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月何曾是两乡

宁尘一拳往许长风脸上搂去,许长风惊愕之下后仰急退。这一拳去的突然,却因宁尘没有裹挟真气,只在许长风鼻尖轻轻刮过。

也是霍醉伸手拦了他一下,这姑娘被人当面诋毁惯了,叫身边的哥们儿兄弟听到了难免打几次窝鼻儿拳,霍醉反应练得极快。

宁尘察觉霍醉不想多事,便不再发难,只淡淡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别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搁这儿满嘴放屁。”

许长风即便不似景水遥出自宫主一脉,那也是长老座下被一等一看重的真传弟子,如今叫宁尘扫了一下,鼻头又痛又麻,胸中火气上窜,拽腰间长剑往外就拔。

许长风那剑刚拔一半,景水遥手掌一翻兵刃一转,“铿”一声砸在他剑柄底部,将许长风长剑压回鞘中。

“霍姑娘,多有得罪。师兄急不择言,还望包涵。”

景水遥面不改色,干净利落向霍醉拱手致歉。

许长风还真听话,被她这么一拦,乖乖退了一步没再言语。

女孩紧接着就转向宁尘:“十三,非要加个人不可吗?办砸了事情,楼主那边怎么说?”

宁尘正闹气性呢,脖子一梗:“我叫的人,我担着呗。”

景水遥只把头一点,不见喜怒:“好,那便尽快上路。霍姑娘,我们在此等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请快些。”

说着话,景水遥已带许长风去旁边茶肆去了。霍醉扯着宁尘袖子把他拉到远处,轻飘飘埋怨道:“你打人家干什么……”

“那般说你,我听不过去,不惯着他。”

听着似是花言巧语,可霍醉却知道宁尘没说假话。

他动手那速度,当真是被人一激之下怒而起势。

别说许长风,自己都没差点反应过来,绝非算计之后的惺惺作态。

霍醉身为散修很是吃这一套,按街面上的话来说,这就是把你当自个儿人。

她领了宁尘的好,心中畅意,嘴上却仍道:“我看你啊,是看不惯那姑娘身旁立了别的男子,净拿我当幌子。”

这时候说啥都是虚的,宁尘只打个哈哈:“呀哈,被你看出来了!”

“那许长风对景姑娘言听计从,两人眼神中透着十二分默契,怕是你机会不大。”

“我怎么听你这话酸溜溜的?”

“我看你死心吧,人家一副青梅竹马模样,中间也插不进别的人去。”

换别人说这话,难免有别的心思,可霍醉却非如此。

若是打个闷棍讨个恶账,霍醉打么打么手就办了,可这嘴上抹油虚与委蛇的勾当,对她来说就有点腻歪了,所以这才劝了宁尘两句。

“要不然我找你帮什么忙啊。兄弟一心其利断金,你先跟她混熟,再替我说些好话,后面不就好办多了嘛。”

叫宁尘架到这份儿上,霍醉摇头叹气只好应下。

她穷鬼一个,也没什么家伙什准备,说走就能走。

倒是宁尘心思细些,附近归了包堆儿一番采买,眼看快到中午头了,这才回来朝寒溟璃水宫两名真传一努嘴,总算上了路。

四人离开白帝城,一齐往皇寂宗行去。

宁尘早已算过时间,离着那祭祖大典还有半个月,皇寂宗宗门所在乃是其前朝都城应天府,从白帝城往东不过六七日远近。

到了地方之后想法儿混进妖墟,算上妖墟内与妖灵纠缠耗费的时间,怎么着也能提前两天摸到皇寂宗祖陵边上。

宁尘已经按照柳轻菀给的地图找好了藏身地儿,等人家把法阵一开就闷头往里钻。

他这边老神在在不紧不慢,那边寒溟璃水宫俩人可急得紧,远远飞在前头,一个劲儿回头拿眼神戳着宁尘和霍醉。

还真不是宁尘故意找他们茬儿。

言及身法一道,当属风修、火修和剑修为尊。

风修御使天地灵风气和一身,强于长途跋涉;火修真焰激烈飞火流星,瞬间爆发速度无人能及;剑修催使剑光飞遁,乃是平衡于风火身法之间,许长风与景水遥的速度在同修为中算是数一数二了。

可宁尘毕竟拉了一个霍醉在身边。

其实金丹灵觉两阶之间并非天堑鸿沟,金丹元婴这是两个大坎儿,醒灵觉甚至比结金丹还要简单些。

那厉害的金丹期修士,跨阶赢个灵觉期也不是什么事儿,宁尘前些日子不就被霍醉撅过一次吗。

关键在于,霍醉一个武修,精研的都是武斗身法,十几丈之内腾挪转移无往不利,赶路逃命这一手可瞎了屁,只会一手最朴素的御风术。

赶上修为低了一级,想跟上前头那俩实在有些费劲。

宁尘虽不往心里去,只合著霍醉速度一起并肩御风,霍醉却没他那么厚的脸皮,老被前面两人左等右等,心里可有点过不去了。

“十三,看你们这么急,尽叫我拖着误了事怎么办?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那哪儿行啊。”宁尘说,“你当我真是为了勾搭姑娘才请你来的啊?这一趟入潜妖墟甚是凶险,若没有你这贴背的交情一起护着,我还怕叫那俩给祸祸了呢。”

霍醉闻言也不多说,只拼劲儿往前去飞,好歹追了些距离。可一连鼓了半日的真气,霍醉渐渐可吃不消了。

宁尘看她额上冒汗,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他眼睛一转生出一念,扭头向霍醉伸出一只手去,也不说话,只静静看她。

霍醉顿时会了意,初始还想摇头,手却已经迎上去,叫他用力牵住了。

香香软软小手一握,宁尘可开了心了,只是不能露相。他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挽手一搂腰,带着霍醉直追前队而去。

霍醉试着他手都伸到自己腰间去了,眉头一皱,口中“啧”了一声。宁尘赶忙道:“这不是怕拽得你胳膊疼吗?”

霍醉暗叹一口气,恶声道:“手若乱动,揍不挺你。”

带个姑娘也没多少负担,巽风邪体一发力,宁尘眨眼功夫就吊在了许长风景水遥身后。

那二人见他们追上也不再留力,四人直往应天府急飞而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宁尘顺着那二人的意,也没有特意去城镇寻落脚的去处,四人风餐露宿,不过四天就进了应天府所在润州地界。

润州乃是皇寂宗腹地,再乱冲乱撞恐怕引来耳目。景水遥率先将速度缓了下来,别看她先前火急火燎,到关键时却是极有分寸。

如今速度虽缓,再行两日怎么也到了,霍醉也不再需宁尘裹带。

只是这三四天下来,牵手搂腰的,起初还脖子梗发麻后背发痒,浑身不舒服,到现在竟也习惯了。

这般亲近,铁打的砧子也得崩出俩豁口,又何况霍醉本就心中有事。

她街上混的,多精灵一姑娘,暗地里禁不住就琢磨,宁尘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跟自己玩心思呢。

刚有这念头,后腰就叫宁尘捅了一下。霍醉拧眉瞪眼回头一看,宁尘在斜后头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叫自己去跟景水遥套近乎。

霍醉翻了个白眼,把先前那狐疑尽数丢了,不情不愿蹬两脚,飞去了景水遥身边。

头些天净赶路了,四个人一共也没搭过几句话,又赶上景水遥一脸的冰碴子,还真是不太好打开话头。

可霍醉是谁,要是没这两手可别在街面上混了。

她远远先叫了声“景师姐”,待景水遥回头来望,便微笑着靠了过去。

修士之间修行为尊,霍醉虽看着比景水遥大上些,但境界低一层,叫她师姐也没什么合适。

“霍姑娘有事?”景水遥对霍醉还算客气,眸子里也比平常柔上两分。宁尘想的没错,真要套近乎还是得让姑娘来。

“听十三说,你们是寒溟璃水宫真传?”

“正是。”

“我还没交过五宗法盟的朋友呢,寒溟璃水宫的地界更是没去过,你们那什么样?”

景水遥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很冷。”

“哈哈,听名字就不暖和。南疆景色想必和中原大有不同。”

“是。宫主所在希拉穆亚山积雪终年不化,一路下到山底外门间,却又有密林葱郁如同绿海。”

宁尘在旁边蔫儿搓搓听着,怎么琢磨怎么不是个味儿。景水遥这两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可细一品却似是有些生分,说得尽是些外人所见的皮毛。

霍醉会掐分寸,两个人来言去语,景水遥虽话不多,一天下来与霍醉也算熟了起来。

宁尘见缝插针,随口问了几句有的没的,景水遥不咸不淡都应了。

“许前辈,我观你们寒溟璃水宫御剑之法很是不同寻常,虽速度稍逊,但真气却使得舒缓持久,不知有什么独到之处?”

霍醉和景水遥聊着天,也没把许长风落下。

人有叙话之情,许长风在旁边听二女谈天许久,言语之间觉出霍醉是个知书达理的大气姑娘,已是对自己先前激烈言辞有些后悔。

此时听见霍醉不计前嫌与他攀谈,便就坡下驴拿了好脸色出来。

“我寒溟璃水宫功法旷古绝伦,你身为散修,能看出其中点滴精妙,已是不错。”

大宗门弟子向来不把散修放在眼里,许长风这话虽不好听却也是无心,霍醉才不计较。她继续道:“许前辈若是能指点咱几句,那可就好啦。”

许长风看着眉清目秀,实则修行已有四五十年,霍醉一口一个前辈叫得他很是受用。

他把头一昂,瓮声道:“却不是我藏私,吾宗身法融汇了众派之长。我便是在御剑身法中糅入了法道风修之功,以便赶路。此乃底蕴深厚的大宗大派才能有的积累,却不是你一个散修能修习的。”

话说到这儿,许长风也是把派头装够了,从戒指里掏出薄薄一本册子递给霍醉:“我这里恰好有一本武修身法,便赐于你处。我看你颇为好学,出些勤勉之功便能修得八成。在这世间厮混不易,你却要洁身自好,爱惜名声。”

这话兜兜转转,似是又绕回当初他羞辱霍醉那茬儿了。

霍醉心知他这是拿功法给自己赔个不是,也不磨叽,干干脆脆收了。

宁尘在旁边却直嘬牙花子,强忍着没露出一脸的酸相——这许长风爹味也太他妈浓了,叫了声前辈真把你叫到天上去了。

人家姑娘跟你聊个天儿,你怎么还搁这儿给人指导人生来了?

霍醉扭头看宁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宁尘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许长风那边听见:“没啥,想起一首小诗。”

“诗?”

“蛇行鼠喰余粮少,贵人语迟小人多。贫贱不离唇舌尖,一世奔走不堪言。”

许长风听到他这诗念得似是有点阴阳怪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宁尘这四句诗虚虚实实,怎么想也不好联系到自己身上,既抓不住把柄,便只得作罢。

他听不明白,霍醉可知道宁尘的心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什么破诗啊。”

“相面诗呗。”

“哎呦?你还会相面?”霍醉饶有兴趣。

“这手可是咱的看家绝活儿。别的不敢说,大四观小四观,那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哎,你先说说,什么叫大四观小四观。”

这姑娘家说起玄算一道,没有一个不喜欢的,连景水遥都缓下身形竖起了耳朵。

“观形,观色,观言,观情;观人于忽略,观人于酒后,观人于临财临色,观人于临急临难。此即是大小四观,决命中之定数,解人相与我相。”

霍醉听得起兴,也顾不上再和景水遥搭话,先捅了宁尘一胳膊:“挺厉害啊,来,先给我相个面。”

宁尘装模作样看了她半天,胸有成竹道:“小霍你睫长眼亮,是偷腥窃心之相,所以才有那风言风语纠缠;虽唇薄福浅,却素面高鼻享得九命不死,乃是正格的猫命。”

霍醉一琢磨,还真有些道理。她招惹事情不少,哪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可不是应了那九命不死,只是前一句偷腥之相惹得她有些不爽。

“我是猫命,那你是什么命?”霍醉没好气儿地说。

“我?我獐头鼠目,钻营投机,东躲西藏见不得光,自然是鼠命,被你死克。”

霍醉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连前头许长风也背着他们哼笑一声。霍醉见机而动,立刻道:“许前辈,不如叫宁尘也给你相一相面。”

许长风可不是傻子,知道宁尘和自己不对付,让他抓上了一准儿没好话。他头也不回,只把手一扬:“怪力乱神,雕虫小技,不足道哉。”

霍醉讨了个没趣,却不依不饶,拽着宁尘往旁边去:“他不爱听,那你说给我。”

“他呀,眉心有火乃是有急,额角有窝乃是外引,可见尽是在急他人之急,大侵自身命宫……”

“那这又是什么命?”

宁尘舌头一伸,哈哧哈哧喘了几口:“一条狗命。”

霍醉连忙用手捂住嘴,脸都憋红了,好悬才没大笑出声。旁边宁尘还说呢:“不止是狗命,还是舔狗。”

霍醉不知道舔狗什么意思,却仍觉得天塌一般好笑,又不好意思出声,按着肚子猛喘好半天。

他俩私底下嘀嘀咕咕,许长风也不愿去听,自是什么都没听见。

可就在这当儿,景水遥却忽然凑了过来。

刚才她离得近,又在意着两人对话,竟一五一十听了个清楚。

“十三,你也替我看看。”

这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宁尘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冠冕堂皇仔仔细细去往景水遥脸上瞧。

这一回许长风在旁边可没法儿了,相面相面,总不能看脚丫子吧?

“景姑娘面色沧凉唇色不鲜,血中带风人易漂泊,游无定所心难有归,乃是雀儿命。雀儿最厌樊笼,栅门一开急于飞窜,怕是容易撞在树杈子上戳坏了。”

宁尘这三脚猫不过是读过两本相书,知道些歪词儿罢了。

但他善于察言观色,眼力介又好使,拉大旗扯虎皮一顿胡说八道,只把人往云里雾里去诓。

景水遥离了寒溟璃水宫一路跑到中原腹地,一上来就往皇寂宗宗门重地去戳,心中定是压了大事,宁尘这顿扯皮也不是全无根基,况且对了错了更不重要,勾出话头就行。

景水遥能听出宁尘话里话外是劝她缓缓,只是仍不见喜怒。

她幽声道:“雀儿归巢,怎能不急。”

宁尘精神头一振:“你是皇寂宗皇族后裔?看着不像啊……你也不姓燕,难不成是外戚?”

景水遥摇头:“我若出身皇寂宗,怎能再投寒溟璃水宫?不过是生于汋州罢了。”

汋州、汀州、润州乃是东南最大的三块地盘,如今皆在皇寂宗掌控之下。此行去往皇寂宗,说是归乡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听到这地名,宁尘脑子立刻活泛起来——他可没忘,当初答应过别人一件事儿呢。

“汋州出生,咋的跑到寒溟璃水宫去了?”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景水遥轻飘飘一句带过,全然不接茬。

宁尘本来也不是想问这个,他顺势道:“你是汋州人,那定然知道,两百年前你们那边有一段故事……”

都不待他说完,景水遥已开了口:“魔从海上来……你是想说这事吗?”

“是啊,太太平平的日子,突然间大难临头,想想都吓人。汀州汋州首当其冲,你若是生在汋州,应该对这故事很熟悉吧?”

景水遥面无表情:“小时候多有耳闻。”

“我听那故事时就觉得奇怪,茫茫东海,不过小小几个破岛。魔道那么多狠人,真能是从海上来的?你听没听过什么别的说法?”

“此事各门各派典藏都有记载,我小时候听的故事,还不如在寒溟璃水宫书阁中写的详细,就不卖弄了。”

宁尘左看右看,却看不出景水遥这话说得是真是假。

他也不在乎,继续道:“典藏里记的都是些官话,我是懒得看。我记得汀州当时的宗门叫紫霞宗?”

“不错。”

“我倒听说,紫霞宗被魔道灭门时,有个真传首徒是跑了还是没回来的……唉,要是能找着她,说不定能把故事讲全乎些。”

景水遥此时才扭头看向宁尘:“你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我这人混迹江湖,最好打听。两百年前那场魔祸,怕是离着最近的奇闻异事了,等我多搜集些传言流语,就写个故事小册子卖给大家看,哈哈哈!”

“离着最近的奇闻异事,是不久前合欢宗宗主入魔,焚尽万法宗,你怎地不去打听这事?”

宁尘心里猛撕了一下,强压住脸上的笑瓤:“现在合欢宗那事儿刚刚事发,胡言乱语满天飞,打听了也是白费劲,还是得等尘埃落定。”

“说的也是。”

宁尘舒缓胸腔里一口浊气:“还是聊刚才的。我打听到,说是那紫霞宗宗主真传弟子,好像是复姓慕容,不知是也不是?”

景水遥将头轻轻一点:“紫霞宗,慕容嘉。”

“哎?你连名字都知道?看来搜罗故事就是得多多打听,这不,景师姐一句话,还真帮我填上了。”

“你我年岁相仿境界相同,何德何能被称师姐。随楼主一般,叫声阿遥便是。”

霍醉也笑着插嘴:“我也这么叫了啊?”

“霍姑娘请便。”

宁尘冲霍醉挤眉弄眼:“别啊,你继续叫师姐,以后我就变师兄了。”

霍醉哈哈一笑:“你不怕折寿就行。”

嬉笑而过,宁尘又转向景水遥:“你刚才说,紫霞宗真传大弟子叫慕容嘉,她当时是逃了?”

“慕容嘉当时是去西域化外历练,没了踪迹。有个说法,道是她为魔道所俘,供出了宗门的机要虚实,这才引得了魔道侵袭。”

宁尘眉头不禁一皱。

慕容嘉与自己挖心剖肺,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瞒他。

若真是她与魔道玩得里应外合,还盼得什么宗门来救?

况且制住她的是罗什陀,那肥猪夺舍圣子之前是决计不可能出离尘谷的。

“这话听着……似是不真。”宁尘对景水遥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那你觉得这说法有理吗?”

“我觉得有理。”

宁尘叹了口气。

只因他知道其中内里真相,当然对此说法不以为意。

可在旁人眼中,中原宗门香火兴盛,若不是门内出了叛徒,怎能惹出这般乱子?

这念头一旦塞到心里,可就扎下根了。

但宁尘仍忍不住替慕容嘉辩解道:“慕容嘉最多不过知道些紫霞宗的机要,那银昭国、摩罗宗,乃至其他大大小小一堆宗门,都被魔道渗透,难不成每个门户都出了叛徒?”

景水遥望着宁尘,由他把话说完,却不反驳。她静了片刻,忽然道:“看你样子,似是知道什么隐秘,才会这般替慕容嘉开脱。”

宁尘一愣,自忖刚才所说没有半分毛病,怎地被她看出是在还护慕容嘉了?

好在他脑筋转得快,立刻想起柳轻菀临走前嘱托。

这小娘皮应是有什么探心量情的秘法,刚才自己话说的没有破绽,心里却替慕容委屈了一下,说不定就被她感觉到了。

“隐秘吗……道听途说了一些,也不知真假,但我听闻那慕容嘉倾国倾城,那样一个美人儿,想必不会办那不肖之事。”

他故意把话说的着三不着俩,许长风在前头听见了直摇头:“贪恋美色,闭目塞听,庸惫至极。”

景水遥却没说半句话,不置可否归去了许长风身边。宁尘看着她背影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最后这句话能不能把先前的破绽遮拦过去。

不过又转念一想,遮不遮拦又有什么关系,她还能猜到慕容嘉是自己妾奴不成?于是宁尘把心放了下来,踏踏实实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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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地界内张灯结彩,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周边十里八乡已是人头攒动,修士和老百姓挤成一团,谁都分不清谁。

宁尘见这场面,心说这他娘不就是皇寂宗集体上坟吗,怎么改了赶大集了?

五宗法盟就是高人一头,白帝城引了周边三五州的修士,皇寂宗这祭祖大典怕是把整个中原的闲人都勾来了,拍卖会聚拢的人气放在皇寂宗这里如同九牛一毛。

应天府界内远近乡城二十多个,家家户户都敞开门做起了生意。

哪怕没东西卖,也得倒出两间空房给人租住。

人多也好,人多办事方便。

待真的飞到应天府,宁尘更是看掉了眼珠子。

人家皇寂宗可真是家大业大,真真儿一座浩大皇城落在应天府正当间,连方圆界都不稀得用,生生多占了百多顷地去。

按理说这市井繁华只会带得灵气稀薄,不利于宗门弟子修行。可应天府内外城全然不从此理,皇寂宗不依山不傍水,依然享着一层浓郁灵气。

这就是所谓“龙脉”了,皇寂宗宗门即是中原灵枢所在,绝不是寻常山河能比。

四人还没进城,便见偌大一个法阵罩子扣在应天府上。

不用方圆界,护宗法阵的规模不得不随之扩大,皇寂宗把整个应天府都纳在法阵之内,这法阵的耗费想想就惊人。

有护宗法阵,意思是整个应天府都算得皇寂宗宗门了。想要进去可不能再飞,四人只得顺路往城门走去。

应天府的城墙外围同样热闹,屋子房子铺得一水儿开,全都住满了人。

路往哪儿通人往哪儿挤,顺着人找到城门也是容易。

可来到城门口一瞧,四个人都把脚驻下了。

十几丈高的城门四敞大开,门口却站了实打实的守兵。

皇寂宗这些守兵与绝云城军队一样,都是武道修士,应是皇寂宗外门的传承。

他们一丝不苟,把想进城的都拦了下来。

想想也是,你们外头热闹热闹也就罢了,应天府现在到底是要干嘛?祭拜老祖宗啊!能让人进去胡来吗?

皇陵虽在应天府北几百里处,可那妖墟秘门却隐在应天府外城。大家都知道内城难进,谁料想现在外城也设了卡子。

不过还没等四人埋头商议,便有几名修士从天而降。

守门的兵甲们客客气气与他们接洽,又有皇寂宗的长袍修士出面,笑盈盈接了他们拿出的礼单礼盒,仔仔细细登记在册,这才将来者请入了城内。

“嘿,好说了。”宁尘凑到景水遥身旁,“你拿几件宝贝,报称寒溟璃水宫弟子前来观礼,咱不就进去了。”

景水遥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此时却眉头紧皱。

宁尘察言观色:“怎么?还需遮掩身份?”

“并不……”

“那先找店家落脚,进妖墟之前好好歇息一回。你们去买三五件像样的礼品回来,明日咱们过卡。”

宁尘嘟噜噜把话说完,自己还觉得安排得挺好。

没成想景水遥却没应声,转身和许长风走开几步商量了起来。

宁尘拧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就笑了。

“他们俩嘀咕什么呢?听你的不就行了?”霍醉抄着手站在旁边,忍不住发牢骚。

宁尘压下笑意,胳膊肘蹭了蹭霍醉:“哎,我和你打个赌,他俩人是囊中羞涩,掏不起买礼物的钱。”

“这怎么可能?寒溟璃水宫的真传啊,穷家富路,怎能没钱?”

霍醉哪知道,宁尘打一开始就用神念把那俩人的戒指扫了个透,底儿摸的清清楚楚。

“那你敢不敢和我赌吧!”

“赌什么?”

“你再亲我一下。”

“你要输了呢?”

“我亲你一下呗”

霍醉虚啐了他一口:“呸!逗小孩儿呢?你要是输了,应我一愿,成不成?”

宁尘嘻嘻哈哈往后缩:“亲一下不够,还馋我身子?”

霍醉被他逗得直乐,嘴上功夫不落下风:“你那二两骨头,炖不了一锅的肉!”

两人正在说闹,另外那边可扯巴上了。

景水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许长风急得一个劲儿想拦她,却被她强按下手去。

许长风无奈,只得作罢,跟着景水遥走了回来。

她走到宁尘前面,也不含糊,张口就道:“十三,身上有闲钱吗?”

宁尘嘴角一翘,朝霍醉扬了扬眉毛,霍醉蔫呆呆发愣,心说怎么真叫这家伙说中了。

“有啊,我们潇湘楼一脉,盘缠是少不了的。”

“借我一些。”

“空口白牙,说借就借?这次妖墟之行,你俩要是死里头,我找谁要钱去?”

“不白借。”景水遥也不作色,手一抬,拎起她原先挂在腰间的那块儿烟玉,“这东西押你,我定来赎回。”

原来方才许长风就是跟她争竞这个东西。想来此物对她异常珍贵,许长风知其贵重,不想叫她拿来典质,却拧不过景水遥意志坚决。

“来,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宁尘一把将那玉抄在手里,挤眉瞪眼迎着日头去看。

许长风在旁边铁着脸拿话点他:“看便看,就怕不识货。”

这等没有法力的饰物,真要较起真儿,可能比金丹期法宝都金贵。

法宝法器,那都是拿来用的实在玩意儿,显不出多高的身段,还就非得这种毫无用处的美物才叫奢侈,都是富家大户拿来彰显身份的。

修士一心向道,哪有功夫揣摩玉石雕撰之技,这可都是凡俗匠人代代相传,一辈子打磨手艺,才能弄出这等好货。

景水遥这玉子,不说什么质地,反正宁尘一窍不通,只讲它这做工,那可是精细非常,不是百年一遇的好匠人万万雕之不出。

更重要的是,这玉佩亦有一丝匠神灌注其中。

玉石匠人未必有什么修为,但雕刻打磨时全神贯注神念融汇,亦是心血所在。

这所铸物件离手之后,其匠神由内而发,是助修士安宁心神的好东西,换做旁的法宝却是有所不及,故而更加珍贵。

“行吧,东西我收了,你开个价。”宁尘捉到那丝匠神之后便知此物不俗,转头捏在了手心里。

“十万灵石,拿得出吗?”

宁尘直嘬牙花子:“哎呀……”

景水遥当他资财不足,又道:“你有多少?六万八万也可。”

“给你八万,我也得留些自己应急。”宁尘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十万灵石不过他潇湘楼几日嫖资,此时却要磨蹭一下把戏演足。

“好,只是东西请你守好,我必来赎回的。”

许长风在旁边跟了一句:“若将东西丢了损了,可赔不起!”

那还不是许长风的东西呢,看着他满脸郁色,仿佛景水遥受的委屈都落在他身上了一样。

景水遥倒是干脆利落,收了宁尘的灵石,找客栈号下房来,便拉着许长风一同走了。

应天府城外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好在有那伶俐的店主专门留了几间上房,漫天要价囤货居奇。

宁尘也没啥不舍得的,眼见马上要跑到妖墟中吃苦,还不得好好犒劳自己一晚。

霍醉看他掏钱掏得一点儿都不心疼,鼻子都皱了起来。

不过她本就是被唤来帮忙的,有好地方住也说不出别的。

宁尘伸手去推左间,她迈着步子就往右间去了。

宁尘一把给她拉住:“哎哎哎,哪儿去?”

“我和阿遥睡这边。”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呢?你把我和那狗命许长风撂一屋,我不如死了算了!”

霍醉哈哈笑:“你死呗。”

“行。”宁尘巍巍点头,腆着脸往霍醉跟前一贴:“死前你把账给我结了!”

霍醉和他随口一赌,原以为说个玩笑话就过去了,没想到他搁这儿不依不饶的。霍醉咬牙切齿:“那我跟你一屋,你把账平了。”

“这还差不多。”

就算一屋歇息,霍醉也谅他不敢乱来。

只是小霍如今心绪烦乱,原本打好谱一路助他亲近旁的女子,以此摘了思绪中那点念想,混没料到宁尘突然又拿话来撩拨她。

单单这样也就罢了,谁知这家伙撩完就跑,自己都进屋了,他还真把账平了,一点儿旖旎念头都不见,好像真就只是为了躲那许长风才哄她来的。

他若真缠上来要亲,霍醉一捶给他撂翻就是,心中多少还能畅快点。

可这不上不下不咸不淡,浑然摸不着宁尘半点心思,霍醉实在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问他?他若一口否认,自己脸往哪儿搁?

顺其自然?心刚静下来,他又来几句狂蜂浪蝶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洒脱如霍醉,还真没应付过这等情境。

两人隔着中间一个厅,各自睡下,霍醉翻来覆去到半夜,这才打定主意,心说任你如何撩拨,我自风轻云淡便罢。

只不过,人要是能说到做到,那就不叫人了。

“小霍小霍,起床了。”

修行者神念坚实,一觉只需一个时辰便能精神充沛。霍醉也不贪床,宁尘一声轻唤,她已神清气爽坐了起来。

刚起身,就闻到一股扑鼻的甜香。还没等霍醉开口问,宁尘已端了小碗过来。

“酒酿圆子,趁热趁热。”

睁眼便有人把餐点奉在眼前,于霍醉可是头一遭。她瞥了宁尘一眼,长叹一口气:“这般殷勤,你想干嘛?”

宁尘一脸惊愕:“我能干嘛?这不听说应天府特产,正合你的口儿,我给自家兄弟弄点儿好吃的来,又怎么地了?”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叫霍醉挑不出毛病,听着反倒是自己矫情了。霍醉抿抿嘴,憋了声多谢,把碗接了过来。

“哦——你不会是以为,我还打着谱勾搭你吧?小霍你可误会了,你既然都说了不叫我招惹,那咱们只讲兄弟义气。平日里开个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哈哈,那就好。”

修士常以辟尘法傍身,也无需净口洗漱。

霍醉这般应着,把那酒酿圆子往口中一送,只觉得香滑软糯,喉中又有酒香四溢,当真是美味珍馐。

只是不知为何,咽了那圆子在腹中,胸口却隐隐泛酸。

昨晚都定好了再不动心,你怎地又晃神了?霍醉这般对自己说着,唏哩呼噜将那圆子扒拉下去,却再尝不出半点香甜。

宁尘权作不知,往她旁边一坐,拿出景水遥贴身的玉佩来:“小霍,你看这玉,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霍醉看到那玉佩,喉中又是一涩,不动声色摇头:“我不懂玉石,问我也白搭。她抵给你的,你便拿着好了。”

宁尘提起这茬可不是为了叫霍醉吃飞醋,他是有正事琢磨:“你没觉得奇怪?她若用钱,找个典当铺子把玉佩当了,少说典质十几二十万,何必要找我?她一路上与我们甩冷脸,现在放下身段相求借钱,多难看啊?”

霍醉聪明,一点就透:“你是说,她这玉佩不好见光?难不成是偷来的?寒溟璃水宫的人,总不能偷人家玉佩来往自己身上戴吧?”

若是有空,宁尘倒是想在应天府寻摸一个懂玉石的匠人,顺藤摸瓜掏掏景水遥的底细。

可这想法究竟太过鲁莽,若叫懂行的看破什么端倪报给上面皇寂宗,那不是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景水遥许长风已敲响了他俩的门,想偷偷去探也没机会了。

四人借着蒙蒙朝日往城门口走去,宁尘一路上就把挂绳绕在指上,甩着景水遥的玉佩玩。

看自己的金贵东西叫人这般轻贱,景水遥似是有些动了情绪,赶了几步走在前面,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许长风时不时盯着宁尘,几次似是想要发作,又碍于景水遥没能出声。

离开城门还有那么一刻,门口已经稀稀落落排了了十几个人在前面。四个人在后面站定,宁尘这才将玉佩掂在了手里。

“阿遥,东西买齐了?”宁尘搭话。

景水遥嗯了一声,态度比昨天恶劣多了。

有脾气更好,就怕冰坨子一块。宁尘伸指头在景水遥肩膀上点了一下,姑娘扭回头来,冷声道:“作甚?”

“有言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昨天思忖一夜,这玉我终究是不能留,还你了。”

宁尘手一松,揪着挂绳将玉佩晃在了景水遥眼前。景水遥冷冰冰双目盈过一层光亮:“欠你的钱又如何是好?”

“等你还我就是。你若赖账,我上寒溟璃水宫找你们宫主告状。”

“好。”

景水遥见宁尘这般豁达,声音不禁柔了,面色也缓下来,伸手便去拿自己玉佩。没想到还没够着呢,宁尘指头一兜,又将玉佩握在了拳中。

“你……”

“但有一个条件,你若能扒开拳头,玉佩还你。扒不开抢不走,那东西就归我,嘿嘿,可不许用真气。”

他话音刚落,景水遥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手指用力往他拳缝里去钻。

想来这玉佩着实贵重,现在有机会失而复得,景水遥立时便用上了全力。

宁尘说这话其实只为逗她玩。

他早想明白了,这玉佩之中颇有故事,自己卖又卖不掉,匿又匿不走,捏手里天天被人惦记,不如卖她个人情。

倘若景水遥手上没力掰不开他拳头,宁尘自然会给她放水。

可是两个人这般手指交拨,正是用合欢真诀触身窥探的好机会。景水遥那冰凉小手刚往宁尘手腕上一放,他立刻运起了探查功法。

羽化期宫主亲手施展隔绝秘法,法力之强,恐怕连其他两个羽化期老怪都观之不透。

可那毕竟是玄门正宗之法,究竟挡不住合欢真诀,宁尘神识兜住景水遥识海,悠悠然这么往下一观,顿时如暴雷轰顶,炸得宁尘人都傻了。

怪不得要用这般法门护住景水遥,这要被旁的人看去,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旁人许是有不识货的,可哪怕就剩一个识货,那人也得姓宁名尘。景水遥识海气海的经络周天,恐怕是几千年才能出这么一个!

此种绝脉实非后天修炼而成,乃是打娘胎里就孕育出的仙体神躯。

其经络之内自成一体,五行之脉通达天地,一丝真元纳入,周天循环之后便有十倍百倍生息不停。

自己炼化也好,渡于旁人也罢,都能叫修行一日千里。

邪道常有教人采补鼎炉的说法,现在看来都他妈是井底之蛙,景水遥这才真正是天地造化而生的鼎炉之体!

就算不会双修法们,只要能将此女拢在胯下日夜交欢,修行速度怕也是要快上几十倍有余。

倘换做宁尘施展合欢真诀与其欢好,只要全神贯注双修,二人一个月内便能齐齐迈入元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而此等绝脉,正适得修炼那《合欢清心诀》。

好有一比,合欢法纲若是一架战车,命君坐了车把式,焚心位就是前头那驹儿,清心位则是后面的车子。

驹儿只要性子对了便好,可这车要的却多了——轮得圆,轴得韧,辕得寸,厢得大,但凡一样短这车就奔的不溜嗖。

可有一件事儿却叫宁尘纳闷。

如此万妙的鼎炉之体,说好听点理应性情活泼,说难听点就该是水性杨花。

油碰上水就得往上飘,屄里空着就会想男人,非得把这一身的好肉都物尽其用才能舒坦。

此乃身性如此,不是装模作样能混过去的。

可瞧着景水遥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若说她是明里冰凉暗中骚,宁尘这花丛中一等一的小霸王,还能看不出来?

“放手!”

许长风一声利喝将宁尘惊醒,他这才发现,景水遥早已将玉佩抢了出来,自己却仍叨着她小手半天没放。

又低头一看,连裤裆都鼓了起来,差点没把宁尘臊到姥姥家去。

倒不是他生了什么淫思邪念,而是合欢真诀被鼎炉之体一诱,自发运转,这才闹得宁尘举了帐篷。

再看景水遥,一张苍白面颊都映出了些桃红。

不是羞的,全是气的,她原以为宁尘大度还了她玉佩,还在心中微微赞许,如今却只当他是借机揩油,再是性冷也生起气来。

还能解释吗?怎么解释也白搭呀!宁尘讪笑着松了手,不言不语退了一步。

景水遥抿着嘴,将玉佩戴回腰间,往前走了两步再不理他。

其实也没什么交情,被人白上几眼也不叫事。可是等宁尘歪头往霍醉那边一看,霍醉眼睛都瞪圆了。

“你这真是色中饿鬼哇……拉着人家手不放,还支帐篷,羞不羞!”

霍醉虽与宁尘相识不久,但该经历的却是都经历了。

单凭自己淫药入体,宁尘却坐怀不乱这一条,霍醉就绝不会觉得宁尘是有意为之。

可毕竟他刚才露了丑态,霍醉说什么也忍不住得嘲他两句。

宁尘唉了一声,伸手往脑瓜子上拍了一掌:“是我鬼迷心窍!可谁叫我是处男之身,受不得这等诱惑。”

霍醉哭笑不得,心说这小子一进白帝城就钻到潇湘楼这大鸡窝过日子,现在说自己是处男,天王老子听了也得喷血。

她摇摇头:“我看你这下也不用折腾了,我再怎么帮衬,阿遥也难再理你。”

“你怎么净给我打退堂鼓!我可不乐意了!你先帮我练练嘛!”

“练练?练什么?”

话还没问完,前头城门已经开了。修士们的队伍立刻向前涌动,景水遥与许长风也迈动了脚步。

恰在此时,宁尘一伸胳膊,牵过霍醉手来:“等我牵习惯了,以后就不会失态啦!”

霍醉胸口咯噔一跳,还不及抽手骂他,已被宁尘拉着向前走去。

她挣了两挣,宁尘却死也不撒手,此处人多眼杂,若是打闹起来,难免被人围观。

霍醉这么爽利的人,一时竟也觉得羞臊,就这么由了宁尘。

宁尘见她不再挣扎,暗暗开心,只将手腕一扭,重新与霍醉十指交扣,牵得更加亲密。

他也不知霍醉现在脸上表情如何,只贪图这掌中一时的温润柔腻,胸中雀跃不停。

高兴归高兴,牵住霍醉的这一刻,宁尘心中却是清明了许多。因为他发现,自己脑子里现在满当当都是霍醉,实是容不下景水遥半分。

其他修士有他这般机缘,遇到景水遥这种鼎炉之体,可不是立时要将霍醉丢了,全神全意把心思扑在景水遥身上,只为了修补法纲、成就大道。

宁尘虽然多情,可若叫他一心功利,虚与委蛇去讨女人欢心,还不如叫他去学狗叫。

况且他是真喜欢霍醉呢。

寄在宁尘心间的这许多女子,没有一个如霍醉一般。

苏血翎忠心不渝,乃是她道心如此;萧靖英姿飒爽,亲慕之余却只是露水一度;初央懵懂单纯,爱护之心尤占其先;慕容嘉与宁尘同生共死一回,对他痴心依赖,可究其根本,两人这一主一奴乃是机缘成就而得;提到童家母女,更是在逢场作戏中渐生牵绊,这才割舍不下。

唯有龙雅歌,领他入门,是知遇之恩,两人水乳交融之时心神交映,一番造化促成亲密无间。

龙姐姐是第一个亲他爱他的,又焚身灼天,在宁尘心中无可替代自不消说。

可二人终是“日”后生情,宁尘又难免仰望于她,不似霍醉这般肩膀平齐。

小霍与他的性子太合,宁尘真是少有这般轻松。

与她在一处,不用装模作样掩饰什么,他那些油嘴滑舌精头鬼脑,霍醉混迹市井全都接得住,笑也笑得骂也骂得,还有比这更让宁尘动心的姑娘吗?

宁尘三番五次去寻霍醉,说是因为“用得着”,实则早就动了心思。

既不是机缘巧合,亦没有夹带功利,自打他转生此世,霍醉是第一个真真正正叫他主动的,没掺下一点点旁的杂念,就是喜欢。

赶上宁尘这人也有股拧劲儿,在合欢宗灵宝堂时就这样,别人抠拿金银,顺势而为就能占得便宜的事儿,他就偏不。

若景水遥不是清心位的好胚子,他勾三搭四尝个咸淡也未尝不可。

可真叫他丢下本心情愫,为了修行得道去玩那些虚情假意,他呸一声就颠儿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宁尘干脆强断了自己对景水遥的念想,不叫自己受那利欲蛊惑,专心致志勾搭起霍醉来。

鼎炉之体虽然稀罕,清心诀又不是只能她练,我叫霍醉练不成吗?

身边从前的那些女子,宁尘哪一次不是屌比心快?

这回可不同,牵着霍醉小手,宁尘觉得如今竟和第一世的影子模模糊糊重合起来——无甚思虑,无甚牵挂,只顾得怎去讨心上人喜欢便可。

我仿佛又做回我了。

“呵,我说什么来着,那小子心知你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终于露相了。”

许长风在景水遥胳膊上轻轻拨了一下,往后示意。

一路上他三番五次对景水遥说,宁尘心术不正,霍醉定是他的姘头,好叫景水遥离他远些。

如今见宁霍二人终于合在一处,可把许长风得意坏了。

景水遥回头看见宁尘牵着霍醉的手,面无表情转了回去,没有接许长风的话。

方才虽有些气恼,但片刻之后景水遥便清醒过来。

细究少年当时表情,并非色迷心窍,实是惊愕震动,莫不成是看出了自己隐秘?

可宫主神法又怎么是他一个灵觉期能看破的?

想到此节景水遥不免疑虑,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先将心思放在了眼前。

城门口礼仪官收下了景水遥给的礼物,又抬出名簿请四人留名。

好在四人要去的只是应天府外城,此处也不会深究身份,几个人只胡留了姓氏也就放进去了。

进得城来,霍醉以为宁尘怎么也该把自己放了,往后轻轻一扥,却扯得宁尘回头朝她笑起来,手指相扣全然不松。

霍醉心乱如麻,不知怎解他笑中之意,直想拽着他衣襟撬开他嘴,数数他有几颗牙。

霍醉最怕的,是他在景水遥那里遭了白眼,这才找寻自己以为替代。

她向来不善玩些虚招子,能两句话把事儿说明白绝不说第三句。

甩开手夯他一捶最是简单,可霍醉突然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他牵着手,而是前头那俩人已然给他冷眼白脸,自己舍不得叫他那般委屈。

要真细究起来,一个洒脱姑娘,此时却瞻前顾后如此心细,小霍已经是着了宁尘的道儿,只是自己还看不分明。

宁尘心中有数,乍着膀子以逸待劳,又有柔荑含在掌中好不快活,只苦了霍醉在后面叫他吊着犯愁。

应天城可太大了,城中走着走着,甚至能望见几座葱郁小丘被屋舍拢在其中。四人一路弯弯绕绕,在西城根附近的苍山下寻到了一间寺院。

天底下的禅修都奉大日轮寺为尊,皇寂宗腹地城中能有这样一个庙宇,实则是大日轮寺与燕门交好,专门留得的一处外使门户。

太平盛世,这间不大不小的寺院也没什么通使的功用,只供城中香客参禅礼佛罢了。

皇寂宗倒是不以为威胁,毕竟禅修一道要的是清心寡欲,又要剃成秃瓢,也不见有几人成就涅盘大道,难道还怕宗中弟子抱团出家不成。

时及祭祖大典,城中外人颇多,来此参览的闲人自然也不少。交了些香油钱,四人假装游兴使然,不动声色混入庙中,也没有僧人疑心。

进了佛门清净之地,宁尘总算松了霍醉的小手。

霍醉掌中一凉,好不容易舒下一口气,又见宁尘望着她笑,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默契亲密。

霍醉胸口忽地甘甜起来。

似是懂了些意思,又不敢细想,只能跟着他先往前走。

这寺中不过一个禅修金身期的和尚压着山门,与玄门相较大约和金丹期相仿。宁尘他们毫无顾虑,只若无其事往那后山偏僻处行去。

后山一处小小石窟,少有人来,已是遍地败叶枯枝,也不见僧人打扫。

宁尘按柳轻菀所示,摸到石窟中,寻得一处隐秘石缝,便是那庚金剑密钥归属之处。

“来,手搭我身上,咱们动身。”

宁尘此时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回头确认三人都已抓紧自己胳膊,这才小心翼翼取了庚金剑剑胚,慢慢往石缝中一插。

微微一声嗡鸣,整个石窟突然震荡起来,须臾间便停了。四人屏息而立,不敢挪动分毫,此间却再没生出半分异样。

可回头一瞥,石窟外面的天地已然换了颜色。原本湛蓝的天变得灰漆一片,却不是因为乌云盖顶,只仿佛蒙了一层不清不楚的纱罩子。

那太阳光色晕涔涔从头顶灰色中穿透下来,好死不活地落在大地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身后却是黑洞洞一片虚空。

洞窟所在的那片土地,已从大地上撕裂开来,与无数碎片一起浮在黑暗之中。

这些地裂从大到小,越往深处越是稀疏,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顺着大地边缘一直望去,就像是这片黑暗虚空正在逐渐向内侵蚀。

四人谁都未曾见过这等景象,站在洞口一时看得痴了。也不知若是一脚踏空落入虚空,究竟会掉到哪里。

好在洞窟所在的地块还算广阔,与前面大陆之间裂缝不过丈许。拿肉眼去看,也看不出这些大小碎块有丝毫移动,这天地界应该还算稳定。

景水遥回过神后也不害怕,率先纵身跃上了前面的大地,许长风紧随其后。

宁尘狡黠一笑,朝霍醉伸手,意思是拉着你一起跳。霍醉瞪了他一眼,自己脚下一踩飞身而过。

宁尘没能再拉小手,噘着嘴自己跳过虚空,尽摆出一副委屈样子给霍醉看。

霍醉错开眼神也不看他。她心知景水遥他们厌恶宁尘不好开口,便一本正经代问道:“如今已进到妖墟之内,我们往哪里走?”

“跟着我就行。”

宁尘刚准备动身,景水遥却走上前来:“十三兄弟帮我们指个方向即可,妖墟中行走颇有风险,你与霍姑娘就在这里等我们。”

进入妖墟得要庚金剑,出去自然也少不了。

宁尘不禁疑惑:“要是等个十天半月你们都不回来,我们难不成在这儿搭窝棚住下?你就不怕我们等不下去,提前走了,把你们困在此处?”

“祭祖大典结束之后两天,若我们还不回来,你们便走。”

“得了吧,咱们赶紧去赶紧回。你也知道妖墟凶险,看在楼主面子上我也得照应照应你们。”宁尘说着话,也不给置喙的机会,抬腿就走。

景水遥见他一意孤行,也没有再说旁的,跟许长风一起吊在了后面。

妖墟原本是妖族生息的地盘,大小妖城妖洞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不过现在都已变成了残垣焦土。

那怨魂妖灵大多是白天蛰伏,但若被附近真气搅扰,难免也会出来发难。

虽然是第一次进妖墟,几人都对此间情况多有打听,谁都没有催动真气施用身法。

才走了不一会儿,许长风忽然身形一顿:“你们试到没有?真气似有逸散。”

他修为最高、真气最厚,此时突然发觉体内真气恍若有虚,像是被人抽走了一些似的,不免有些紧张。

景水遥闭目一试,点了点头。霍醉却一脸迷茫,并未试到真气有半分削弱。

“元婴不入妖墟,这话你们听过没?”宁尘漫不经心道。

若能知晓妖墟所在,这句偈语也便容易听得。景水遥嗯了一声:“宫主讲过此言,若非如此,我就一路修到元婴再来了。”

旁人听了这话恐怕笑掉大牙,元婴若是那么容易修,中原早就出来千八百飞升的了。

然而宁尘却明白,景水遥鼎炉之体,恐怕早已随寒溟璃水宫宫主修习了什么神妙功法,这话可没有半点虚的。

“不是元婴进不来,而是妖墟中妖灵聚汇,贪食修士灵气续命。若元婴期在此处现身,立刻便要引得千百万妖灵齐齐来攻。打是能打过,却是寸步难行,故而有此一偈。你我虽不是元婴,但灵觉距元婴也不过就差道心一解。留在此界之内,真气恐怕得降到灵觉初期才能稳下。”

霍醉本就是金丹,没有此忧。景水遥许长风就地盘坐,收敛周天尝试摸索抵御之法,耗费一个时辰却也徒劳无功,只得任凭真气慢慢降了下来。

宁尘早知此节,他若是灵觉后期恐怕也讨不了好。但合欢真诀威力强横,凭他灵觉中期修为,竟微微抗住了没有逸散。

不过这也是他为何敢叫霍醉来此的原因。真气受制,霍醉凭借这一身叶含山武修奇功,战力绝对不会逊色其他二人。

四人行走一昼,运气不错,好歹没有什么像样的妖灵拦路,只在路过一片沼湖时引动了几条鱼怪残魂,刚一露头,许长风已御使飞剑给它们斩了个魂飞魄散。

灰蒙蒙的天上日头悬而不动,却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暗淡。可见这天地界中的太阳并非实物,乃是一个残影。

面前偌大一片废墟浮入眼帘,宁尘直愣愣冲着那个方向就去了。

许长风本不想与他多话,可见他步伐坚定,不禁还是张了口:“前方那废墟……原本莫不是一座妖城?其中妖灵定然群聚甚多,为何要往那处去!”

宁尘懒得和他耗费唇舌:“你认识路我认识路?我能带头找死吗?今晚就在那处落脚,你要不敢进,就搁这儿挖个地洞。”

“昨夜已休息过了,何必驻脚,继续赶路不成吗?”景水遥说。

宁尘连连叹气:“嗨哟,真是得亏我带路。当初要是叫你们自己走了,今晚你们就得死这儿。”

“此话怎讲?”

“妖墟入夜,幕如墨染,伸手不见五指。又有万妖齐出,游荡巡弋。白天战起来,胜负好分,晚上若是遭袭,堆也被怪堆死了。唯独这天地界中的几处妖城残毁之处,当初灭妖大战,被各式阵法结结实实犁过一遍,莫说妖灵残魂,鬼毛都驱的一根不剩。昼行夜伏,寻妖城断壁处休憩,乃是妖墟内排第一位的规矩。”

景水遥听是听进去了,但仍问道:“你……你们潇湘楼,如何知道这许多?”

“妖墟本就是供皇寂宗高阶弟子历练的地方,从他们嘴里抠点儿话,对潇湘楼还不是易如反掌?”

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两人还能再说啥?

都乖乖跟着宁尘进了妖城废墟。

此处早已被人族修士掀了个底儿朝天,别说囫囵个的房子了,三五尺高的墙都少见,最多也就挡挡沙土风尘。

倒是有树,妖墟内灵气浓厚,树木生长旺盛。

凑来些枯枝,生火决随便一点就是一蓬红灿灿暖烘烘的篝火。

夜渐渐来了,头顶天空竟一点点变作深紫色,布出了漫天星斗烨烨生辉,却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好看。

寒溟璃水宫二人面色重重,也没心思观景,只从戒指里取出锦盖铺在地上,盘膝坐定,吐纳修行起来。

霍醉身为武修,惯于拳脚之时运气修炼,现在身在妖墟不敢擅动,也只好别扭着打起坐来。

可是还没等她闭眼冥思,就感应到身后隔了一堵墙,宁尘正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叫霍醉全然静不下心来。

她扒着断墙探出头去:“十三,你好烦啊!”

只见宁尘整了一块大青石板横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弄得盘子,四凉四热八个菜已经摆上了。

这黑灯瞎火残垣断壁的地方,竟叫他整了这么一个席面出来,霍醉眼睛都直了。

“你跑到这儿野餐来啦!?”

“还差这么一天打坐的功夫吗?别在那装模作样了!来,吃点儿吃点儿!”

“你也够没心没肺的。”

“哈哈哈!有肠有肚就行!”

他俩这边唧唧喳喳,身后许长风一声叱喝:“你二人这般聒噪,如何叫人静心修行!”

霍醉还担心宁尘跟他呛起火来,没成想宁尘却不当回事儿:“好好好,我们离远点。”

他说着就将地上的青石板一托而起,朝霍醉一努嘴,向远处走去。

霍醉笑着将手按在断墙上一跃而过,跟着宁尘走去了前头另一座残屋里。

低头一看,嗬,不光菜齐,还有酒呢。四只酒壶两只酒盏,已叫宁尘摆得齐整,青石板旁边还铺了一只牦牛毯子。

霍醉鼻子一抽,识得那酒香,心中那点糟乱全都吹散了。

看那酒器就是,那并非自应天府购置,而是潇湘楼珍藏售卖的佳酿。

宁尘这是有心了,提前备好了美酒,从白帝城一路带过来的,这份心思霍醉如何看不出?

猜定了宁尘的念头,霍醉便不慌。她从不怕这少年对她有何居心,只怕猜错了他的意思,两人生出误会。

闹了半天还是冲我来的,霍醉嘴角一翘,先前的忐忑酸涩一解,眼里的光色也柔了。

宁尘跽坐在毯子上,抬手用第一只酒壶斟了酒,抬眼向她一望:“聊聊?”

霍醉将衣袍一展一甩,在宁尘身边坐下,伸手去取酒盏,却被宁尘抬手拦了一下。

“一口下去,能识得这是什么酒吗?”

霍醉也不多说半句,仰头将酒送入口中,嘴巴一咂:“沥胆酒。”

“真是个酒腻子哇!这都喝的出来?”

霍醉笑道:“叶含山上下两只醉猫,你当是虚的?”

酒是好酒,菜却没什么精巧。宁尘叨了颗醋花生丢进嘴里,开口道:“沥胆披肝,君子之泽……今夜我不当小人,也想你陪我当一回君子。”

“酒后无君子,我可不敢打包票。”霍醉取过沥胆酒又给自己满上,那酒壶盈盈一握,三杯倒出来却是干了。

她将最后几滴振在杯中,抿过一口;“你是有话要问?”

“你与旁人结过道侣吗?”

此一问倒是锋锐,一点儿都不带寰转的。霍醉心头一颤也不伪作,将头一点:“两年前,有一良人。”

散修男子若如霍醉一般混迹市井,往往粗鄙鸡贼,以霍醉的心气儿却是看不上的。

她生的好看,纠缠她的自然不少,世家子弟尤而为甚,可家教不严品行不端的她入不了眼,门风罡正德才兼备的又因那恶名对她敬而远之,两厢一挤兑,竟一直没有亲近之人。

两年前她倒是真遇到一位公子知书达理,没有先入为主闻名取人。

霍醉对他生出了些许情谊,几番相处之后,架不住对方苦苦哀求,也就应了与他结为道侣。

霍醉刚一答应,那人就显出了一肚子迂腐。

什么女孩家不许踩凳子,说话不能太大声儿,穿衣服不能露胳膊,霍醉是做这也错做那也错,浑是讨不了一点儿好。

开始霍醉只当是他为了自己好,也没太往心里去,可到了第二天,那人一句“女子如何能喝酒”,霍醉立刻就把他凳子踹了。

别的还好说,不让姑娘我喝酒,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也没什么好遮拦的,宁尘问了,霍醉就顺嘴一咕噜给他全都倒了出来。

宁尘听完,释然道:“你那时不叫我招惹,我就觉得你是以前有事儿……”

霍醉叹气:“我这人啊,天生不爱被管,我家那老头从小都不敢管我。经了上次我也是看明白了,若与人结了道侣,定然要被框住,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才能逍遥自在。”

“两人未必不能一起自在,你那是没碰上靠谱的。”

“谁靠谱?你?”霍醉斜他一眼,嘴角带笑。

宁尘这回却是没顺杆子往上爬。他默默无语,取过第二壶酒,斟在杯中。

“这回也要猜酒吗?”霍醉问。

“待我说完话,你再喝。”

看宁尘面色微沉,霍醉便将酒杯放在了石板上:“你讲吧。”

“你于我沥胆,我也剖心报之。霍醉,独孤十三乃是我假托的姓名,此时已不能再瞒你。”

言外之意,再瞒你,如何叫我往你心里去住。

霍醉竟也微微领会了其中深意,她忽然又有些发慌,深吸一口气,问:“为何要托以假名?”

“因为大如浩天宗这等五宗法盟,都将我视为肉中之刺,想要拔之而后快。我不遮掩身份,便无法在中原行走。”

“你与他们有仇?”

许许多多婉转说辞在宁尘心头转过,他不禁得开始害怕……已经与霍醉这般近了,若将她吓退可怎么办。

那可是五宗法盟,不是旁的什么宗派。

与他们作对,几乎便可算作整个中原修士的敌人。

这世间有几人能在这等庞然大物之前挺起腰来?

可若不把话说透,又开口作甚?宁尘想到此处,只硬声道:“是。有滔天之仇。”

“你……”霍醉再是闲散无羁,听了这话也不免有些懵。

宁尘抬手将霍醉的杯子送到面前:“话不急叙,请饮此杯。”

霍醉愣愣地接过去,三心二意之间将它饮下。待她于口中一品,眉头舒展了两分:“这酒唤做……合欢酿。”

“答对啦。”

霍醉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的真名是……宁尘……”

“嗯。”

此酒非是与合欢宗有关,只是拿合欢花酿造而成。

可合欢宗那场祸事早已传遍天下,宁尘的大名儿连带画影图形乌泱泱铺到了各州各府,白帝城所在辰州亦不例外。

宁尘奉上的这杯酒,即是给霍醉点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宁尘虽有一氲大祸罩在头顶,却吓不住霍醉半分。若是知道身边人有难就缩了脖子,也对不上她这义字当头的性格。

“宁尘……宁尘……”霍醉在口中咀嚼着,歪头冲他一笑,“这名字可比那什么十三好听多了。”

宁尘笑起来:“是啊,好就好在,跟霍醉俩字特别般配!”

霍醉把脑袋垂在自己胳膊上,咯咯笑着。

待她再抬头起来,酒红已攀上面颊。

她正正心绪,将眼放在面前一桌酒菜上:“你与我说实话,从一开始,就在跟我玩以退为进的把戏,是也不是?”

宁尘一梗脖子:“人呐,一旦动了心,哪是你一句话就能堵了去的?我又怕死缠烂打叫你厌烦,只能出此下策。今天我就把话说死了,你若真是一点儿想法没有,咱们就踏踏实实当哥们儿,从今往后再不提此事。可你若觉得我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好,为何不试试嘞?”

宁尘喜欢的就是霍醉与他处处合拍儿,霍醉又何尝不是。

哪是觉得“有一丁点好”啊,现在处在这意头上,霍醉看宁尘是哪哪儿都好。

如今宁尘把话掰开揉碎了这么一说,霍醉只觉得若是再将他推远,怕是真把这缘分耗尽了。

但又叫她如何开口去说?

霍醉性子这么直,嘴巴张了张想说些好听的,脑袋一片空白,半句软话都说不出,脸都红了,只憋出一句:“倘你能说出个理由,试试也未尝不可。”

宁尘舒出一口气,眼见好事只差临门一脚,他抄过第四只酒壶,递到了霍醉嘴巴前面。

前面两味酒俱有深意,霍醉自也不由得好奇,由他捧着酒杯轻轻抿一口,随即哑然失笑——这壶酒名为【醉生梦死】。

宁尘将她抿过的酒喝进肚子:“你方才总说自在自在,可强拧着不顺自己心意,又叫什么自在?从心所欲,醉生梦死,才是真的逍遥。”

三壶酒,三层意,都被宁尘算得通透,于自己身上用尽了良苦心思。

霍醉胸口被融融暖意塞满,最后那点倔强也给推垮了。

她劈手夺过那壶【醉生梦死】喝尽,酒不醉人人自醉,面颊已是姹紫嫣红,宁尘何时见过她这等妩媚,眼睛都看痴了。

“与你结为道侣……倒也没什么,但看你小子如此会哄姑娘,怕是女人已经有不少了,你叫我往后如何自处?”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霍醉又知他长期宿居青楼妓馆,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如今口虽然松了,却是不知怎么摆正身份。

“就把你养在外室,给我当个小三儿——”

霍醉跟他认认真真掏心,却换来戏言一句,直戳得她火上紫府,别提多委屈了。

姑娘鼻子一酸,伸手就去掐宁尘脖子。

宁尘连忙抓住她手儿往后一屈,将霍醉揽在怀里。

“家花不如野花香,当个野花不好?”

宁尘没轻没重还在逗人家,霍醉气得都哆嗦了,体内真元压制不住直向外溢,都气冒了烟儿了。

试着怀中佳人使劲往外挣起来,宁尘这才抚着姑娘后背好生安慰:“这不都由着你嘛,你若盼着明媒正娶,那我就八抬大轿上你的叶含山……”

霍醉抬手在他脑门上扇了一掌,勉强压住火气:“谁要与你娶亲!我只要、我只要……”

她话一时难说出口,宁尘却接道:“你只要我对你有一颗诚心赤胆,断不可心口不一。”

宁尘一双眼睛忽烁间没了戏谑玩闹,只留下一片至诚至真。

霍醉所思所想被他一一说中,只叹他竟将自己读得这般透彻,马逢良将酒逢知己,肩头那些许踟蹰尽数卸了。

宁尘试得她身子软了,又接口道:“我不光应你,还要亲你爱你,叫你知道双莲并蒂何其之美,比翼双飞何等之妙,叫你思我想我,依我念我。从今往后,哪怕苦酒入喉,我们也早晚叫它都变得甜了。”

虽是一番甜言蜜语,却说得精诚朴拙,霍醉听得心颤,大羞不已,连忙出言打断:“我不听这些诓人的话,只叫你知道,我可没有第二颗心交于你处。若是今后欺我骗我,恩断义绝之后,莫来痴缠不休……”

宁尘小心翼翼拿指尖在她脸颊一滑:“还没如何呢,就去想那镜破钗分的哀事。”

“世间冷暖,爱侣相欺之事,我都见得惯了……只盼你我能有好聚便有好散,也不枉、不枉我……”霍醉喉咙发颤,强拧着才说完了最后半句,“……不枉我倾心一场。”

那铁桦一般的刚直为他变了柳条枝儿,宁尘心口怦怦直跳,将额头与霍醉抵在一处,轻声道:“嗯……我倾力而为,断不叫醉儿后悔就是。”

一声醉儿入耳,霍醉只觉双眼泛酸,连忙紧闭双目。这一声呼唤至亲至柔,终叫这一辈子硬挺着脊梁的姑娘得了一个贪晌之处。

二人相辅相依,许久没有说话。

霍醉肩头抵着宁尘胸口,试得他胸膛炽热心口震荡,不知不觉间只剩下心满意足。

宁尘拢着霍醉长发在指间把玩,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世那无有远虑的纯粹时光。

片刻,霍醉支起身来,在宁尘肩膀头儿拍了一巴掌:“哎,当家的……”

“当家的?”宁尘咂么咂么嘴,直挑眉头,“这他娘是个什么称呼?”

霍醉微微一笑:“你把我诓到手里,欺我看重义气,早晚要将我使唤的团团转。雇个小工还得给钱呢,我可不吃这哑巴亏。别的不说,今后我那酒你得包了!”

她话说的似是生分,可宁尘忍不住还是笑了。这酒腻子,明里算账,暗里实是抹不开面子,在这儿别别扭扭撒娇呢。

“行行行,得亏你爷们儿我兜里有钱,你一辈子酒钱与我这儿报销就是。”

话说的叫人踏实,霍醉心情大畅,伸手朝那最后一壶酒一指:“喏,给我拿来——”

宁尘把酒壶握在手心,望着霍醉眼睛:“醉儿,若只靠闻的,能猜出酒名吗?”

霍醉自信一笑:“难不倒我。”

宁尘将那酒递在了霍醉面前。霍醉低头一嗅,不禁一阵耳热心跳。

【鸳鸯回春酒】。此酒虽无什么淫性,却也是强肾催宫的春物,宁尘暗含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也不一定非要今夜喝……醉儿想与我饮酒,自是时刻奉陪。”

霍醉颤巍巍接过宁尘手中酒壶,踟蹰片刻,自己默默斟了两杯,与宁尘递了。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宁尘,我霍醉没有其他姑娘的千娇百媚,也尽不了她们那般心细如丝,只有一节敢逾其先……此酒交杯,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宁尘听得霍醉剖白,心神激荡,两人臂弯交错,齐齐饮下那杯春酒。

宁尘再按捺不住,丢去酒盏,俯身拥住霍醉,双唇相触,把那情债先讨了回去。

当初叶含山时,还是霍醉先动的。

宁尘那日醉得晕晕乎乎,什么也没记住,如今贪那小嘴软嫩新鲜,亲来吸去,没把持两下就把舌头往霍醉喉中去钻。

霍醉酒量好,上一回如何被他欺负可还记着呢,这回自然更是抗他不住,秀鼻一哼就被他撬开牙关,舌头给卷了去。

那日毕竟酒喝得麻酥酥了,这回才知道被爱侣亲吻竟是这般舒服,霍醉身子里一团火从喉咙飞到胸口,从胸口跌到小腹,就这么一股子热气儿来回鼓窜,实在受不住激荡,喉中妙音一声,胳膊不禁死死缠住了宁尘脖颈,盼他就这么一直亲下去。

女孩口中小舌香软,更有醇酒香气弥漫,简直要把个宁尘迷成大尾巴狼。他左吃右吃,把霍醉那舌头舔了不知道多少遍,还是贪个没够。

不光嘴贪,这色中恶鬼手能老实的了吗?霍醉那一身宽袍大袖的,他那贼手滋溜顺缝钻了进去,一把捏住胸前那团软肉。

霍醉本钱可真不小,只是为了行武方便叫她拿缠布死死缠了胸。

宁尘只爱吃新鲜的,怎能容那好物事珠玉蒙尘,性子一凶,手上竟用了力,一把给霍醉缠胸撕了一半开来。

霍醉是见过世面的,不是不知道男子喜好女子何处,可宁尘这穷凶极恶的模样,真叫她没得防备。

挣扎着吐了宁尘那舌头出来,霍醉狼狈抹了抹嘴角香涎,小声埋怨道:“又、又不是不给你摸,你扯坏我缠布干什么!”

宁尘口中失了小舌,也不说话,又拱在霍醉颈子上舔了起来。

霍醉身若遭雷,不禁一个哆嗦,再没法多说什么,叫宁尘双手齐下,把裹胸布都撕巴干净了。

一对水滴乳儿从束缚中淌了出来,霍醉那身白色大袍之下除了一件轻纱罩衣一条包臀亵裤,再无一点遮拦。

她知道自己已被剥得敞怀露乳,被宁尘看了个精光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斜倚在身后断壁之上,羞得闭上眼睛歪过头去,不住喘息。

宁尘手中两团喷香软腻,揉来揉去好不快活,忍不住低头去看,但见那双乳圆润饱满,雪白团子当中一簇樱红挺立。

若叫霍醉跪爬下去从后面行淫,这对乳儿可会真如水滴一样垂在她身下,叫他撞得颠翻不休了。

见了如此美味可没法再忍,宁尘一口咬了上去,用力一吸,嘬得霍醉“啊”的一声小小尖叫,把那一身的刚硬骨气都丢了。

“宁尘!轻点咬……”霍醉本想叫他停了,可又见宁尘吃得如痴如醉那般喜欢,心底涌出一番喜悦,话到嘴边也改了。

宁尘得了允,两只团子更是谁也不放过,右边吸得肿了,又去品鉴左边,来来回回吃个没完。

霍醉虽未经人事,可折腾半天也叫他弄得头晕目眩,心火上上下下,在小腹中烧了个够呛。

她斜眼瞥到宁尘那裤裆,里面儿的东西几乎都把裤子给他撑破了。

当初南元朱门,二人藏身柜中,她还掐了那东西一下,一时间想起此事,恍如隔世,不禁伸出手去,给他揉捏起来。

宁尘埋首奶儿之中,忽地试到那坚挺处一阵酥麻,颇有些惊讶。

忍不住抬起头来,狠狠亲了霍醉两口,蹬鼻子上脸捉了霍醉手腕,将她小手塞入了自己裤裆。

霍醉为人干脆、敢作敢为,情爱间也不愿伪作矜持,宁尘得寸进尺之下她竟也不抗拒,捉着他巨鸟一根,细细替他上下搓弄起来。

宁尘这下可来劲了,腻声在女孩耳边问:“醉儿今夜就给我?”

霍醉一听可急了,鹿心乱撞,连忙道:“不给!”

“那你还给我搓的这般硬,叫我如何纾解!”

霍醉被他问得六神无主,几番张口不知如何作答,被他偷上前来将舌头占住了,绞缠了一腔口水,又被逼着咽了。

逐渐喘不过气来,霍醉勉强将他推开寸许,忽试得探在他身下的那只手虎口湿漉漉,讶然道:“你……出精了?”

“啊?我可憋得难受还没起头呢!”宁尘也被她问愣了。

“那怎的湿了我的手……”

宁尘失笑,贼眼往霍醉腿间去瞄:“你能湿,我却不能?”

霍醉这才试到自己腿间凉凉,不知何时已泌了爱液出来,将亵裤荫了一片。

她一羞一愣的功夫,宁尘已拿手掌抢在那桃源秘处。

霍醉连忙去抓他手腕,却被他手指上下搓揉了几个来回。

“唔!”霍醉双腿一蹬,只觉得被打了一闷棍似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情到浓处,叫宁尘狠狠一激,好悬没迎来自己第一次泄身。

若宁尘欺她软,使手段乱七八糟一顿乱揉,怕是这姑娘立时就要交代在这儿。

可宁尘哪舍得叫她第一次独饮空杯?

趁机会就扯着那亵裤往下去拽。

她平时打拳踢脚,下身不爱穿长衣,只留这样一件黑色亵裤遮春,故而这裤管比平常亵裤略长,能裹住小半大腿。

若是她着意不允,宁尘可是不好脱的。

霍醉喘匀一口气下来,竟发现自己亵裤已被扒到大腿,顿时有些恼。

“说了不叫你急在今夜!”

宁尘又气又笑:“那你别撸我鸡巴!”

霍醉被他吸得舌头发麻,嘬得双乳又痛又痒,身下还濡湿一片,如何不想要?只是此番叫他激起了性子,偏不要给他。

“方才叫你这般欺负,看我如何报仇!”

她一挺腰一使巧劲儿,竟翻身将宁尘按在地上往腰间一骑,伸手自己把亵裤脱了。

宁尘又惊又喜,可没成想,霍醉偏要罚他一个看得见吃不着。

她身旁那些姐儿妹儿没少跟她说悄悄话,倒是教过她一招。

霍醉大起胆子,强忍羞涩解了宁尘的裤腰,那白玉老虎嗷呜一声跳将出来,狠狠抡在霍醉小腹上。

霍醉原本还觉得,若是他缠得紧,半推半就给他也就是了。如今看到这一条凶兽现身,心道这要是叫他得逞,自己还不折了半条命进去。

未免身遭此难,那更是得使出浑身解数降龙伏虎。

霍醉按着宁尘胸膛不叫他乱动,拖泥带水举身子往他玉棒上一坐,平压在胯间,前后轻轻晃起了腰。

宁尘见惯花丛,却未见过霍醉这与众不同的花瓣。

她私处生得颇为靠前,小阴唇展出小小两片红嫩薄如蝉翼,带着点点淫露正含了棒身。

宁尘低头去看,两抹鲜红裹在鸡巴上,宛如一张小嘴亲昵;再往上看,又见原本那飒爽女儿,衣袍开敞下藏着一对奶子,在自己兀自扭腰不停。

宁尘当时半个身子就麻了,直想扛着她那长腿夯她个实实在在。

“好醉儿——就给了我吧——你这样弄,叫我不上不下,可烧坏我啦!”

霍醉也在那里银牙半咬,一时间身子也是歪歪扭扭,数着一二三四怕是也要到顶儿了。

她这雏儿,方才在宁尘作弄下远远望见那滔天洪水,是又馋又怕,现在学那骚娘儿把式给自己情郎吃了半天素的,也不知是该叫他入在腹内送自己上去,还是趁着尚能守住心念,就此罢休,来日方长。

又晃了十几下腰,宁尘已是咬牙切齿眼前发黑,忍不住叫道:“好你个臭酒猫儿!待真激起我性子来,翻身过去干你个七荤八素!”

霍醉红颊似血,气喘吁吁笑着逞强:“若不用真气……你还能……弄得过我?”

宁尘梗着脖子就要起身挣扎,可手脚一动立刻被霍醉制住了关节。

他倒忘了当初这姑娘在白帝城是怎么欺负他了。

真气也不敢用,引来那边寒溟璃水宫二人,可就丢大脸了。

无奈之下,宁尘只得摔躺回去挺尸,霍醉臀儿慢慢动着,上身却伏下去,抿着宁尘嘴唇亲了又亲。

“认输了吧?”霍醉总算赢了一回,喜笑颜开。

宁尘无奈,眼珠子滴溜溜往下瞅去,正赏到那一对儿水滴乳是怎么垂而荡漾,也算补了补心头缺。

“霍姑娘!十三!”

断墙另一侧突然一声呼唤,吓得霍醉连忙缩下身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却是景水遥见他们久不回还,出来寻了。

霍醉惊慌失措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宁尘机灵,抱了霍醉一侧一滚,将她挤在墙角之下。只要来人不把头探过断墙,便发现不了他们。

霍醉松了一口气,低头见自己一对乳儿顶在宁尘胸口,已被压得鼓鼓囊囊,不禁又羞了半天。抬眼一看,却发觉宁尘正朝自己坏笑。

还没回过神,就试着那火热巨物顶入自己腿间,直往那桃源蜜缝逼去。

霍醉吓得连连摇头,却不敢出半点声音,动着嘴唇一个劲儿说着“我认输我认输”。

宁尘叫她欺负半天,岂能饶她,原本那点怜香惜玉早被蕴成了满腔淫欲。

正赶上霍醉穴儿生的靠前,两人在墙根下面对面并躺一处,全然挡不住宁尘暗度陈仓。

壮硕龟头抵开了两片小阴唇,霍醉这才真的慌了,顾不上被旁人听见,咬着宁尘耳朵,蚊蝇般小声:“尘哥,我错了还不行……”

一小句话还没说完,宁尘腰一挺,龟头撑开软肉就日进了霍醉屄口,恰顶在处女膜上。

霍醉眉头一紧,张嘴欲呼,好在神智尚清,一把捂住了自己小嘴。

从穴口到膜儿,都叫那滚烫铁棒头儿填了。好在霍醉勉强还能忍耐,她缓过一口气,小声急道:“你来真的?!”

宁尘在她耳上一舔,柔声道:“接下来才是真的。”

霍醉怕得要命,心一横,也不管叫不叫人看见,立时就要爬将起来把那虎头挣出穴口。

可是宁尘已稳稳挟住她身子,伸手替她捂了嘴,小腹与她贴在一处,屁股往里结结实实顶了上去。

霍醉腹中仿若龙吟虎啸,开碑裂石,叫铁棍一下子探入那月牙口儿,将晶莹圆润的处女膜捅了个破破烂烂,再回不去了。

霍醉痛得几近晕厥,可偏偏就是晕不得,一声凄叫也叫宁尘死死捂在了口中。

鲜红血珠从两人肉缝中淌下来,滑过她白白大腿,沾染了身下白袍。

又听上头许长风声音道:“找到了么?”

景水遥应声:“没有,只有残羹剩酒。”

“呵,那俩人定是逞欲寻欢去了,不必担心。我真没说错,那霍醉装模作样,到底是个淫女。”

两人声音远去,可把霍醉委屈着了,泪珠吧嗒吧嗒掉了几滴,都淌在宁尘手背儿上。

若放在平时她可不当回事,恰逢现在,屄里真就插了一根鸡巴,又被宁尘这样欺负,如何不叫她往心里去。

宁尘可没见过霍醉这幅模样,顿时慌了,连忙去吻她脸颊将泪珠儿亲了:“醉儿痛着了?别听那狗东西放屁,你我情投意合,管那风言风语作甚。”

霍醉闭着眼,虽不流泪了,却也不爱看他。

宁尘抱着她又亲又哄半天:“你不高兴啦?那咱们不弄了,我这就出来。”

霍醉红着鼻头,睁开眼气道:“身子都叫你破了!又说这等话!”

“我也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嘛。后面还有极乐绵长,我想叫醉儿早些享受……”

霍醉身边姐妹都与她讲过这番滋味,知道他不是假话:“你就不能轻点……非挑我不敢动弹的时候强要我!”

“说是轻点,怕是更疼。你武修的身子骨坚挺,何况我已经收着劲儿呢,这要还受不住,我看咱们不如歇了吧。”

半途而废,刚才的苦不白吃了。霍醉叹口气:“那你……来吧……捂着我嘴……”

方才霍醉痛的身子绷了半天,手脚早没劲儿了。宁尘得令,又按住她小口,将玉棒往里用力突了进去。

一路毫不留情,破开了处女膜、碾平了肉芽丛、胀开了小花径,紧贴贴的一条小缝都给撑成了一个血洞,那鸡巴满满当当亲在花心上,这才停了下来。

霍醉的哀叫都叫他手掌按在了喉咙里,如今总算吃足了他那东西,嘴唇都紫了。

宁尘使出浑身解数,揉那乳头亲那小嘴,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总算将女孩舒缓下来,气儿堪堪喘匀。

霍醉抬手揩去眼角泪滴,带着哭音儿:“真不知其他姑娘如何受得了这东西!”

“那个……呵呵,我多少比旁人本钱大些……”

“想来也是……男人都跟你一般大,女人可怎么活……”

“你可错了,若都是这般,女人可都快活了。”

“哪里有什么快活!早知道如此,死也不叫你进来!都是你用强!”

宁尘捧住霍醉脑袋,细细吻她额头。

如今鸡巴叫她死死裹在小腹中,火热柔嫩,就算不动弹也爽得要紧。

他将神识探入霍醉识海,见她一缕心络和自己相接,识海之壁并未有什么破败痕迹,于是放下心来。

这不还是愿意叫我插嘛——

“醉儿,你按疗伤那般运气,就不疼了。”

“我怎么懂如何往那处运气!”

“你顺着我来,我教你。”

宁尘依双修之法,以阳气挑逗霍醉阴元逼在宫内,霍醉真气勉勉强强跟着运行,片刻间就舒缓下来。

刀割一样的疼忽然没了影,撑开的小穴只剩下了满满饱胀,宁尘试着拿鸡巴顶了她一下,霍醉轻轻哎呦一声,声音里泛起了水音儿。

“你那运气法怎么还能管那个地方……尽是歪门邪道……”

宁尘含住她珠唇亲了一会儿:“你能受住吗?我可要忍不了了……”

下面不疼了,霍醉肚子里也痒起来,伸手搂住宁尘脖子将他抱住,脑袋含在他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宁尘不叫半分杂念扰心,全然不愿动用合欢真诀,只贪与霍醉第一次的亲密无间。

他腰腹缓缓后缩,慢慢将肉棒往外拔去。

霍醉方才已重新泌了几缕汁水,穴内还算滑润,只是那虎头沟儿刮到处子薄膜破损之处,难免又将残膜撕扯了一回。

霍醉痛得直喘粗气,却忍了没叫出声。

宁尘撅着屁股浅浅抽插,先把霍醉小屄外面通松了,才又一寸寸往里深入。

一番起落也是温柔体贴,全不似破身时那般粗鲁,叫霍醉好好尝了尝那酥麻滋味。

“醉儿舒服起来没?”

霍醉正微微酣着,听他发问也不知如何回应,把头埋肩膀鼻子嗯了两声。

宁尘见霍醉已被自己操成了软姑娘,撅屁股的速度也快起来,一棍子又给她杵到了头。

本来美美叫他伺候着渐入佳境,突然这么一撞,心儿差点没给顶到喉咙。霍醉啊一声叫出来,自己听了都不禁羞臊。

她又不是大门大户被礼教捆绑的姑娘,跟那些姐妹学得,也试过自己揉揉弄弄,只是技艺不精,一直以来倒也没多少兴趣。

现如今叫宁尘箍在怀里,穴儿结结实实被他垦开,只觉得那十二分快感带着凶意,猛往浑身上下的肉儿里冲。

她头一次管不住自己的喉咙,叫的嘴都闭不上了。

“哎……哎呀……啊……啊……尘哥……饶、饶我……啊……不……顶、顶我……”

宁尘早摸到她敏感处,一招一式都朝着那妙处使劲儿,将霍醉伺候的摇头摆尾,一点点水漫金山,腿间操的咕叽咕叽直响。

那曾经把宁尘踢得七荤八素的长腿也不知不觉缠上了腰,盼他弄深些。

宁尘照准了那宫口,奋力抽插,龟头高速点在花蕊上狂吻不休,却不叫她痛着。霍醉吃不住他奇淫巧技,顿时哀叫连连,片刻之间崩泄在即。

“啊啊啊啊啊——尘哥!你弄死我了——啊啊嗯嗯——我想、我想尿……你、啊!你放我、放我去……”

霍醉往后不住去缩,可身后就是墙,哪里躲得开,被宁尘紧紧压在墙根下棍棍到底,只收着力不伤她阴关,那春水已如泉涌,噼啪溅在两人肚腹间。

“呃呃……尘哥……尘哥……我要到了……亲我……”

霍醉声音都给操得媚起来,她收不住心神,终是向宁尘撒起娇。宁尘爱极,一口吻上,胯下极尽厮磨,踏踏实实把霍醉办了个妥帖。

“嗯——”

姑娘一声长吟,上半身猛往上一挺,长发飞舞。胯下蜜穴一阵哆嗦,挤了一蓬阴津出来,黏糊糊裹住了宁尘的棒子。

霍醉头晕目眩,被宁尘揽着后背拱在他怀中,那酸爽甘美带着一丝破身的刺痛在腹内回旋不休,口中不免又“呜”一声。

这可爱模样唯有宁尘才看得见,别提叫他多得意了。

待去看霍醉状态,宁尘也安下心来。

女孩武修体健,又向来洁身自好,宁尘这一回未曾施用双修法门,她虽泄的畅快,阴关却是玉璧无损,那饱满的处子元阴只在破身时丢了半分片缕而已,但凡歇息两个时辰便无大碍。

既无事,宁尘也不再收着,只给她喘了两口气功夫,又忍不住挺动起来。

滚烫棒身又来撅她,霍醉身子不住一颤,刚想讨饶,忽想到宁尘自己还没爽到,赶忙闭了嘴,默默由着他逞欲。

刚刚去过一回,女子身子何其敏感,怼了三五十下,霍醉脸颊脖颈都激的红了,眼看又要高潮,却和上次不同,如有一条巨鲸从心海深处呼啸而上,又是另一番滋味。

“呃……嗯……尘哥……你别忍……呜……我想和你一起……啊啊额额……”

宁尘没用功法,却不比她武修强上多少,现在已然面红耳赤,强弩之末。

他咬着牙点点头,大开大合猛操起来。

霍醉啊呀一下子跌回地上,手指用力扯住自己衣袍,腹内叫他搅了个翻天覆地,却兀自强忍着,只盼能与他齐齐登顶。

“哼……快……尘哥……你……快些……啊……”

宁尘趴在她奶子上,噗噗撞在她胯下,颤声道:“醉儿……我这就……不行了……”

穴中棒子骤然一涨,霍醉忽地想起一事,哀声道:“尘哥,我、我未斩赤龙……你……”

她那叶含山的醉鬼师父道行虽高,可毕竟一个老头,哪懂得女子所需的法门。

委屈了霍醉,这么多年都学不会如何用【醉卧沙场】心法去斩赤龙。

她一时担忧被弄得有了身孕,可又害怕败了宁尘兴致,话到嘴边只说了半句。

既与霍醉定情,宁尘这么一个情种,哪里会去装这份糊涂。

他虽箭在弦上,也品出姑娘话中不安,大汗淋漓往将棒子一拔。

他退的快,差点儿没把霍醉穴中嫩肉给带出来。

霍醉被这么狠狠刮了一下,口中哎呀叫着,下身噗呲就是一汪淫液喷出,脑袋里姹紫嫣红。

激烈高潮之中,宁尘猛站起身来,抓着她头发拉到胯间,道声:“张嘴!”

她迷迷糊糊照着做了,那根叫她欢喜叫她忧的肉棒却一下子插进来,直接塞进了喉咙。

“唔——!!!”

霍醉哪料的到这一手,眼睛登时瞪得圆了,一声惊叫被鸡巴堵在喉中。她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下意识刚要去推,一股浓厚咸腥已喷入了食管。

那鸡巴上血锈味、淫水味、精液味,层层叠叠,都灌在霍醉口中。

喉咙顶着这东西,女孩本该作呕,可一想到他方才千钧一发时却先是顾念自己,心中顿生柔情,竟觉得那棒子也亲爱起来,老老实实含在口中不再挣扎,由着他抓着头发射了。

早先宁尘往童怜晴嘴里射过一回,那叫一个不堪。

可这一次胯下却是他心仪入情的人儿,怎舍得和窑子里的姘头一样折腾?

虽插了小嘴,却憋了十二分力气压了自己精关,总算没射太多,把霍醉这雏儿呛着。

饶是如此,霍醉也被他捅得涕泪横流,待他往外将肉棒一拔,还是顶的霍醉轻呕了一下。

那鸡巴上一片狼藉,口水胃液都搅在一起,拉出几条银丝挂在霍醉唇边,扯也扯不断。

霍醉红着一双眼睛抬头望他,兜着舌头上一泡没射入肚中的精液。也不知如何是好。宁尘捧着她脸蛋,眉毛一抬示意她咽下,霍醉竟也从了。

这也是宁尘把她给操服了,操顺了,恐怕从此床笫之间只懂得听他话了。

“好醉儿,叫我喜欢死了。”宁尘俯下身搂她在怀里,在脸颊上亲了又亲。

霍醉叫他揽着腰按着乳,再没逆他的气力,颤声道:“如今被你欺负,我认了;可若你别的事上也这样欺负我,我可不跟你了。”

宁尘赶忙又抱紧她两分:“白天做的事儿,只叫你欺负我;晚上做的事儿,我才来欺负你,好不?”

霍醉柔柔叹口气:“你呀……最会说别人爱听的话……叫我怎么办呐……”

“我怎么听着,你似是害怕?”

“女子掏出心来,自是怕叫人伤了。我该交的就交于了你,怕是你慢慢就觉得我不值钱了。”

宁尘哈哈笑起来:“小霍,你知我不深也就罢了,怎地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嗯?”

“你可是那种意气不顺,拍拍屁股就走的姑娘,我自然得小心关护,可不敢有一丝疏忽。若惹得你恼了,恐怕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求不回来了,又怎敢轻看与你?”

两人情意交融,最忌失了本心。

霍醉悟到此一节,心里顿时敞亮起来。

她支起身子在宁尘嘴上吻了一下:“尘哥,自你我相识,你已教我了不少东西,谢谢你。”

宁尘心中颤动,不知说什么好,“哎”了一声,悠悠呼了口气出来,然后回吻霍醉,搂着她一起躺下。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霍醉应了一声,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她玩得疲了,须臾片刻就沉入梦中。

宁尘躺在她旁边,嗅着那微醺发香,抬头望见星斗满天,不禁心旷神怡,慢慢也开始眼皮打架。

忽然间,他望见三枚连珠小星挂于南天,登时精神一凛,再无睡意。

这妖墟内的夜空星象,竟与外间截然不同……外面的星象中,可没有那三颗小星。

然而,有一个地方的夜星却与这里一模一样,那便是宁尘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方才的温柔乡压不住满心的惊愕,宁尘背后发冷额头冒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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