关,对吗?”
林靳玉张嘴,泄出一丝叹息,他摇了摇头,表情无奈,嘴角却是勾着的。
“什幺都瞒不过你。”
林靳玉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的容器。
“这是什幺?”
“‘玻璃瓶’。”他露出一抹苦笑,“不过,最近队里都喜欢叫它‘潘多拉魔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