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馆驿琐事

一路按着曹鳞的指引到了招贤馆,进门之后立刻就有个小吏迎了上来。

见冉绝面生,小吏便开口询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我幽州盟招贤馆有何贵干?”

“哦。”冉绝说道“贫道冉绝,奉盟主旨意来蓟城面见盟主。”

京中官吏,消息最为灵通,听到冉绝报出名号之后,立刻笑脸相迎道“原来是冉丹师,鼎鼎大名,下吏如雷贯耳,只是馆阁自有规矩,还请丹师恕罪,请问丹师可有信物为证?”

“凭证……”冉绝想了想,把赵仲卿封赏他的诏书从法囊里面掏了出来,问道“这个成不成?”

“扑腾”小吏应声跪地。

“哎。”冉绝扶起小吏,说道“跪什么,起来起来。”

“不敢。”小吏恭敬道“还请丹师先收起诏书。”

“哦,原来是这个。”冉绝点点头,把诏书收起来,然后问道“这回能证明我了吧?”

“能能能。”小吏一连说了三个能字,恭敬道“丹师,盟主早已为丹师安排了下榻之所,请随下吏来。”

跟着小吏绕过长廊,来到一处清雅僻静的小院,小吏热情的给冉绝介绍了这屋里的陈设,又贴心的安排好了茶品点心,最后问道“丹师可要的沐浴亦或侍女陪寝,下吏这边可以安排。”

“免了。”冉绝答道“我不好女色。”

……得了吧,您的风流韵事都要传遍幽州。

小吏心里含笑,面上却只能狠狠憋着,应和道“是,若无什么吩咐的话,下吏这边就先下去了。”

“去吧。”冉绝冲他摆手。

“是,下吏告退。”

小吏退下,冉绝就直接进了静室,在房中静修起来。

……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门外忽然出来脚步声,接着响起那小吏的声音。

“冉丹师在否?”

冉绝心中有些不耐,问道“何事?”

“打扰丹师了,晋公府上派人来,请丹师去府上一会。”

“晋公?”冉绝不解问道“晋公何人?”

“晋公……”

小吏正筹措间,身边的一人说道“我主晋公,乃盟主家弟,讳赵叔通是也。”

赵叔通?!

冉绝听得一愣,他怎么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不过既然找到了此处,奔着不亲近也不得罪的本意,冉绝还是开了门,抬头一看,便见小吏的身边站着一个书生大半的中年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白衣,头戴方巾,面容儒雅,颌下短须,显得成熟又深沉。

“晋公门下门客欧阳汲,见过丹师。”

“不敢。”冉绝还礼道“先生客气了。”

二人见礼完毕,欧阳汲说道“久闻丹师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果然气貌不凡,一派仙家风范。”

冉绝答道“绝微薄之人,先生如此赞誉,愧不敢当。不知晋公召在下何事?”

欧阳汲说道“我主听闻丹师在辽东故事,心生仰慕,而今丹师到了蓟城,便命在下请丹师至府上一叙,当面相见,以表敬仰之心。”

“这……”冉绝犹豫起来,已经不止一次有人提醒过他要小心这个赵叔通,自己到达馆驿,还没有一个时辰,赵叔通那边便得到了消息,甚至派来请自己的人已经到了门口,这赵叔通……不简单啊。

而且自己来蓟城,是要面见赵仲卿的,可盟主还没见,就去见了盟主的弟弟,这是否有些不妥?

可这该怎么拒绝呢?

说自己酒醉?……扯吧,坐丹修士醉酒。那身体不适,更不合情理了,我是丹师啊。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太好的理由,冉绝只能开口道“欧阳先生,贫道方至蓟城,一路劳顿,神疲体倦,就不去搅扰晋公了,不过待觐见事了,再行拜见,如何?”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欧阳汲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他也没有再开口相邀,说道“如此,就请丹师好好休息,衡改日再来拜见,告辞。”

送走了欧阳汲,冉绝回到屋里,想着这赵叔通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招揽?

不对吧,自己已经是幽州盟的人了,况且目前已经在什么奉贤馆里了,这还用招揽什么?

结交?

这就不知道了,冉绝对赵叔通这个人并不了解,除了几次从旁人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之外,就再无其它,不过不知怎么,他并不想和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这也是冉绝回绝了欧阳汲的主要理由。

至于回绝了之后会不会得罪了赵叔通,这个冉绝还就真的并不关心,退一步来说,就算得罪了又能如何?

他赵叔通又不是盟主,若是给冉绝逼的急了,我一个丹师,去哪处不被奉为上宾,逍遥快活,难道非得在幽州盟这一颗树上吊死?

这个念头一出,冉绝心里就再无什么顾虑,眼睛一闭,继续修炼去了。

然而这之后的一些事告诉他,这件事,他想简单了。

至于欧阳汲回去之后如何禀报赵叔通,而赵叔通又是如何反应,暂且不谈,只说冉绝这边,一路修炼到了第二日一早,刚从修炼中醒来,就有外间的小吏送上早餐,吃过早餐之后,冉绝便对小吏打听道“这馆阁之内是谁主事?”

“哦,回禀丹师,招贤馆的事情一直由岸道长负责,丹师可是找他有事?”

“嗯。”冉绝点头说道“这岸道长住在何处,容我去拜会一番。”

“不敢劳丹师大驾。”小吏急忙说道“若是要叫馆主,下吏自去叫馆主来见您就好,不必劳您屈尊去见。”

有此一说,不光是有赵仲卿的命令在内,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冉绝的丹师身份。

整个幽州盟里面,数得上数的丹师只有区区十几名,而但凡修士,一辈子可能不需要找跟阵法、相术之类的东西不沾,但没有一个修士敢说一辈子求不到一次丹师,这馆阁之主也不例外,所以这件事他一早就吩咐下来了。

“这……”冉绝迟疑说道“岸道长毕竟是馆阁之主,我还是亲往拜见吧。”

“不必,不必。”小吏急忙拦住他,说道“道长自接到盟主命令时就吩咐我等了,若是碰到了丹师来住,一定要周全侍奉,若有相召,便去禅房叫他就好,不劳丹师屈尊大驾。”

“好吧,那就劳你去请岸馆主来,我有事询问。”

“是。”

小吏领了命令,转身离开,一会的功夫,就领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修士过来了。

那道人五六十岁的模样,须发半白,面容和气,略显富态,一身蓝灰道袍,手持拂尘,行走之间飘逸出尘,看着修为并不低。

不过这种直接探查别人的修为毕竟有些不礼貌,冉绝也就没去查看这位岸道长的具体修为,见他进了庭院,便起身出迎。

见冉绝从屋里出来,岸道人拂尘一搭,拱手行了个道礼道“无量天尊,小友就是冉丹师?”

冉绝用剑指道礼,答道“正是,劳动岸馆主大驾,恕罪,恕罪,请。”

见冉绝也有道门礼仪回礼,岸道人一愣,客套完毕随冉绝进屋时,问道“丹师也是我道门中人?”

“算是吧……”冉绝含糊的答了一句。

只能这么答,毕竟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自道门何宗,道号又是哪个,万一这位岸道人追问起来,也不好回答。

“既是同属道门,老道就以道友相称了。”岸道人面露笑容,说道“道友遣人相召,所谓何事?”

这句话可就说得太客气了,冉绝急忙说道“贫道小辈,相召二字请道友休提,只是有两件事想询问馆主。”

“道友不必客气。”岸道人面容和气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相问,贫道知无不言。”

冉绝问道“有两件事,一者,盟主既然相召,可有具体时间?何时觐见?二者,贫道乡野散修,不通礼法,不知这面见盟主,需要注意些什么?”

岸道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冉绝的话,而是说道“道友过谦了,想道友一身道法通玄,来往辽东,成就赫赫凶名,为盟中立下大功,又精通丹术,实乃不世出的奇才,你若是乡野之修,那老道岂不一文不值。”

说完这句,岸道人才说道“相召之事,盟主并未下旨,贫道亦无从知晓,不过想来不会让道友等太过时日,约莫就是这两日,等令岳到了蓟城,一道觐见。至于的诸般礼仪,道友无须在意,道友身怀大功,又是无量丹师,只要不太过冒犯,盟主并不会太过在意。”

‘这丹师的身份,这么值钱?’

冉绝心中纳闷,在幽州的时日已经不断,他也知道了丹师的珍贵,但到了这种程度,还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毕竟在他自己的眼中,他从来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个丹师,也没把能够炼丹当做什么太过了不起的本事,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珍贵,赵仲卿堂堂一州之主,对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冉绝听到岸道人说公孙昶也要来蓟城,追问道“哦?泰山大人也要来蓟城觐见?”

“是。”岸道人含笑答道“令岳已经答应归附盟中,这次守卫辽东,又立下如此大功,盟主这次相召,亦是要封赏令岳,恭喜道友,将来令岳晋级公位,道友又是丹师大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冉绝身为道门中人,对这些功名利禄之类的东西倒是并不怎么看中,只是泰山大人来了,那必然要去拜见一番。

嗯,说不定棠华也来了呢。

一念及此,冉绝便再也无心闲聊,拱手道“多谢道友相告,贫道日后必有所报。”

“不敢。”岸道人说道“此区区小事,不值得道友报答,只是贫道倒有一件事相求道友。”

“哦?”

岸道人露出几分难言之色,说道“本来初次相见,贫道不该唐突请求,只是此事实在紧要,贫道不得已,这才相问道友。”

冉绝并无不满,挥手说道“道友但说无妨,绝若是能帮,定助道友一臂之力。”

岸道人急忙离席下拜,道谢道“多谢道友。”

“请起,请起。”

扶起岸道人从新落座,便听岸道人说道“此事说来,也是贫道不小心所致,贫道年轻时偶然得到半篇功法,研修习练之后功力精进,但却不慎除了岔子……那功法不全,越是练到后期,真元便难以控制,一次闭关之时,不小心伤了五脏,老道拼死废了功法,只是这体内五脏……唉。”

哦,冉绝点点头,心道这岸道人修的估计也是时下流行的三丹法,这东西与自己所修炼的丹婴化神一类并不交融,若是一起修炼的话,出岔子是必然的,夙瑶都是先废了体内的功法,保留真元才修炼自己给的功法,这岸道人估计是两法一起修炼,丹婴化神那门功法又不全,两相真元在体内交火,以致伤了腑脏。

“道友可摊手过来。”

岸道人抬手过来,冉绝两指搭腕,送入内息查探。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岸道人的腑脏多有内功真元走火留下的暗伤,甚至已经伤及了根本,以至于他的修为只能停留在内丹九转,内脏孱弱,根本无法突破供他突破金丹一级。

探入体内的真元如此精纯玄妙,岸道人心中暗暗吃惊,不过现在并不关心这些,只是紧张问道“道友,老道这伤,如何?”

冉绝淡淡说道“脏腑伤瘀,五气有损,无法支撑道友成就金丹……道友先莫着急,总算道友近年来用各类丹药保养,腑脏还不算不可救药。”

三丹之法,并不能破丹结婴,所以原本躯体就尤为重要,根本不能像冉绝走这路一般,身躯残破还有最后一招夺舍重生,所以躯体对三丹修士而言,一旦伤及根本,后果十分严重。

至于岸道人找冉绝求医治,理由就更是简单了,一则丹师炼药,奥妙玄奇,活死人生白骨,能人之所不能。

二则丹师炼丹用药,便通医理,因此大多数丹师都是高明的仙医,而冉绝学习丹术时,宵婉也给他医书学习,又有那老道传授的一篇药经,因此多数病症对冉绝来说,并不成问题。

岸道人面露惊喜之色“如此说来,道友有法医治?”

他横跨三州,寻遍幽、并、冀三州之丹师仙医,无一人能有治疗之法,将死之时被赵仲卿救下,又用丹药给他延命,这才活到此时。

不然以他本来的修为,断然不会沦落到当一个迎来送往的差事。

冉绝沉吟道“这……”

岸道人都修炼两百年有余,本来精心养性的功夫极为到家,这会都被急疯了,连忙追问道“道友有何难处,但将无妨。”

冉绝收回手指,说道“道友这伤,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以贫道目前的所知医术丹方,并无应付之法。”

“啊!”岸道人满脸死灰,失落不已。

“不过。”冉绝继续说道“贫道在前辈所留遗稿之上见过类似病症,且留下一个大致的丹方。”

大起大落之下,饶是岸道人几百年的人精,也被冉绝给晃懵了。

“这么说,道友是有法了?”

“有。”冉绝肯定答道“不过要改丹方,还要实验成药,这一来一去,时日甚长,所用丹药也是不菲。”

岸道人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张到抓住了冉绝的手,急切地问道“道友有几层把握?”

‘十成……’

其实那丹方就在冉绝的脑子里摆着,和岸道人的病症完全对症,而冉绝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多劳一点好处之外,就是争取把岸道人的感激拉倒最大。

冉绝不同声色,说道“道友可能找来五满九叶芝,若是用上,就有七成把握。”

“五满九叶芝?”岸道人问道“敢问道友,这是何种灵药?”

冉绝解释道“这五满九叶芝,是海中灵药。生在江河入海之口,生长之地要有五行,土地要有凝海金沙,属金土,本身是地灵之根,属木,照晒日炎之精,有火,存身江海之中,有水,如此五行俱全,一百年才有雏形,其后每一百年便结一叶,前后共一千年,五行圆满,便能成药。”

“啊!”岸道人满脸失落,这五满九叶芝如此珍贵,岸道人活了两百人,都没有听说过,而且生长的条件如此苛刻,就算现在去找,估计也是难以找到,不由黯然。

“正巧,贫道这里还有两株。”

“什么?!”岸道人张大嘴巴,眼中的死灰一下变成惊喜。

领会的玩人恶趣的冉绝一时忍俊不禁,几乎要露出笑来,好在最终死死憋住,不过还是露出一丝笑道“这两株,就送与道友做炼丹之用吧。”

说罢,从法囊之中掏出一株五满九叶芝,拿给岸道人看。

“道友,你来看,这便是五满九叶芝。”

岸道人抬眼看去,只见冉绝手中拿着一株红褐色的九叶灵芝,其上灵气昂然,五行之气萦绕,放在室内,登时一股幽香传来,吸入鼻中一口,顿时五脏六腑都舒服了不少。

“真有如此神药!”岸道人离席下拜,说道“还望道友救我一命。”

两人非亲非故,又是萍水相逢,冉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这等天地奇珍来救自己,况且就算请丹师炼丹,也从来没有用丹师自家灵药的,岸道人伸手摸进法囊,掏出一条环扣锁链来,一手抹去自家烙印,双手奉上。

“此物区区谢礼,还望道友笑纳。”

“道友请起。”冉绝扶起岸道人,说道“你我既属同宗,贫道又岂能见死不救,只是这七成把握不是十成,并非万无一失,道友要有心理准备。”

“无妨。”这一会过来,岸道人也稍微缓过一些劲来,起身说道“贫道相信道友。道友来看,此宝是我同那半篇功法一起所得,虽不是先天法宝,但在后天之中也属顶级,唤作星河赶月锁,每颗锁链便暗合星辰之力,共二十八颗,头顶月牙,能引月星之力,戴在身边,便有星宿之力庇护,能加速修炼,抵挡心魔入侵,更能以星辰之力对敌。”

星河赶月锁,一共二十八节,加上首端月牙,一共二十九节,通体银亮,长在三尺左右,宝光闪耀,方一拿出,室内为之一凉。

这宝贝属实不错,虽不入先天,但眼下整个天下,先天法宝也是不多,后天顶级法宝,已经是一等好物。

冉绝虽然自己用不到,但夙瑶修炼的功法属性偏阴,给他来用想来不错。

冉绝不动声色,收下法宝,说道“如此,贫道便帮道友炼制此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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