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往事

透明的雨雾把世界罩得雾蒙蒙的,落下的春雨在静谧中带来了一阵沙沙声。

沈逾明衣衫单薄,因为淋了点雨,显得面色有些青白,他站在赵川的帐子前,轻轻唤了两声大哥。

赵川闻声掀帘而出。

赵川身形高壮,身上肌肉发达,凭借过人的武力这几年在军营里混得风声水起,见沈逾明面色不好,连忙邀他入帐。

“云弟,你找我找人说一声便是,我过去寻你,下着雨生病了怎么办?”赵川把帕巾递给他。

沈逾明眼眶微红,声音飘忽:“大哥,我只是、我……”他哽咽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这几日偶然见到故人,此人当初害我甚深,我见他后心神恍惚,夜不能寐,心中郁结难解……”

赵川拧了拧眉,他面容粗犷,看上去蛮横暴躁,令人生畏,其实这人头脑简单,憎恶分明,对自己人极为护短。

他沉声道:“云弟不必伤心,此人现在身在何处,我去杀了便是,必不再叫你难过。”

沈逾明抬眼看他:“大哥,不论是谁,你都愿意帮我吗?”

“你是我弟弟,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好。”沈逾明应道。

赵川与沈逾明是结拜兄弟。

赵川原本是位镖师,他无父无母,在街上当乞儿混迹长大,自幼力大无穷,被当地的镖师看中收养长大,一直随养父到处走镖。

沈逾明当时刚逃出京都,混在他们送镖的队伍里往南走,他们这一趟也不知运了什么贵重物,先后遇了两波刺杀。

沈逾明没有什么武力,他家中刚遭巨变,一路上对谁都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赵川护了他几次,他也未曾对这人有半分谢意。

直到第三次刺杀,镖师队伍被屠杀殆尽,沈逾明带赵川勉强逃了出去,两人无处可去,赵川更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沈逾明救了他,此后他们二人便做了结拜兄弟,发誓要荣辱共享。

不论是在西山做匪盗,还是跟着定南王府军,他们确实一直以来相互扶持。

比起身形较为单薄的沈逾明,强壮刚健的赵川显然更得人心,他们刚来时没人看得起这群匪盗出身的人,赵川领着手下混出头后,周嘉月身边的副将们多次对他提点,因为匪盗明显以沈逾明为核心,很听他的话。

沈逾明曾撞见过。

那应该是一次狩猎后的庆功宴会,以世子为首的副将们围着篝火坐了一圈。

其中的李肃很欣赏赵川,多次在世子殿下面前为他进言,这次赵川狩猎收获不错,李肃硬是要拖着赵川坐到他旁边,让他在世子面前露露脸。

赵川犹豫了一下,沈逾明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露了个笑,跟着李肃走了。

李肃有些不满:“你是大哥还是他是大哥,你总听他的干什么?我叫你你不来,他冲你使眼色你就听话?”

赵川向他赔罪:“我虽然是大哥,可是我脑子不怎么好使,不如云弟聪明。”

李肃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按着他坐下,旁边的人都对赵川的印象不错,和他碰杯痛饮了起来。

几轮下来,天色已深,李肃有些醉了,他心里对赵川颇为爱重,认为此子是个人才。

他重重拍着赵川的肩膀嚷嚷:“赵川,我知道你心思坦荡,听哥一句劝,你,你。”他大着舌头道:“离你那个弟弟远点,那小子不正派,看着就一肚子坏水。”

赵川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立刻扭头看向沈逾明那一片,此刻宴会已到中途,沈逾明不喝酒,早早地便回了。

赵川松了口气,向李肃正色道:“李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云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有云弟就没有我,要不然他当初拼死救我,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儿了,这种话哥你别再说了。”

李肃讪讪地住了嘴,但他这话倒是打开了其他人的话匣子,他们对军营里的这个异类印象深刻。

沈逾明话少,身形看着也不健壮,身上有股子书卷气,跟军营格格不入。

加上他这人生得好,刚来时很是受人瞩目了一阵,军营里天天有人结伴去看他。

沈逾明不喜欢,他对外又冷淡,对谁都冷冰冰的。时间久了,其他人便觉得这人傲气,不过是个土匪出身的,也不愿意理会他了。

“赵川,你弟弟哪儿的人?跟我们岭南人确实不大一样。”

“说起来这人确实有几分灵慧,就是为人未免太傲了些。”

周嘉月对沈逾明也有点印象,李肃说他一肚子坏水,他认为这话对了一半,此人心思狡诈,但装的是不是坏水还有待商议。

赵川有些不高兴了,没怎么搭理他们,很快便告退离场。

宴会到了末尾,周嘉月准备回去,李肃跟在他身旁情绪不高:“殿下。”他低落地问周嘉月:“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怪李肃对赵川一见如故,两人确实挺像,都不怎么聪明。周嘉月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人家弟弟坏话,你觉得呢?”

李肃心里还是不服气:“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明明他是那群土匪的老大,可实际上那些人都听他弟弟的,他呢,他弟弟让他往东,他敢不敢往西,殿下……”

“行了。”周嘉月被他念得头疼,出声打断他:“你也看了,云久是赵川的结拜兄弟,总不会害他。赵川能一路走得这么顺,他弟弟可出了不少力,你以后少掺和他们兄弟俩的事。”

李肃见周嘉月竟不和他站到一边,不由悲从中来,他醉意上头,乱嚷嚷了起来:“殿下,你也瞧着那小白脸好看就偏向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那云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肃和其他副将不同,和周嘉月情分更深,来往也失了些分寸。

周嘉月没生气,淡淡道:“我瞧着那人确实不怎么正派,有点子邪性……”

他话没说完,李肃忽然掐了他一下,周嘉月拧了拧眉,甩开他的手,却见前面有个人影缓缓踱步而来,正是他们话里的人物。

周嘉月一时之间颇感尴尬。

沈逾明轻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我说军营里的人怎么这么爱搬弄是非,原是上行下效。”

周嘉月没说话,李肃也没敢吭声,沈逾明不再理会他们,从他们旁边径直走过。

因这这一遭,就算周嘉月日后对他态度再好,奉他为军师,他对这人也始终有所防备。

夜深了,沈逾明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计算明日的路线,周嘉月没让人通报,自己掀帘而入。

沈逾明听见动静快速收起桌上的纸,有些不悦,周嘉月的面色却也不好:“这么晚还不睡?病了这么久,身体刚好了一点,又开始糟蹋了是吗?”

沈逾明其实没生病,柳公公认得他这张脸,他不能与他碰面,他不欲与周嘉月多说,起身往里走:“你回去吧,我准备歇下了。”

周嘉月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沈逾明诧异地回头看他。

“明日有空吗,我想带你……”

沈逾明用力抽回手:“我明日有事。”

周嘉月静了下,依旧不依不饶:“有什么事?要紧吗?不能推了吗?”

沈逾明耐心地回答他:“挺要紧的,你不必担心,我大哥陪我一起。”

周嘉月面色更难看了些,盯着他看了会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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