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这一年的天气变化很大,才刚刚经历了少见的高温酷暑转眼便是气温的急转直下,10月中旬便下了第一场大雪。

所谓“瑞雪兆丰年”,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寒流侵袭却只会让猝不及防的人们感到老天的喜怒无常。

夜幕降临,清冷的月光照着仁爱孤儿院外的皑皑雪原,无尽无垠的银色月光泻辉万里,给这片荒凉的平原赋予了少有的几分宁静和安详。

阴暗的灯光下柳玉翘着脚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冷冷的眼神更给这阴冷刺骨的B105地窖增添了死亡的气息。

整个房间一片空荡,唯一的热量来自柳玉脚下那尊铁炉里燃烧的熊熊火焰,纵然如此已经把自己层层包裹的柳玉还是忍不住冻得缩了下身子,把自己包得更紧。

在她不远处的墙角内,蜷缩着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身上只披着薄薄的一层白色单衣,已经破的不成样子。

裸露在外的原本就已苍白萎缩的皮肤因为寒冷而变得青紫发暗,本来即将愈合的条条伤痕因干燥而重新开裂,渗着暗红色的血丝。

女人将身子缩成了一团,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企望能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身体增添一点热量。

柳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比外面的雪还要寒冷。

“江院长,几天没见了,在这住的舒服吗?”柳玉终于开口说话。

“记得当年也是这么冷的天,我也是躺在你现在的那个位置,那种冰凉的感觉……哎呀……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挺恐怖!本来还想请王院长来跟你一起体验一下,不过可惜了那个老贱人去年居然病死了,所以只得让你独自享受了。”

王院长微微转过头看着柳玉。

阴暗中,眼神犀利而哀怨。

“哎呀!不要用这种怨恨的眼神看着我,这样只会让我记起更多不开心的回忆,这对你不好!”

话没说完,一条粗大的鞭子已经狠狠甩在了王院长身上,一声惨叫后一条红色血痕渐渐渗了出来在衣服上慢慢泛开很快形成了一块椭圆形的血迹。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王院长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飘出。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当年我的那些小姐妹就是用你这种眼神哀求你们,今天就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当年……真不该听王院长的……真该……直接打死……你……”

“当年?当年你们饿了我几天几夜这跟直接打死我区别吗?如果不是那些被你们折磨死在这的小姐妹……我也不会像狗一样活到今天……”说到这柳玉声音变得低沉,似有无限惆怅。

“你看,在这……在这……在这……”柳玉指着房间四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被你们折磨死的怨灵在看着你,在等着今天……”

“哈哈……不过……幸亏当年没有把你捅死,否则就不会有今天,也少了这么多的乐趣。”

“我来看看,当年给你留下的伤痕一定让你痛苦了很久了吧?”

柳玉一把扯开江院长胸前的衣服,那曾经被他用勺柄捅穿的前胸伤口早已愈合,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皮肉凸起的痕迹和遍布在的周围新的伤痕。

“你记住,当年做错一件事,你就要用这一辈子来偿还……”突然,柳玉一把操起旁边地上火炉里已经烤地通红的印铁对准江院长那旧伤口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啊……啊……”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甚至穿透了那道厚厚的铁门直冲外面,连站在地下室走廊里望风的人也忍不住为之胆寒。

很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江院长的叫声已经停止,滚在以上一动不动。

饶铁拔去处皮肤已经完全烧焦,一块崭新的血色伤痕被烙刻在了旧伤之上随着江院长细微的呼吸似乎还在起伏跳动。

“你……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去吗?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你也不会有好下……咳咳……”许久之后,江院长才慢慢恢复了气息,醒来之后看到依旧高高在上坐着的柳玉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还没说完一句话一股凉气便直往江院长气管里灌使得她连连咳嗽、气喘吁吁。

“哼,可笑!,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愚蠢?从今往后,这里将只招收男童,我不会打他们,不会骂他们,我要让他们从灵魂上彻底臣服于我,成为我谢柳玉的奴隶,这其中也包括你……这里将成为我的世界,你可不能死,我要你活着看到这一天……”

“看紧她,不能让她死了!”楼上办公室柳玉对跟在身边的女人说,她的面前还站着四个年轻女人正静静听她说话。

“是,夫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第一批童奴共三个已经卖出去了,赚了二十万。”

“很好,第二批要抓紧训练,买家我已经联系好了。记住,一定要处男,年龄越小越值钱。”

“是,夫人。”

“这二十万……姐妹们分了吧。这次辛苦大家了,以后好好干,钱少不了你们的。”

“谢夫人!”五个女人整齐地朝柳玉恭敬地鞠躬致谢。

“夫人,还有一件事……”站在柳玉身边的女人继续说。

“什么事?”

“虽说现在院里的主要干部都换成了我们五人,但下面工作人员大部分还是原来的旧员工,我们自己人人手不足,训练奴隶也只能偷偷的来。现在的情况我们几个倒是还可以控制,但我怕人多眼杂……而且,姓江的现在名义上还是院长,突然失踪这么久已经开始有传言了,时间长了恐怕会出事……”

“嗯!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会处理,专心把奴训练好就行。”

“是,夫人!”走出孤儿院,一道冷风刮来,冻得柳玉打了个寒颤,只得耸了耸大衣,弯腰钻进了车子里。

远处的草丛里,一个长长的黑色的相机镜头正透过枯枝缝隙伸在外面。

“咔嚓咔嚓!”几声轻微的快门声后,孤儿院前的一幕一幕被永远凝固在了相机里。

雪下得更大了,雪片如鹅毛般在空中随风飘荡充斥着空气中每个角落,落在地上迅速凝结成一片雪白,天地间已然变成了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原野上,寒风呼啸,尖利刺耳,声如龙吟虎啸,刺破长空……

几天后,风消雪停,虽说气温依旧很低但阳光已重新普照了大地。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曾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重游故地令柳玉感慨万千。

几年时间,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刻都在发生着改变。

唯独霞明路,这里似乎已经被定格在了时间的缝隙中,纵使时光飞逝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依旧是破旧凌乱的建筑、三教九流匆匆而过的身影、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的碌碌无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色情场所和那些依靠出卖肉体赖以糊口的女人们的迷茫的眼神。

这一年多来对于柳玉来说经历了许多变化。

夏含章对她彻底地死心塌地,在她这个高贵的主人面前那奴性十足的老家伙已然迷失了自我,开始分不清游戏与生活之间的界限。

夏永哲在自己的帮助下在生意上做出了一点成绩开始得到了老头子的重视,在以身体的诱惑下那家伙也逐渐对自己变得服服帖帖,虽说面子上依然会帮着老婆说话但毕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原本以为事情能够就此顺利发展下去,没料到赵霞那个取名夏明的儿子的出生却突然给了老家伙重生的能量,瞬间他似乎年轻了十几岁。

与孙子相比自己这个主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许多,相反有了儿子这个护身符赵霞在夏家的地位却与日俱增。

半年多前,赵霞提出要亲自负责夏宅事务,夏含章答应了。

但作为交换条件柳玉也向夏含章提出了将孤儿院交由自己管理的要求。

在大宅里没了实权的柳玉处处受到赵霞的刁难可谓寸步难行,最后不得已只得搬出了主宅在不远处的偏院后花园里的一间小屋里住了下来,却反而给了她更充裕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一起的姐妹——仁爱孤儿院的现状迫使她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现在的几个人全是当年在监狱里认识的关系较好的女囚。

当她重新找到当年的“玫瑰休闲屋”,除了那栋依旧残破的两层小楼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玫瑰休闲屋”的霓虹招牌已被“金玉阁”取代,透过玻璃门窗清晰可见里屋几个慵懒的人影正无所事事地等着上门的客人。

当推门而入,原本死守一个上午都无人光顾的妓女们以为又客人上门而迸发出来的热情却被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陌生年轻女子而打消。

看着她进门口只是四处张望这这里污浊破旧的环境却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不知要做什么?

“这位……夫人……”一个坐在一角抽着烟的貌似鸨母的老妇女见柳玉只顾到处走动观看却半天毫不搭理别人只得开口问道。

柳玉依旧没有回答她,或者说柳玉压根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此刻的触景伤情已经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个刮着寒风的暴雨之夜,当少女柳玉带着满身泥泞跨进玫瑰休闲屋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同样惊诧而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小乞丐?”

一个妓女说道,“给她一块钱吧?”

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枚硬币递给了柳玉。

柳玉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好似一尊雕塑,只是任由身上流淌而下的雨水在她脚下慢慢地积成了一滩。

女人又多加了一块钱递给了柳玉但人没有打动她。

“两块钱还不够?小乞丐,你要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躲雨的地方,拿了钱赶快走吧。”

“出去吧,拿了钱赶快走……”

“诶?怎么这样?说了都不听……”

“小姑娘,我们也没钱,就这么多啦……”

“难道是聋子?诶你怎么回事……再不走我们就……”

看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众人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既不说话也不要钱,说了也不听,动手赶她走却又都不忍心。

毕竟这里的都是穷苦出身,非到万不得已谁会心甘情愿去当妓女,所以看到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所有人都不免产生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悲悯。

僵持了有四、五分钟,一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妓女看出了事情的不对,觉得这个小乞丐似乎并非来要钱这么简单便试着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用手捋了捋她面前那已经被雨打湿了的头发。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带着一种母爱的气息。

这一下子果然奏效,柳玉身子猛地一震,水灵灵的大眼珠转了过来死死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感激。

“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没关系跟我说,能帮的上我一定帮你。”

“我……”柳玉紧咬的嘴唇终于松开,吐出了今晚进了这个大门以来所说的第一个字。

“我想在这里做事,我想跟你们一样……”

“什么?你想跟着呆着……不是吧……”一听她这话在场的几个妓女顿时都如炸开了锅一样“轰”地乱成了一团,都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好了别吵了!”那妓女一挥手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显然她在这些妓女中有着比较高的威望。

“你叫什么名字?”

“谢柳玉。”

“几岁了?”

“十……十六……”

“真的十六岁了?”妓女上下仔细打量了柳玉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柳玉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默默把头低下避开了她的眼神。

“说实话,几岁了?”

“十……十三……”

“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

“哎~可怜的孩子~”妓女伸手擦去了柳玉额头上的水珠,“有什么亲戚吗?”

“都没有……”

“那你平时住哪?”

“住……桥底下……”

一番询问后在场众人不禁潸然泪下,虽然她们并不曾有柳玉这种悲剧的身世,但同样社会底层的生活经历却给了她们相同的感悟,此刻她们的心灵离得很近,从柳玉身上她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真情往往产生于不轻易间。

“小妹妹,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我知道……”

“在这做事?跟我们一样?那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你们都是……”柳玉没有继续往下说。

“既然你都知道……你还小,不适合在这里,你走吧!我们帮不了你……”

“但是……我……”柳玉开始显得着急了起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妓女眨也不敢眨,“我不能走……我一定要在这里……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我饿……我要吃饭……”终于,柳玉哭了出来,眼泪似开了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原本已经渐渐干透了的面孔再次被泪水打湿,无助而绝望的眼神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好孩子……别哭……我知道……别哭……”妓女一把将柳玉搂进了怀里,不管她身上有多肮脏,依旧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紧紧搂着,任由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服彻底浸湿……

之后那几年的妓女生涯是柳玉自有记忆以来所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虽说生活总有起起伏伏,虽说日子依然艰苦,虽说每天要应付那许多让她感到厌恶的男人,但几位姐姐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却使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

在这里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谁是管事的?”久久才从回忆中回来的柳玉开口问道。

“我是。”刚才那个说话的老妇女答道。

“你们老板是谁?”

“我就是老板,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原来的玫瑰休闲屋呢?”

“玫瑰休闲屋……前年她们做不下去了,就把这卖给我了。”

“原本在这工作的小姐呢?”

“她们啊,之后就都陆续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能找到她们吗?”

“这个……夫人您有什么事吗?要找人的话您可以去找警察,我们这还得做生意……您看……”

“我要买下这里!”

“夫人您说什么?”

“我要买下这里……”口中吐出了几个声音不大却颗颗清晰的字。

“多少钱?开个价吧……”孤儿院新买进了两个父母双亡的男婴,等办好所有事情时间已不早。

现在的孤儿院须重新整顿,没有江院长,手下人手不够,院里的里里外外大小事务柳玉都必须亲自过问。

好在管家一职被赵霞抢走却也给了她更多的时间能担负起院长的工作职责。

当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花园里那栋显得简陋的小木屋时天已完全昏暗。

“玉管家!”还没跨进屋里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虽说现在已不是管家但下人们对她仍喜欢延用这个称呼。

“什么事?”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夏家主宅里一个认识的下人。

“我在这等您好久了,老爷叫您过去。”夏宅客厅里,夏含章、夏永哲、赵霞三人面向而坐、一言不发,表情严肃而阴沉,现场气氛十分凝重。

“老爷,找我什么事?”

柳玉进门后三人齐齐转头盯着她,赵霞脸上明显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神情在三人中显得极为显眼。

赵霞的刁难柳玉已是见惯不惯,多半都是由于她的无理取闹故而每每柳玉都能化解于无形。

但今天的情形使柳玉隐隐感到似乎要面对比以往更加棘手的情况。

“小……小玉啊!”夏含章开口说道,“叫你来是有几件事想问你……”

“老爷!”赵霞一把打断了夏含章的问话直接抢过了他的话头,“跟这种臭婊子还客气啥,我来问她……”

“谢柳玉,前两天有人见你去了一个叫金玉阁的地方,有没有这回事?”

“有,我是去过。”

“金玉阁是个什么地方,你能说说吗?”

“当然可以,金玉阁是个发廊,有什么问题吗?”

“发廊?我看是鸡店,妓院吧!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去看个朋友。”

“看朋友?你的朋友在那种地方,难道她也是……”

“对,她是妓女!”柳玉回答地很干脆,完全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你的朋友是妓女,难道你也是不成?和那种下贱的婊子认识,恐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少奶奶,你这话我可不赞同。我的朋友是妓女,但这跟她的人品以及我的人品有什么?妓女就一定不能是好人吗?妓女就一定是罪不可恕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的朋友有问题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想大少奶奶您认识的人里恐怕也不全是好人吧?难道我也要因此认为大少奶奶您的人品有问题吗?”

“你?好,不跟你纠缠这件事,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说着指着三人面前茶几上的一个信封。

柳玉拣起信封打开,从里边抽出几张照片翻看了起来。

看到照片,柳玉原本满不在乎的脸猛的一沉,眼神顿时变得不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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