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成在黄昏的时候才开车回到县城的家里。
他的妻子陈玉婷似乎根本没有做晚饭的迹象,而是做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着瓜子。
但陈玉婷嗑瓜子是实实在在的,可是说她在看电视,却有点不像,她的眼睛虽然盯在电视屏幕上,可是思绪却飞到另一件事或者是一个人那里,显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坐在沙发上孕妇的形象已经很丰满了,虽然才妊娠四个月,可是肚子鼓的却像有六七个月了,有人预测她怀的应该是双胞胎。
陈玉婷也希望这是个双胞胎,因为王二驴说过要给她怀个双胞胎呢,陈玉婷相信王二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
可是想起王二驴,她的心里又在狂躁中煎熬着。
陈玉婷见魏天成回来了,小脸儿沉的像能拧出水来,她动了动沉重的身体,侧脸看着魏天成,问:“你今天出去一天了,你干嘛去了?”魏天成把西服脱下来挂在衣服架子上,慌乱地转回身,游移着眼神儿,没底气地说:“我……今天去和一个客户谈生意去了……”
“今天不是礼拜天吗?你怎么还做业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勤奋了?”
陈玉婷哼着鼻子问。
“玉婷,我……当然要上进一些了,我还想被提拔呢……”
“魏天成,我再正经地问你一句,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陈玉婷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目光晶亮地看着他。
每当遇到陈玉婷这样的神色,魏天成就不敢撒谎了,她嗫嚅着说:“我今天回乡下了,回我爹家了,咋了?”
“我就知道你回乡下了,你每个礼拜天都回去的,这个没啥奇怪的,我是想问你,最近你回你爹家,为啥总是瞒着我,为啥总是偷偷摸摸地不让我知道?你为啥最近怕我和你一起回你的家里?你说!”
这是魏天成最近最惧怕的提问,因为陈玉婷还不知道王二驴伤人被关进去的消息,他怕陈玉婷回到旮旯屯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只得继续硬着头皮隐瞒遮掩,说:“我不是考虑你怀孕,身子发沉,懒得动弹,怕你动了胎气,就不想让你坐车颠簸吗,就不想带你回去!”
“你撒谎,你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以前每到礼拜天,我不想回乡下,你还要硬拉着我回去呢,最近一个多月你有点反常了,我每次说要和你回乡下,你都推三阻四的不肯让我回去,后来索性瞒着我了, 你自己回去。你说,到底因为什么?你还不是怕我去王二驴家打探他的消息?你今天不和我说清楚,我就和你没完!”
最近,陈玉婷特别焦躁,心里特别的动荡不安,就像丢了魂一般六神无主。
这倒不是因为她怀孕的特殊反应,而是有一件让她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她和王二驴失去联系了,而且一晃已经失去联系有一个多月了。
陈玉婷最后一次和王二驴通电话那是在一个月以前了,那才她给王二驴打电话,王二驴是在火车上,王二驴吞吞吐吐地说,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了,说回家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办,至于是什么事,王二驴似乎不想说。
陈玉婷似乎没心思关注他回家做什么,让她欣喜的是王二驴回家来要到县城,那他肯定会来看自己的,于是她就忍不住问:“二驴,你回来了,那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什么时候到县城啊,我去车站接你去啊!”
王二驴似乎很为难的语气,说:“俺这次回去,特别匆忙,八成没有时间去你家了,俺办完事就要赶紧回北京,没时间了……”
陈玉婷一听王二驴不能回来见自己,就顿时上火,急了,叫道:“不行,你回来不来见我,是怎么回事啊?人家想你,想的都瘦了,我要让你听听我肚子里,咱们的孩子都会动了……你一定要来咱家里,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搭理你了!”
王二驴显得很无奈,很焦躁,就说:“那俺看看情况吧,如果能抽出时间来,俺一定去见你,俺也想你哩……”
“二驴子,那你什么时候能到县城啊?我去接你!”
陈玉婷不容置辩地问。
“俺还要到延吉去一趟,估计一天以后到县城,你你不要再打电话了,等俺到了县城打给你!”
王二驴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陈玉婷握着手机在发呆,她隐约预感到王二驴的无限焦躁,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情?
之后陈玉婷就一直等王二驴的电话,可两天过去了,还是没等来王二驴的电话。
陈玉婷心里油煎一般,实在忍不住了,就给王二驴打电话,可是里面传出提升音: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
怎么会是空号?
这个电话是王二驴一直和她联系的电话,会是空号?
陈玉婷简直是坠入阴沉沉的雾里。
她首先想到要回旮旯屯去看看,恰巧第二天就是周日,她就和魏天成说要坐车回旮旯屯。
魏天成警觉地问她回去干嘛?
陈玉婷也没隐瞒,就把王二驴说回家,之后就手机失联的事说了。
魏天成显得有些惊慌,急忙说:“你不用回去了,你去屯子里打听王二驴算怎么回事?你不会是让别人都知道你和王二驴有啥关系吧?借种的事死活不能暴露,你是答应过的!还是我回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陈玉婷当然也不想暴露自己和王二驴的关系,就同意让魏天成回乡下打听去了。
魏天成开车回了乡下,黑天回来了。
他告诉陈玉婷,王二驴根本没回家里来,他依旧在北京工地上呢,他是在骗你呢。
陈玉婷顿时愕然了,不相信地叫道:“那他的手机为啥是空号了?”
魏天成诡诈地眨着眼睛,说:“你可真傻,这你还不明白?他是把手机换号了,他换了手机号,就是为了躲避你的纠缠,他已经不想和你联系了,你就别犯傻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想着王二驴了吧!”
陈玉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急躁地叫道:“你胡说,王二驴不会那样的,你说,到底为什么?”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你不信你就每天打电话给他,看你能不能联系上?你以为王二驴会对你真心啊?他是在县城的时候拿你当发泄的工具,离开县城了,他早已经把你给忘记了!”
陈玉婷的心空顿时就阴云密布了,之后她就再也没联系上王二驴。
但陈玉婷不相信王二驴会忘记她,就一直想回旮旯屯去探听一下虚实。
可是,每个周日的时候她提出要和魏天成回乡下的时候,魏天成都是各种理由不让她去,最近变成魏天成回老家都不告诉她了。
今天早晨魏天成又撒谎说是去公司,结果还是偷偷回乡下了,陈玉婷确实无法在忍耐了,她此刻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魏天成见陈玉婷这次是不想轻易罢休,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收场了。
魏天成一直隐瞒王二驴出事的消息,其实只是因为一种原因:如果陈玉婷知道王二驴割了魏家两个男人的命根子而摊了官司,这个已经被王二驴完全俘虏的女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助王二驴的。
要知道,陈玉婷的爹是工商局长,她的哥哥是公安局的刑侦科长,如果陈玉婷豁出一切去求她爹和她哥,那说不定陈家的人就会替王二驴出力了,那样就说不定没法重判王二驴了。
魏天成决定隐瞒这个消息,至少在王二驴判决之前不能让陈玉婷知道。
可是,从今天的架势看,自己再想隐瞒的话,陈玉婷就会豁出一切什么也不忌讳了,会自己回旮旯屯打听的,只要她回到旮旯屯,王二驴出事的消息就瞒不住了,还不仅仅如此,说不定借种的事也随着抖落出去了。
魏天成觉得不能再隐瞒了,而且他突然觉得已经没必要隐瞒了,因为王二驴已经被判刑了,就算是陈玉婷再去找她家里人替王二驴疏通也晚了不管用了。
于是,魏天成干咳了一声,说:“玉婷,你就不要去屯子打听了,我告诉你实话吧,王二驴他已经进监狱了!”
陈玉婷顿时被电击了一般,好半天才叫道:“王二驴他……为什么进监狱?”
魏天成知道到了全盘托出的时候了,就把王二驴割了魏家两个男人,又被判了十五年的事都说了。
陈玉婷五雷轰顶一般懵懂了好久,哭着叫道:“魏天成,你为什么以前瞒着我?你是什么居心?”
魏天成尴尬了一阵,狡辩说:“玉婷,我有什么居心啊?找王二驴借种是我愿意的,我每夜都看着你们日,我还能有啥居心?我不告诉你他出事了,我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怕你知道了着急上火,对孩子不好!”
陈玉婷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这些,就不顾一切地问道:“我要见王二驴,你告诉我,他关在那个监狱里?我要去见他!”
魏天成一阵醋意和恐慌,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见王二驴算怎么回事?你是他什么人?那样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就露馅了吗?你脑子有病啊?”
“我才不管那些呢,暴露就暴露,我就是要见他!”
陈玉婷冲动地叫道。
“玉婷,你要冷静地想一想,你因为去看他暴露你们的关系,有什么好处吗?王二驴要做十五年牢的,就算你离开我,你们还有可能吗?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陈玉婷此刻什么也想不清,她只想见到王二驴,但她知道没有魏天成的同意,她也是很难的,就缓和语气,说:“我也不是想和他怎么样啊,我是出自良心的,你想想,我知道他出事了,连一次都不去看他,这说得过去吗?”
之后,又进一步说,“天成,我就算去看他,也不会暴露我和他的关系的,我不会泄露借种这个秘密的,我知道怎么办!”
魏天成见她还是执意要去探监,就更加不痛快,说:“我也不知道他关在那个监狱里,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陈玉婷固执地说:“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自己会打听到他在哪里的,我一定要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