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年三十的早晨,我驾驶着霸道飞驰在淮苏高速公路上,副驾驶座上坐着盛装打扮的白莉媛。

她今天穿了件绛紫色的貂毛皮草大衣,大翻领口露出一截白得似雪的滑腻胸脯,两截优美纤细的锁骨中躺着一串复古镶钻立体花瓣状项链,一簇簇水钻镶嵌成的雪花将她修长雪白的脖颈点缀得珠光宝气,柔顺光滑的酒红色长卷发齐齐向脑后梳去,并盘起个很端庄保守的发髻,一条茉莉花苞造型的纯金发带套着发髻缠了一圈,配合着仔细涂成大红色的丰润樱唇,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亲爱的,不就是回老家吗,有必要穿得像个阔太太一般吗?”

我边驾车,边打趣的问她。

“我穿的有啥问题吗?人家在外面打工的,辛辛苦苦一年回家都要购置几件新衣裳穿回去,不图什么,就是为了讨个喜气。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不气气派派的回去,让亲戚们见了笑话。”

白莉媛翻起美目白了我一眼,语重心长的教导起我来,显然对我质疑她的衣着十分不满。

“现在的人,长着两只眼睛就是盯着人身上看,看你穿的什么、吃的什么、开的什么车,就把你当做什么位置的人。你要是在外人面前示弱了,人家就会瞧不起你,还会变着法子欺负你。”

白莉媛这么一番说辞,我就无话可说了,还好她很快转移了话题,我们才不至于陷入尴尬局面。我边开着车,边用眼角的视线观察着她的动静。

她那两只裹在皮草内的细长胳膊抱在胸前,紫貂皮草大衣的长度长及大腿附近,露出裹在肤白色超薄玻璃丝袜里的浑圆膝盖,那条傲人的修长小腿上套了一双黑色小羊皮尖头长筒靴,靴筒长至膝盖下方左右的顶端有一圈白色绒毛装饰,虽然那双大长腿上套着长筒靴,但她的腿型依旧是那么笔直纤细,只不过此时7厘米高的靴底却有些不安分的在车地垫上磨蹭着,尖尖的靴头一下一下踢在储物格的下方,正如她极力装作镇静但却心事重重的表情一般,令我心中无中生有的多了一层困惑。

明天就要过年了,高速上的车流也特别多,顺着车载导航的指路,我用100Km/H的速度在高速上跑了一个半小时左右,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外形古香古色的收费站,上面用隶体字竖着“鸟山”两个大字。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依稀记得小时候跟妈妈回外婆家都是坐长途客车,路上还要转车好几次,没有4、5个小时都到不了,现在高速居然都已经修到了家门口了。

下了高速,车子顺着宽敞平坦的县道行驶着,路边的小车来往络绎不绝,车牌号不单单是“淮”字头,还有“苏”、“浙”、“徽”等邻近省份的小车。白莉媛跟我解释道,这几年随着高速路的开通,鸟山镇秀丽的山水风光与独特的水乡建筑招来了许多游客,随着电视、网络等媒体的宣传,这里已经成为郊区县对外宣传的一张名片,由于处于三省交界的缘故,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借着节假日驱车过来游玩。

果然,车子行了不远,一条碧绿的河流如飘带般从山间缠绕而过,沿着溪流两端的平地熙熙攘攘建起许多建筑,远远就看到一个江南民居式的楼牌,白墙青瓦的围墙前拉起了栅栏,原来要想进入镇子要先买门票,据说本镇户口的居民是不用门票的,但我和白莉媛属于回家探亲,还是买了两张门票后,才放我们进了镇子。

进入镇子之后,白莉媛开始有些精神起来,她一边看着窗外的建筑,一边指指点点给我看。我上次来外婆家还是十几年前了,现在这个镇子变化很大,原本仅有的一条青石板街道被扩大成了三条,街道两边的建筑统一经过了修缮,从外观上根本分不清新旧,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看就是外地的游客,车子在人潮中好半天才挪动一两步。

就这么磨磨蹭蹭的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才到达外婆家老屋的位置,沿着碧水河的溪流旁座落着一排老房子,由于是不临街的缘故,这里的房子都没有经过人工的美化,依旧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貌,在一条石拱桥的对面有一栋两层的青砖瓦房,我记忆中依稀记得这就是外婆家。

下车后,白莉媛有些恍惚的呆站在门口没动,我抢先一步走到老屋门口,却发觉有些不对劲。老屋的门口没有什么变化,门口两边的春联上写着“白桃别其三千景红梅还报万家春”,春联的红底已经被雨水打得褪成白色。斑驳的木门上铁将军横锁,门扇的油漆脱落得很严重。我摸了下木门上青铜兽口衔着的圆环,手掌中已经多了一层铜绿色,这座屋子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挂锁钥匙孔的金属颜色却很新,好像经常有人在使用这把锁。

“喂,有人吗?”

我拿起圆环拍了几下,生锈的圆环击打在青铜兽首上发出难听的声音,老屋这里处于老街道的末端,远离繁华喧闹的新街道,此时街上行人寥寥,我的声音撞在青砖堆成的墙上,在碧绿蓝天间来回荡漾着。

“欸,你谁啊?干嘛乱敲乱嚷的。”

老屋对面一户人家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可能是我敲门声惊动了她,妇人满脸不悦的斥责道。

“不好意思,我只是来找人的。”

我有礼貌的跟妇人陪了个不是问道。

这妇人走近后,我才看清楚她的外形,她不是很高,身上穿着套红色的棉衣棉裤,脚上汲着加绒保暖拖鞋,头发烫得像个鸡窝一般的蓬松卷曲,长满褶子的圆脸上抹了过多的粉底,就像一个奶油加多了的劣质蛋糕般。

“找人,你找谁呀,这里早没人住了。”

那妇人走近了些,她满脸警惕的看着我道。

“没人住了?那白家的人去哪了?”

刚才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白莉媛好像被这句话惊醒了,她语气激动的问道。

那个妇人先前只顾看我,闻声她把白莉媛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突然伸手在大腿上一拍,咧嘴笑道:“哎呀,这不是莉莉吗?”

“吖,你是?”

白莉媛没想到对方一下子道出她的小名,她有些猜不准的打量着妇人道。

“嘿,我你都不认得了,我是你李婶啊。”

那妇人见白莉媛还在迟疑中,忙不迭的说了起来。

“你不会忘了吧,我儿子是跟你同年生日的,你小时候还经常来我家玩呢。”李婶满脸像是笑开了花,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假。

“哦,是李婶,我想起来了。”

白莉媛脸上露出的表情显示,她对这个李婶印象并不深刻,但毕竟是街坊邻居,还是要客气点待人。

不过这个李婶完全没有注意白莉媛的表情,她自顾自的拉着妈妈的手说来道去,还在那件紫貂皮草大衣上摸了一道,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咂嘴道:“啧啧,不得了啊,这还是真貂儿呢。”

“莉莉,你这几年在哪里发财了,这一身富贵打扮,老远一看就是个款姐啊。”

李婶那眼神直往白莉媛身上那件貂皮大衣瞟,好像恨不得能够穿在自己身上似得。

“哪里什么款不款的,也就是开了几个店面,混口饭吃罢了。”

白莉媛不为所动,淡淡的回道。

“哎呀,我就说莉莉你从小长个好相貌,将来肯定会行运的,不是当官太太就是嫁个大老板。当年你妈妈要把你嫁到城里去的时候我还劝她来着,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倒是我见识浅了……”

李婶一张口便滔滔不绝。

白莉媛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忙出言打断她道:“婶子,咋改天再聊这些,你先告诉我家里人去哪了,怎么老屋子都关着。”

“什么,你还不知道啊。”

李婶露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没等我们继续追问,她就开始比划着手指说起来。

“你大哥他们搬新家了,这里空着快三年了吧。他们盖的新楼在另一头的开发区里。啧啧,好高大,好气派,镇子里头都叫他家‘白公馆’呢。”

搬新家了吗,从白莉媛听到此事的表情来看,她显然是不知道这回事,看来这几年间她非但是没有回老家过,而且与亲戚们的联系也很少。

我们好不容易摆脱这个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李婶,按照她口中所说的白家新地址找去。镇子的开发区是在原有的街道水道之外的水田,老居住区现在统一纳入旅游商业开发,这几年不少发家致富的居民都纷纷出来自己建房子,所以政府专门划了一块地让他们集中建新房。由于不在旅游区的缘故,这些新房可以不受规划的限制,所以各家各户都不吝与展示自己的财力,把房子建得富丽堂皇、气派十足。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白家的所在,因为正如李婶所形容的那样,“白公馆”的确是这一带最高大气派的屋子。这栋宅子的地势最高,背靠着一座小山,面前有一块沥青铺成的广场,中央一个假山堆砌起来的喷泉,高高的围墙上装着铁刺,两颗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冠从围墙内探出,给白墙青瓦的房子增添了几分绿意。

从门口看过去,这房子占地起码有300多平方米,黑色雕花铁门紧闭着,透过栏杆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大花园,葡萄藤爬满了围墙和天井,要是在夏天院子里肯定很阴凉,但是现在的天气下就显得有些湿冷。看到我靠近,院子里跑出两条黑毛德国牧羊犬,对着我一阵不友善地乱吠,这时白莉媛也走了过来,那两条黑毛德牧突然温顺了下来,隔着铁栏杆讨好似得舔着她脚下高筒靴的尖头。

白莉媛按了按门铃,这时犬吠声估计也惊倒了屋里的人,里面那栋大宅子黑檀色的大门被打开,一个30岁左右的少妇从里头走了出来,她清脆的声音带着吴腔,边走边说着:“来了来了,大毛、二毛别叫了。”

她走到跟前,看到两只黑毛德牧不动声躺在门口,白莉媛正在逗着它们玩的样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少妇年约二十七八左右,身穿一套粉色绘花的棉服,几丝挑染成黄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虽然并不是很漂亮,但五官清秀、身段苗条、皮肤白皙,脸上带着江南女子惯见的温柔。

她撩了撩额头的细发,把我们俩人看了又看,语带顾虑的问道:“你是……小姑姑吧?”

白莉媛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恬和的笑意道:“香儿,是我,我回来了。”

少妇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忙开门让我们进来。我们穿过布满葡萄藤的天井,走进了那扇黑檀色的大门内,两条德牧还想跟进来,被少妇一阵训斥,只好怏怏不乐的蹲在门口。

大宅内部比起外头更为雅致,空间宽敞明亮,装饰华丽现代,摆放的都是漆得黄澄澄的仿明清家具,少妇延请我们在宽敞的客厅坐下,然后转身上楼去通告长辈。

据白莉媛介绍,刚才那个少妇叫蓝香,是大表哥的妻子,她是6年前才入门的,所以我记忆中并没有见过她。蓝香虽然辈分上是白莉媛的侄媳,但实际上只比她小6、7岁,两人间的关系其实挺好的。

很快随着楼梯上一阵鞋跟敲地的声响,蓝香陪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妇人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蟹青桃红雕凤宫绸夹袄,下身是一条墨色洒线菊花满绣散管裤,脚上穿着低跟绸面平底鞋。她是那种古典的方脸美人,五官的线条有些硬,但一对美目中的神色却很温柔。她的皮肤十分白皙,眼角与嘴边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一头隐约可见银丝的黑发盘在脑后,用一个旧式的发网罩了起来。虽然年过五旬,但还是一个端庄大气的美妇人,她就是我的大舅母黄莺。

白莉媛见到黄莺后就站起身来,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激动,一对红唇轻微颤动着,她娇呼一声:“嫂子。”,而后便纵身上前抱住刚下楼梯的黄莺。

她穿着高跟长筒靴,身高比黄莺足足高了一个头,但是扑在黄莺怀中的姿态和神情却像一个小女儿见了父母一般,而黄莺也很动情的安抚着她,脸上温柔慈爱的神情就像妈妈平时看着我的样子。

大舅母其实年长妈妈20多岁,白莉媛是家里的小女儿,小时候都是大舅母带大的,她与黄莺名分上虽是姑嫂,但感情上更近乎母女。我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大舅母,但是给我留下的映像却很深刻,她平日里总是那么的温柔大方,不但接人待物很有一套,对我们这些小辈也是和声悦语,我从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亲戚与邻居们提起这个大舅母都是赞不绝口。

“莉儿,你总算回家了。这几年过得好吗?都不给家里回个信,让哥哥嫂子们多担心呢。”

黄莺轻抚着白莉媛的后背,语气轻柔的道。

“嫂子,我……呜呜呜,我也好想你们。”

白莉媛动情的抱着黄莺低泣了起来。

“好啦好啦,没事了。你现在回家了,还哭什么,大过年的,应该开开心心才对嘛。”

黄莺的一举一动都极尽母性,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白莉媛娇嫩的脸颊。

“嗯”白莉媛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黄莺很细心的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让我看看,我们家莉儿还是这么好看,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嗯,我过得挺好的,嫂子你放心好了。”

白莉媛脸上堆起了笑容,拉着黄莺朝我走过来。“嫂子,我要告诉你件喜事。”

我刚才已经站着好久了,静静的看着她们沉浸在姑嫂重逢的喜悦中,这时脸上也露出个灿烂的微笑道。

“大舅母,你好。”

黄莺仔细的把我看了又看,她的眼角已经有明显的鱼尾纹了,但清澈的双目依旧很美丽动人。这对温柔恬和的美目帮我从上到下看了一圈,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拉住我的双手笑道:“太好了,石头儿也回来了。”

她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的把我上下端详了一番,面带春风的对白莉媛道:“你看,你大哥早说过了,咱们家石头儿是个命硬的孩子吧,虽然年轻的时候稍有波折,但终究会逢凶化吉的。”

“看看,他现在长得这么健壮,比你表侄儿们都高大,莉儿你可算熬出头了。”

黄莺婉婉道来,她果然很会讲话,把白莉媛说得转忧为喜,连连点头。

“石头,你的大名还是大舅舅帮你起的呢。你小时候老爱生病,按相书上说要起个硬气的名字压一压,这不还真被他说中了。”

黄莺谈起大舅舅来,脸上满是崇拜之意。

大舅舅的确是一个才子,他是六十年代毕业的老大学生,毕业后一直在老家的县中学教书,后来担任校长直至退休,不过到我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他起的。

“对了,嫂子。我大哥呢,他在家吗?”

白莉媛一听到哥哥的名字,立马出言问道。

“你大哥刚才睡了,等晚上再去看他吧。”

黄莺婉言谢绝了。

“哦,大哥的身体还好吗,现在还有吃药不?”

“嗯,他还是老样子,好几年了吧。不过精神还算好,没关系的。”

蓝香从厨房里端出几杯清茶,很恭敬的先给婆婆,然后再给白莉媛和我,她们姑嫂俩在那里聊起家里的陈年旧事,我在一旁跟蓝香随意聊着,她的年纪跟姚姐差不多,虽然没有姚姐的艳丽泼辣,但却多了几分温柔腼腆,我对这个表嫂蛮有好感的,两人也说得挺投缘。

从蓝香口中得知,她嫁入白家是在我生病后的第二年,所以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表弟,但从没有见过我的样子。她不是本地人,是隔壁省的一个偏远山村出来的,属于南方某少数民族后代。蓝香跟大表哥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嫁过来后与舅舅一家相处得很是融洽,从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可以看出这点。

这几年白家的经济状况显然越来越好,大舅母在言谈中略有提到,大表哥原本在镇里当党委委员,前两年已经被提拔为镇长了,镇上的旅游业也是在他手中推动起来的,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忙于接待上级领导,迟迟分不开身回家。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我闻声望去,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她们身上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梳着双马尾,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虽然身型还小,但从比例来看,两条粉嫩的小腿却像刚拔苗的小树般笔直挺拔。最令我惊叹的是,她们的身材脸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而且那五官神态都与家中主卧室里那副画上的少女极为相似。

“妈妈,妈妈。”

两个小女孩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朝蓝香扑去,蓝香也满脸幸福的把她们搂入怀中,伸手帮她们拍打羽绒服上的雪花,两个小女孩好奇的看看我,看看白莉媛。

“小莲,小蓉,快过来。”

黄莺朝小女孩们招招手,正好她们身上也清洁干净了,这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就朝着奶奶那儿扑去。显然黄莺对她们很是宠溺,一边用手摩挲着她们冻红的脸蛋,还拿着水果糕点给她们吃。

“嫂子,这是外侄女吧?”

白莉媛面带笑意的看着小女孩问道。

“是啊,这是你侄儿的亲闺女。你上次回来的时候香儿不是刚有了吗,后来隔年就生下这对双胞胎,只可惜你这个当姑奶奶的没有看到。”

黄莺指着我们教导小孩子。

“宝贝们,来。这个是姑奶奶,这个是表叔。”

双胞胎立刻甜甜的叫了起来,看来她们俩在家中虽然倍受宠爱,但是对于规矩礼貌上还是很重视的,这应该归功于黄莺的家教。

这对双胞胎今年刚好6岁左右,一个叫忆莲,另一个叫忆蓉,忆莲比忆蓉先出来几秒,所以理论上她是姐姐,但两人站在一起时完全分辨不出来。

“你们早上不是进城买衣服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莺抚摸着双胞胎的头顶,慈爱的问道。

“我们买好衣服后,叔叔说要去找人,叫司机先送我们回家了。”

一个小女孩抢着说道。

“你叔叔有没有说他几时回来啊?”

黄莺好像漫不经心的问着。

“叔叔没说,他只说让我们不用等他吃饭了。”

另一个小女孩轻声答道。

我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小女孩口中的“叔叔”应该是家里哪位亲戚,为何黄莺提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而白莉媛在听到小女孩的回答后,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顿时舒缓了下来。

我正要开口问什么,黄莺恰好看了我一眼,她伸手按住白莉媛,柔声细语道:“石头,你好久没回来了。老家这几年变化挺大的,让你表嫂带你出去逛逛吧。”

我站起身来看了白莉媛一眼,她轻轻的向我点了点头道:“你去玩玩吧,我和大舅母聊聊家里的事,怕你坐在这里闷得慌。”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两人点点头,跟蓝香一起走出了白宅大门。

出了门,我和蓝香漫步朝老街道走去。她身上换了一件圆领收腰的白色羽绒服,窄裤管的修身牛仔裤将修长纤细的双腿裹得紧紧的,脚下是一双白色7厘米高跟鞋,充分显示了少妇的青春与靓丽。

我们俩并肩走着,蓝香边给我介绍镇上的景点名称,一边跟我随便聊着。她性格温顺,跟我年龄差距又不大,所以我们俩相处得很融洽的。路上遇到镇上的熟人都会跟她打招呼,很多人都好奇的问我是谁,蓝香极有耐心的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不过镇上的人对我基本没什么印象了,他们只是客套的打声招呼就忙自己事去。

由于妈妈和大舅母不在场,我可以不受拘束的说出先前的那个疑问:“表嫂,刚才大舅母提到的‘叔叔’是谁啊?”

“啊,那是你二表哥。”

蓝香听到我的问题,有些迟疑了下才做出回答。

蓝香的话解开了我心中一直存在的疑虑,难怪我先前一直觉得白家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总感觉好像缺了什么似得,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大舅舅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白祈生,就是蓝香的丈夫,小儿子叫白俊生,只比我大6岁左右。我们小时候回老家时有见过几次,他那时候个子已经长得很高大了,而我由于经常生病身体瘦弱,所以老是被他欺负。

不过这个二表哥从小就不爱读书,整天就爱到外面去游荡玩耍,虽然屡次被大舅舅责骂也不悔改,初中毕业后就干脆不念书了,成日与社会上的不良人士混在一起,据说还是当地某个帮派的头头。

蓝香告诉我,她嫁过来的时候,白俊生已经是当地县城有名的黑老大之一,垄断了郊区附近建材施工的生意,不过前几年政府在打击黑恶势力的时候被抓了进去,不知白家通过什么渠道减轻了罪名,只坐了五年的牢,就办了假释出来了,这正好是前几个月的事。

我们转了一圈,也聊得差不多了。回到白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黄莺与白莉媛两人好像已经说完体己话的样子,端坐在客厅等着我们,两个双胞胎早就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香儿,你回来的正好,我们要开始做饭了。”

黄莺看到我们进门,她忙招呼道。

蓝香满口答应着,换了衣服就去厨房忙碌起来。

“嫂子,我来帮你吧。”

白莉媛也脱下身上那件紫貂皮草大衣,露出里面穿着的米白色蕾丝包臀连衣裙,系上围裙就要去帮忙。

“可别,莉儿你是客人,不应该做这些事的。好好歇着,我和香儿两个能忙的来的。”

黄莺忙阻止道。

“嫂子,怎么说我也是白的女孩吖。祈生没娶媳妇前,都是我和嫂子你一起做事的,你就让我再帮帮你几次嘛。”

白莉媛抓着黄莺的手娇声道,看那情形就跟女孩子向妈妈撒娇差不多。

“呵呵,好吧,你这丫头。”

黄莺奈何她没法子,只好点头应允了。

这三个江南女子纤腰中系着围裙,在厨房中忙碌的样子,就像一幅年代久远的美人画一般动人,时不时间着带着吴音的女子笑声,整个厨房一片活香活色。

我自个无事,便走回大厅闲逛着。白家是一座大宅子,宽敞的一楼没有住人,进门玄关正对着一个大厅,左边是一个厨房和餐厅,右边是一个类似娱乐室的大房间,里面摆着台球桌和飞镖盘之类的游戏设备,两个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我进来,双胞胎齐齐转过头来,露出笑容道:“表叔好。”

“你们在看什么呢?”

我一脸轻松的走了过去,坐在她们身边道。

“喜洋洋和灰太狼。”

右边的小女孩指着电视屏幕,里面一群造型很可爱的羊正在跟一只外表滑稽的灰狼在演绎着小孩子的故事,双胞胎看的津津有味。

“你们哪个是忆莲、哪个是忆蓉啊?”

我好奇的问道。

“我是忆莲,她是忆蓉。”

左边的小女孩指着另一个笑道。

“不对,我才是忆莲,她是忆蓉。”

右边的小女孩嘻嘻哈哈的反驳道。

我仔细的把双胞胎看了又看,总算发觉了两人之间的差别,虽然小女孩五官脸型身材都很像,但是其中一人的耳垂更圆些,另外一人的耳垂则相比较扁。

我指着左边的小女孩道:“你是忆莲,对不对?”

小女孩被我说中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另一个小女孩有些怀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摇了摇手指表示要保密,这个小姑娘比较活泼,她上前拉着我的手摇了摇,甜甜的喊了声:“表叔,你就告诉我嘛,我妈妈都经常认不出来呢。”

“答案很简单。”

我微笑着伸手指着她们的脖子说道。

双胞胎的脖子上都挂着条银链子,链子下方有一只银质的长命锁挂在胸前,上面除了凤鸟祥云图案之外,还分别刻着两朵花样,左边小女孩的是朵“睡莲”,右边小女孩的是朵“芙蓉”,我正是通过这点分辨出两人的。

待我轻轻道出缘由,两个小孩子这才明白,她们好像初次发现名字里的秘密一般,很好奇的翻看着脖子里的银锁,相互取笑玩闹着。这两个小女孩相貌和脾气都挺惹人喜爱的,我又没有大人常见的架子,所以很快就取得了她们的好感。

“忆蓉,你们叔叔回家多久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着。

忆蓉的性格较姐姐更为外向些,她很快就开口答道:“叔叔今年才回来的,奶奶说他出国做生意去了。”

“那叔叔也在家里住吗?”

我继续诱导着。

“有时候住几天,有时候在城里的房子住,叔叔经常带我们进城玩的。”

忆蓉一打开话匣就收不住。

“城里的房子可没家里大,还有很多长得像妖精一样的阿姨,真讨厌。”

一直很安静的忆莲突然开口补充道。

“是很讨厌,那些阿姨来的时候,叔叔就不陪我们玩了。”

忆蓉一脸单纯的附和着姐姐。

通过与双胞胎的谈话,我弄明白了一些事情。白俊生是今年才回到家中的,之前白家对外都是宣传他出国去了。从侧面的描述来看,这场牢狱之灾并未让其伤筋动骨,他依旧过着颇为逍遥的生活,当然顾家从来都不是他的本色,而且他好像也没有成立家庭的打算。

我陪着双胞胎把动画片看了三、四集左右,能问的东西也差不多问出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叫,双胞胎反应迅速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的就向门外跑去。

等我走到玄关的时候,这对双胞胎已经扑入一个中年男人的怀中,这男人身高约175左右,虽然略有一点啤酒肚,但体型还算是正常,他身穿条纹呢子西装,脚上的皮鞋擦得铮亮,理得短短的黑发贴在头皮上,上唇蓄着浓密黝黑的小胡子,一张瘦削的长脸上满是踏实老练,但滑溜溜转的双目却透露着精明,老远就可以感受到那股乡镇领导干部的气质。

这男人就是我的大表哥,蓝香的丈夫,白祈生。他显然极为疼爱这对双胞胎,不顾手上还拎着的公文包,在双胞胎苹果般的光滑脸蛋上亲了又亲,然后一只手一个的抱起来向屋内走进来。

这时黄莺她们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不顾手上还粘着白白的面粉,对着大表哥招手道:“祈生,你快看看,谁来了。”

白祈生的目光显示投到我身上,从他表情上看应该没有认出我,然后他转到白莉媛身上,眼中突然亮了起来,那撇浓密的小胡子下咧开一个笑容道:“姑,你回来了。”

“嗯,祈生。你当父亲了,姑姑要好好恭喜你呀。”

白莉媛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

“呵呵,谢谢了。”

白祈生转而望着我,疑问道:“这位是……”

“这是你石头表弟吖,他今年刚回家呢。”

白莉媛忙介绍道,她的话音里有些不自在。

“啊哈,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石头啊。”

白祈生很懂人情世故的打着哈哈,他放下手中的双胞胎,上前抓着我的手把我好好看了一番。

“嘿,小伙子越长越精神了,比我还高了一个头。”

不等我回答,他伸手在我胳膊上拍了拍,动作虽然不大但是挺有力气的。

我微笑着叫了声“大表哥”,握手之间感受到浓浓的关切之意,虽然我与这个大表哥年龄相距甚大,但是一向却是甚为敬爱他。他为人处世都很踏实厚道,在我母亲这一族同辈间的威望很高,加上大舅舅年事已高,家族里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出面协调的。

黄莺忙叫我们进屋,我与白祈生坐下来略略谈了谈这几年的变故,白莉媛在娘家一直都是声称我在治病,所以我就按照她掩饰过的故事情节说了下去,白祈生并未对此起疑心,想来这些年他并不了解我们家的具体情况,我只大概告诉他,这几年白莉媛都在经商,家里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

我们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女人们的饭菜已经做好了,从厨房那边传来诱人的香气,黄莺走出来对儿子道:“祈生,差不多该吃饭了,去帮你爸爸出来吧。”

白祈生口中称是,白莉媛忙拍拍手解下围裙道:“等等,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大哥。”

我也起身跟在他们后头,从大厅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我注意到这楼梯修得很平缓,旁边还设有条防滑坡道。白祈生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说道:“我们这里冬天阴冷潮湿,不放心老人在一楼住,这是为了方便爸爸上下楼的。”

上了二楼,我们走进楼梯旁的一个大套间,里面的家具都很简朴古旧,与外头形成鲜明对比。两排带玻璃窗的大书柜里放满了书籍,旁边的书桌上放着手写的文稿和一副老花眼镜。穿过这个小房间,里面就是大舅舅的卧室了,窗明几净的屋内摆设不多,除了一张旧式大床和一张藤编躺椅外,墙角还放着个搪瓷脸盆与痰盂,室内有一股久居病人的异味。

虽然室内有一台带加湿功能的电暖器在送着热风,但那张床上的被褥还是极厚,被子下方躺着的老年男子正是我的大舅舅白崇儒。好多年没见,他好像老了许多,已经是满头银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是斜长的浓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庞五官与白莉媛有几分相似,可以看出他年轻时肯定是个美男子。

“爸爸,爸爸。”

白祈生蹲下身子,凑到熟睡中的父亲耳边,轻声唤道。

白崇儒张开双目,一对有些浑浊的眸子看了下儿子,然后投射在旁边的我们身上,他的眼神中好像有股浓霾一般,纯然不见记忆中的睿智。

“大哥,我来看你了,我是莉儿呀。”

白莉媛方才进门后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忍不住脱框而出,她扑在兄长的被子上泣道。

可是白崇儒却浑然不知般,只是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妹妹,口中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姑姑,姑姑。”

白祈生轻轻拍了拍白莉媛的肩膀,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悲伤无助的神情。

“让我帮爸爸起床吧。”

白莉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压着兄长的被子了,她忙站起来。白祈生坐到床沿,先是拿起一件大衣盖在父亲肩膀上,然后伸手托着他坐了起来,让父亲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着手帮他换衣服。

白莉媛忙走了上去,她毫不避嫌的伸手帮兄长解下蓝白条纹睡裤,然后拿起裤子帮他穿好。白祈生目带感激的对她点点头,然后他从床边推来一只轮椅,我上前帮忙将大舅舅抬到了轮椅上。

白祈生仔细推着轮椅走出房间,沿着那条防滑带缓缓下楼。白莉媛走在他旁边,面带忧色的悄声问道:“祈生……我哥的病情是不是更重了,他见了我都不说话。”

“嗯,爸爸这几年越发不好了,之前还会看看书,跟我们聊聊历史什么的。前年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渐渐的连家里人都记不得了。除了妈妈,其他人跟他讲话都没反应。”

白祈生叹了口气道。

我与白莉媛闻言都一阵的难过。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告诉过我,大舅舅前些年患了帕金森综合症,有些不方便行动,没想到这病情是愈来愈严重了。刚才在帮大舅舅换裤子的时候,分明看到他的两条腿上肌肉萎缩得很明显。现在虽然坐在了轮椅上,但他的身上仍然在轻微颤抖着,穿着棉鞋的脚不停的踢在轮椅的踏板上。

可以看出白祈生对父亲十分的孝顺,他一路小心翼翼的护送着大舅舅进了餐厅,把轮椅推到那张大圆桌前一家之主的位置。生怕父亲着凉的他还拿起条黑色的羊绒围巾缠在他脖子上,配着大舅舅身上裹着的呢大衣,他清癯端正的脸庞在灯光下依稀可见当年的儒雅风范。只可惜双目焕然无神,手脚脸颊不停颤抖着,就连白莉媛在一旁不断跟他讲话也视若不见,好像整个人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副躯体上一般。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黄莺与蓝香忙着将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端了上来,有醉鸡、熏鱼、八珍素什锦、腐竹红烧肉、烤麸、鳗鲞等等。

待这座充满江南风味的菜肴上齐后,我自考奋勇的拿起副18响到门口放了起来,震天动地的炮仗声把大毛二毛和双胞胎惊回了屋中,随着一阵刺鼻的硫磺味,宣告除夕夜的开始。

大家都坐回圆桌上,蓝香把一盘放满了肉圆、鱼丸、鹌鹑蛋、皮肚、木耳的粉条放在桌子当中,这道叫“大团圆”的菜是年夜饭必备的头道菜。白祈生先拿小碗装了一碗给父亲,然后是母亲、姑姑和我,最后才装给双胞胎,一直眼巴巴坐在椅子上等着小女孩们忙不迭的吃了起来。

桌上已经烫好了一锡壶黄酒,蓝香提起锡壶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满,黄莺忙叫道:“香儿,别忙活了,来一起吃饭了。”

蓝香这才脱下围裙,有些腼腆的在桌尾坐下,黄莺举起面前的酒杯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白家喜事连连,真真叫做大团圆了。来,大家干了这杯,庆祝新年。”

除了双胞胎,我们都把面前的酒喝干了。黄莺喝了半口却停下,把杯子凑在丈夫嘴边,细声好语的喂他喝了剩下的几口。然后,她拿起一条餐巾绑在大舅舅的胸前,拣了些桌上酥烂易嚼的菜放在一个海碗里,先在自己口中嚼脆了,然后用调羹细细的喂给大舅舅吃。

大舅舅见到黄莺之后,眼中的浓雾散了好多,他好像只记得这个结发之妻一般,很顺从的听由她摆布,努力的张开还在颤抖着的嘴巴,把黄莺咀嚼后的饭菜吞入口中,他的牙关不住抖动着,有时候菜汁和饭粒会从嘴角溢出,流到下面的餐巾上,黄莺会轻轻的将他嘴角的污渍擦净,然后再继续喂他。

大舅舅当年以出众的外表和渊博的知识在乡里著称,在他手底下不知培养出了多少人才,走在街上人人都会尊敬的称呼一声“老校长”。而今满头华发的他却只能屈身在轮椅上,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孩般由自己的妻子喂饭。此情此景,让我们看了心下恻然。

可是黄莺对大舅舅的悉心照料又让我们大为感动,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对话,但是一举一动和一个眼神间,流露的都是浓浓的爱意。我不由得向白莉媛看去,她正痴痴的看着哥哥嫂子的动作入神了,眼框中有些晶莹闪亮的东西。我心中一动,伸出筷子挟了些鱼丸放入她碗中,一只手放在她削肩上抚摸了下,轻声道:“妈妈,你也吃些吧。”

我难得有这么体贴的表现,白莉媛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她就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朝我点点头,挟着鱼丸送至嘴边,两片鲜红的樱唇轻启间,露出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玉齿,轻轻的咬在雪球般的鱼丸上,然后嫣红的舌尖一闪,便把鱼丸吞入口中,她修长纤细的脖颈上一阵蠕动,然后展颜对我笑道:“真好吃。”“我愿意永远喂你吃。”

我对着她轻轻张口说出了这几句话,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聪慧的白莉媛很快就读懂了我的唇语,她看了一眼哥哥嫂子,然后轻咬下唇瞄了我一眼,那对剪水双瞳中秋波荡漾,动人不已。

回过头来,她红唇开合之间,也对我说了三个字,让我听了心花怒放。

我把左手从桌底下伸过去,先是碰到白莉媛裙子上的蕾丝面料,然后触摸到光滑细腻的丝袜上,白莉媛吃了一惊,大腿往回收了一下,她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被家人看出端倪,只好放下右手想阻挡我的动作。

我顺势将那只纤长滑腻的柔荑纳入掌中,她纤手轻颤了下,却没有抽身而去,只好仍由我握着。

隔着桌布,我不用担心其他人会看见我俩之间的这点小动作,对面那对双胞胎正忙于碗中的食物,其他人则被我们的身子挡住了。

我满怀柔情的抚摸着白莉媛的纤手,虽然目光所见不及,但是传来的触感却丝毫不逊色,纤长的五指像白葱般细致,温软滑腻的皮肤就像凝固了的乳酪,我张开五指与她的手心相对并拢着,我们的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握,她好像读懂了我的意思般,嫣红的嘴角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正当我们沉溺于这种又私密又甜蜜的交流中时,白祈生端着杯酒走了过来,我忙将手掌一松,白莉媛的五指很快滑溜了回去,我们迅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姑,我敬你一杯,祝你新年快乐,永远都这么美丽。”

白祈生刚才喝了不少酒了,他瘦削的脸上有一抹红色。

“哎呀,谢谢了,祈生你这么客气干嘛。”

白莉媛忙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下,两人都将酒喝完。

白莉媛提起桌上的锡壶给两人添满,她端起杯子俏声道:“祈生,我也要敬你。你工作提拔了,孩子也长大了,这是喜上加喜。姑姑祝你步步高升、一展鸿途。”

说完她也把杯中的酒喝了,白祈生却浑然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嘿,姑你说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提它做甚么。”

他喝完酒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搂着我的脖子说:“石头,你现在是大人了,要记得好好孝敬母亲。姑姑为了把你养大吃了多少你知道吗,做人孝顺是最重要的,切记。”

“嗯,我知道。大表哥,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我看他有几分醉意了,忙点头称是。

目光却不由得朝白莉媛看去,正好碰上她看过来的双目,她好像读懂了我话里的意思般,白玉般的脸颊上微微泛红,有些羞涩的轻咬红唇瞟了我一眼,那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让我如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幸好白祈生没有说太多话,我们俩喝过一杯后他就起身走到大舅舅那里,黄莺刚好也喂得差不多了,白祈生将轮椅推出餐厅,带他去台球房看电视。

黄莺忙碌了一整会,这才有空开始吃饭,这些年来为了照顾大舅舅,想必是让她辛劳了许多,但他们夫妇如此鹣鲽情深,也是羡煞旁人。

那对双胞胎专挑鱼肉吃,现在碗里的饭还剩了好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蓝香正在耐心的劝她们把饭吃完,俩小女孩怄气般耍赖不吃,性子一向很温和的蓝香也有些恼火起来,重重的说了她们几句,双胞胎就咧开嘴巴哭了起来。

黄莺见状,忙推开饭碗道:“两个宝贝,干嘛哭了。”

双胞胎见势忙扑倒奶奶怀中,黄莺给蓝香做了个手势,搂住双胞胎,好声好语的安慰她们道:“乖宝贝,现在是过年,不能哭的,要是现在哭了话,明年就会不好看了。”

“妈妈打我,我怕。”

忆莲揉着眼睛委屈道。

“别怕,别怕。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呀,你不好好吃饭,就长不大,爸爸妈妈就没法带你出去玩了啊。”

“我不要他们带我去玩,我要叔叔带我们去玩。”

忆蓉的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黄莺与蓝香面面相觑,好像女孩口中提到的这个名字有种魔力一般,让所有人顿时都被定住了。

“奶奶、奶奶,为什么叔叔不回家吃饭啊。”

忆蓉依旧追问着,纯然不顾黄莺已经凝固了的脸色。

黄莺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似得,她脸上纹丝不动的保持了半响,最终有些疲惫似得对蓝香说:“香儿,你把宝贝们带去看电视吧,她们不吃饭就算了。”

蓝香没说什么,点点头领着双胞胎就走了出去。

黄莺盯着眼前满桌子的饭菜出神,那一瞬间我觉得她是那么的瘦弱与无助。

我记忆中的大舅妈一直都是那么的坚强与淡定,她很少跟人闹矛盾,也从不凶声恶气,只是靠着她那温柔的话语,有礼有节的态度,别人就自然而然的听她的话,敬爱她,并且愿意为她做事。

她念的书并不是很多,自从嫁给大舅舅后,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靠大舅舅一个人的工资不够家用,她就承包了镇上的招待所开饭店,总算靠着她的努力维持着家庭的运转,并且送小姑子与孩子上学,让她们得到能力范围内的教育。

只是眼前的她,虽然皮肤还算紧致,身段还算苗条,说话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但之前所有表现出来的坚强与淡定都消失了,已是个正在步入晚年的妇人。

餐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气氛却回不到先前的热闹喜庆,外面传来阵阵欢笑声与烟花爆竹的热浪,室内却像陡然降温了般寒意凉凉。

我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给白莉媛拉住了,她想了想开口道:“嫂子,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帮你把鸡汤拿去热一热吧。”

黄莺这时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的目光恢复了神采道:“莉儿,不要麻烦了,我已经吃饱了。”

“噢,那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白莉媛踌躇了下,伸手去拿桌上的碗筷。

这回黄莺没有出言阻止,她们俩开始收拾桌面,我正要去帮忙,黄莺拉住我道:“别,你大男人家怎么能做这些,还是去看电视吧,这里有我跟你妈就行了。”

我搔了搔头,正想往外走,白莉媛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我带回来的礼物还没拿呢,你顺便去车上取一下。”

我应了声是,走出门外。大毛、二毛正在围着一盆骨头享用着,打开霸道的后备箱,我把几个盒子搬了下来,拿进屋内。

这时候,我看到黄莺拿着手机正在接一个电话,在灯光下她的表情有些凝重。白莉媛走了出来,看了下我手中的盒子,叫我先拿到台球室去,我照她的吩咐办了。

台球室里灯光开得很亮,电视里正在播着CCTV的春节联欢晚会。牛群冯巩的插科打诨声中,大舅舅的轮椅摆在正中间,电视的荧光打在他微微颤抖的脸上;白祈生斜倚在沙发上,西装领带都松开了,脸上带着醉意似睡非睡的;蓝香搂着双胞胎坐在另一边,两个小女孩很精神的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笑声。

白莉媛给大舅舅准备的礼物是一件厚实的海军呢大衣和一把派克金笔,给白祈生的是一双普拉达正装皮鞋与金利来领带夹,给蓝香的是一个橙色的LV手袋与Dior香水。白莉媛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挑选这些礼物,但是以白家如今的经济状况来说,其实并不是算很贵重,不过白祈生和蓝香都很开心的接受了,并连连道谢。两个双胞胎也吵着要礼物,白莉媛事先没有准备她们的那份,只好拿了两条自己戴的玫瑰金手链送给她们,双胞胎很开心的拿了套在手臂上把玩。

回到厨房那边,黄莺也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这时白莉媛拿出给她准备的礼物,这也是所有礼物中最贵的一个,一只用和田黄玉打制的发簪,簪头是头凤鸟的造型,口中含着一串珍珠,发簪通体澄黄透亮,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这是我们一起跑了好几家老行号才找到的,不但玉石本身就很难得,那工艺更是市面少见。

“你这孩子,花这么多钱干嘛。”

黄莺也是个识货的人,她一看就知道这支玉簪价值不菲,口中轻声埋怨道。

“嫂子,你对我们家的贡献,哪里是一只簪子可以报答的。我现在也有能力了,你就让我送你些东西,让我报报恩好吗?”

白莉媛拉着黄莺的手,情真意切的说着。

“哎,你这孩子。一家人谈什么恩不恩的,以后千万别这么讲了,说出去被人笑话。”

黄莺显然也被打动了,话语中带着些许哽咽。

“不嘛,我就是想让你戴戴看。好嫂子,你就答应我了吧。”

白莉媛有些撒娇的拉着黄莺的手直摇。

黄莺显然很是喜欢这支玉簪,虽然口中埋怨白莉媛破费甚多,但在白莉媛一再的恳求下,还是由她把簪子插在脑后的发髻中。

果然,这支玉簪插在黄莺的头上,配合着她温婉贤淑的容貌,恬淡尔雅的气质,真是恰到好处,虽然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依旧有种历尽沧桑的美感。

白莉媛对自己礼物起到的效果很是满意,她动情的将黄莺抱了又抱,两个年龄差距甚大,但各具美态的妇人相拥间,我看到黄莺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白莉媛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后,白莉媛转身把我拉到一边说:“我们晚上不在这里住了。”

“什么?”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那去哪里住。”

“我想回老屋去,那里更熟悉,有安全感。”

白莉媛的美目中有股恳求的神情,让我难以拒绝,可是她所说的理由未免牵强了吧。

“这样不好吧,舅妈、表哥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平日里精于人情世故的白莉媛应该不会想不到。

“我跟嫂子说了,没关系的。”

白莉媛突然凑到我耳边,她红唇中喷出带着芳香的气息细声道:“老屋那边就我们两人,不好吗?”

她最后那句话语带暧昧,让我浮想联翩。我感觉身上突然间热了起来,原先的担忧也暂时被抛开了,忙不迭的应允了。

这时黄莺走了回来,把一串钥匙交到白莉媛手中,她好像已经知晓了我们的打算,轻声嘱咐着白莉媛:“这里是钥匙,屋子我一个礼拜有打扫一次,床单被褥在你房间的柜子里。夜里会很冷,记得把取暖器带上。”

待她吩咐完毕,黄莺亲自送我们出门,我发动车子开出去后,她娇小玲珑的身躯还在路灯下静静站着,那支黄玉发簪在夜色中发着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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