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太和殿。
太子一席玄袍,面若冠玉,形似修竹,通身贵气,端的是龙章凤姿,此时丹凤眼微垂,不卑不亢立于大殿中央,向着顶上那位躬身行礼。
龙椅上,当今天子不惑之年未至,本是年富力强之时,却已白发隐现,眼角稍带皱纹,身形虽高大,亦有些疲惫之态。
只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瞳却是自带龙威,深邃无比,仿佛要照进人内心。
若处在那霸气凛冽的视线之下,便会惊觉无从遁形,才知晓这位境界非凡,虽身负顽疾,仍是苍劲挺拔,哪是那传言中将要被太子取缔的朽木枯槁。
“辰儿啊,此事朕也是这两日才听见了些风声,可有出入?给朕一个解释罢!”皇帝语调轻松慵懒,叫着儿子的小名,似是聊家常一般,熟悉这位陛下的百官却知晓这已是凶机乍现,各个低垂着头,绷紧身子,盯着地上某处目不斜视。
“回禀父皇,前几日儿臣的确于工部亲自查阅过上月各州的铁矿产量和相关收支,但仅意在例行公事,替朝廷分担压力。至于儿臣是否有未向父皇禀报便擅自挪用和调集铁矿之嫌,此类各项进出理矿司处皆有明确报备,一查便知,故儿臣更不可能私自铸造囤积兵器,还望父皇明鉴。”太子本就仪态端方,正气凛然,此时语气平和,声音清朗,一番陈述有条不紊,掷地有声,未曾有半分慌乱了阵脚。
皇帝忍住赞许的眼光,清清嗓子,冷笑道:
“呵呵,好一个替朝廷分担压力,朕瞧你这双好手,分明又开始越伸越长了!”
此话一出,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能入此殿无不是朝廷有头有脸的官员,对当今天子的了解自不是外界道听途说之人能比,皆知晓他们这位陛下治国有方,勤政爱民,是位令人称道的明君,但过于事必躬亲,极为重权,除开当年那位战神将军,从未过分重用于任何臣子,敲打试探倒是常有的事。
自打龙体抱恙,便愈发多疑,眼里更是容不下一点沙子,柳家覆灭后,群臣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这几年来,皇帝对太子的猜忌不减反增,事事针对,又一点点削减了太子的诸多势力。
事实上在殿内多数臣子看来,这位太子爷实实在在是能力出众,才华横溢,又温润如玉,仁和宽厚,且是萧皇后独子,身份无比尊贵,幼年便被立为太子。
皇帝多年来又独宠皇后,相传这两年夫妻关系日益紧张,陛下后宫却仍旧保持着空虚。
因此即便太子如今并不好过,众人全然不认为他是其他几个早年庶出的皇子能够比拟,这般一表人才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必是早早做了家里的顶梁柱,谁家又不羡慕这般天资优颖的继承者呢?
只可惜生在了皇家,虽是天之骄子,却过得无比憋屈,如履薄冰,而龙椅上那位正值壮年,又欲大权独揽,太子虽也不是省油的灯,只眼下这般境遇还不知要持续多久,真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同情,让人叹一句君心难测,皇家薄情。
太子闻言立马跪地叩首。
“儿臣惶恐,请父皇降罪!”
皇帝陛下却又回到了先前那般温和慈祥的神态,变脸之快令满朝文武毛骨悚然。
“朕何以降罪?辰儿还是一如既往材优干济,出类拔萃,什么事都能帮朕处理好了,也不劳朕操心,朕甚感欣慰啊!” 又挥挥手,在侍从的搀扶下起身,龙纹金边的厚底朝靴稳稳踩在玉石所砌的地板上,一步步踏来,脚步声直至耳畔。
“有你在,朕便能早日颐养天年啦!”皇帝脚步停在跪趴着的儿子身旁,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
说完便负手回身,大步出殿。
“退朝。”
皇帝陛下离开,殿内才开始有了声响,待到窸窸窣窣声渐渐消失,空荡荡的大殿便只剩下没有被叫起的太子纹丝不动,默默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又过了好一阵子,先前那侍从忽而折返此处,恭敬道:
“殿下,陛下召您过去。”
………
无人知晓太子殿下这厢刚被敲打完,没一会儿就到了皇帝寝宫里,父子俩对坐于棋榻上,悠闲地品瓜下棋。
“辰儿今日辛苦了。”皇帝陛下语气温和,执黑子落下。
太子轻笑:“哪里,这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倒是儿臣这回沉不住气,有些莽撞了。”
皇帝闻言,手头停顿一下,点点头。
“要这般说,也确是有些莽撞。你突然造访工部,即使做的隐秘,他沈钦州身为当朝左相,以其手段也是不难发现。这厮又阴险的很,即使不知晓你意欲何为,也必然要借机整你一番。”说着又揶揄地看一眼儿子,“这不,第二天就差人添油加醋告到朕这来了,还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几年来咱们父子俩势如水火是朝堂上下公认之事,朕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的形象也已根深蒂固,在他沈钦州的认知下,即使定不了你的罪,也能起到煽风点火之效,恶化你我父子关系,顺道多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正是他所喜闻乐见,呵呵,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啊可惜,咱们是吃不了他这招咯!”
“迟早要将他们连根拔除了。”太子表情还是那般温和,但俊美的丹凤眼流露出狠厉与肃杀,在棋盘上走出一步狠招。
看着儿子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的模样,皇帝一时欣慰,又想他天人之姿却凭白受了这么几年委屈,心疼地伸出长满厚茧的手,轻拍他瘦削却有力的肩膀。
“谈何容易啊!这几年明面上查出来的便有沈钦州等人,谁知暗地里还有多少?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两年朕与你上演‘父慈子孝’,又有柳家这顶梁柱的‘崩塌’在前,不知诈出多少借机作乱,心怀不轨之辈,这期间牵扯众多,在明在暗,是鱼是饵,谁又是那钓鱼之人,尚未能说得清,需得小心谨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说到底,若是早早知晓这逆党渗透我大祈多年,当初势头正胜之际便应打进他朔国老巢去,一举灭了他北朔,顶着再造杀戮的骂名也要从根源上瓦解了我大祈危机!”
皇帝陛下怒气填胸:“还是多亏子岳当年有先见之明,深入北地后着手建立了境外情报组织,否则怕是直到危机再次来临,朕才知晓大祈有这些蛀虫的存在。后来细想过去种种,当年我大祈与朔国一战,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却似有暗力从中阻挠,只怕是那会儿就已有雏形。从前朕总想以仁爱统御天下,后来人家打到家边,方知雷霆手段亦不可或缺。”
说到这里,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年仅二十余的青年,于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毅然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刀锋所至是无往不利。
如今这把刀暂时敛去了锋芒,隐于暗处韬光养晦,正蓄势待发。
“快了。”
皇帝陛下又落下一颗子,眼见黑子颓势渐显,抬头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
“筹备了这么些年,鱼儿终于也要忍不住上钩了。北地自打前回受创,这些年一直在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照边境所报,近两月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然这些时日我儿不必多加操心,此次打草惊蛇,理铁司虽说直属于朕,亦不能再动。子岳那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从军打仗这么多年,柳家又根基雄厚,自是有后手的;朕掌政多年,手头亦有许多逆党无从涉及的粮脉矿脉供给这小子去,以备军需。世人皆言柳家军不复存在,却不知柳家军如今可是更甚以往,那些人瞧朕自折了这把刀,这些年渐露爪牙,被朕查出了蛛丝马迹,想着里应外合,殊不知朕亦是等着瓮中捉鳖。只不管有多大把握,这仍是一步险棋,我儿千金之躯,谨需保护好自己,静候收网之日,将大祈祸患一扫而清,届时便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刻。你是朕与姌姌唯一的孩子,朕一手培养了你,知晓你才华横溢,坚韧聪慧,只心性过于温善仁慈,此一番亦是有其他考量,想让你学会在必要时心狠手辣,同时塑你帝王之威。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太子望向父皇,发觉他似是没有从前那般高大威武了,眉眼间亦常含倦怠。
可他依旧像是从前那般,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亦替他铺好前路,为他挡去风雨。
凤眸微湿,突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地凑到皇帝跟前说:“对了父皇,儿臣前些日子打听到一名云游神医,据说是师出已故的紫鹊岭无相真人门下,觉着兴许有办法医治您的头疾,便自作主张派人将那人重金请了来,这时候应当已经快到京城了。无论结果如何,儿臣也恳求父皇先试它一试!”
皇帝陛下对上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心中温热。
他这头疾已有多年,平日里虽不显,一旦发作起来毫无预兆,痛得是目眦欲裂,更有几回更是当朝昏倒在地,吓坏一众朝臣。
多年来访遍名医,始终不得根治,自知康复无望,却也不想拂了他一片心意,点头应好,又故作轻松,语带调笑道:
“居然还有民间医师敢替朕医治,我儿可没有赶鸭子上架逼着人家罢!”
“那有的事!”听父皇心情尚佳,太子温和一笑,平日里玉树临风,端的一本正经的青年竟也壮着胆子回敬他父皇,意味深长道:
“父皇今日又在大殿上‘欺负’了儿臣,怕是免不了传到母后那里。就是不知父皇夜里回了坤宁宫,会不会又无地可睡,被人从榻上赶下来!”
还特意加重了“又”字。
为什么说又?
因为皇帝陛下虽为天子,天下第一至尊,早年也是风流倜傥,四处留情过,只后来遇上那将门虎女的萧皇后却是秀才遇上了兵,被压制的死死的,再没重振雄风过。
偏他还逆来顺受,甚至甘之如饴,每每遭遇此类窘事,便转而前往东宫,“太子亦未寝”,抓起太子便谈心赏月,秉烛夜聊,待自家皇后消了气再折返回去,太子为此闹得也是苦不堪言。
此乃皇家秘事,自是无甚人知晓。
皇帝陛下何许人也,山崩于前尚能面不改色,此时却耳根稍红,脸色微变:
“这…这不能吧,姌姌她善解人意,既都知晓,定是不会怪罪与朕…”说到一半开始犹豫起来。
太子见状火上添油道:“父皇骗儿臣尚可,莫要将自个儿也骗过去了!”
皇帝陛下恼羞成怒,君臣礼仪都顾不上,笑骂道:
“浑小子,胆敢埋汰起你爹来了!看你爹下回不治你!”
又挥挥手,“行了,你滚吧!”
“儿臣遵旨!”
太子这厢笑容满面,躬身行礼,丢了未下完的棋,向父皇告辞,准备现下就去问问人到了没。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
“哦!对了父皇,侯爷那处现今怎么样了?”
皇帝乍一听到儿子提及老友,愣了一下,撇撇嘴回道:
“好得很!那老登躲的山高地远,倒是逍遥自在,前些日子还捎信叫朕送姮萱过去。”
太子这才想起来,确是很久没见过皇姑母了,原来又去了侯爷那里。
皇帝陛下尊贵无比,说一不二,这天夜里果然还是没被赶出坤宁宫。
他只是被扒光了龙袍绑在美人榻上。
高大健壮的万金之躯上不着寸缕——除了条条细长相连的红色绸带,不浅不深勒进保养得当的小麦色肌肉里,一道道暗红绕过胸膛,小腹和大腿根,在那早已青筋凸鼓,高高翘起的粗长肉棒根部连带着沉甸甸的深褐色肉袋环上一圈,似是给那阳具套了个“紧箍咒”,看上去禁忌又淫靡。
绸带从前往后稍稍勒紧,缠到结实的背后,迫使男人后仰,将一对壮硕手臂也死死捆于背心。
白日里龙威浩荡,傲睨天下的男人此时却连基本的自由都被剥夺,嘴里塞着自己刚穿过的薄袜,些许的窒息感和臭气熏的他双眼上翻,眼神朦胧,贵为世间至尊却遭此反差待遇,那挥之不去的屈辱感更是令那黑曜石般的双瞳散去了深邃凛冽,只余蒙蒙水光。
偏殿内静静悄悄,隐隐有男人沉闷的呜咽声。
将那人放置了好一会儿,待到声音渐息,榻上重新归于平静,那倚门赏月,一袭淡纹马面裙,腰系宽边锦带的高挑女子方才干脆利落地除去一双淡青色鹿革长筒靴,随手散开那束于头顶的高马尾,莲步生风,自门口飞身一跃,轻轻掠上榻。
长发飘散,柳眉轻挑,修长玉指轻轻勾起榻上之人淌满涎液的下巴,摩挲着令自己着迷的青色胡茬,迫使双目失神的男人与自己对视。
男人眼里,那平日里英姿飒爽,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俏颜此时却似妖冶精魅一般,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臭死了。”女子语调随意慵懒,摘下皇帝陛下口中湿漉漉的袜子,嫌弃地丢在一边。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角带着水渍,望着居高临下的皇后娘娘,声音沙哑央求道:“姌姌,饶过朕吧!给朕一个痛快…”
“哼哼,陛下说的那里话!青儿分明是在疼爱陛下…”
“还是说青儿的疼爱不够真挚,不够热烈,陛下未能体会到呀?否则怎会如此不解风情~”清风般沁人心脾的嗓音拖着尾调,似娇似嗔,平白增添几分缱绻旖旎。
可皇帝陛下只觉得快要被她玩儿死了。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能一个劲儿的赔罪求饶。
“哦?是这样吗~”女子带着香风贴了上去,一手轻勾男人后颈,一手冰冰凉凉握上那滚烫肉棒,伏在男人耳边吐气如兰。
“陛下错在哪呢?”
皇帝陛下一个机灵,被捆绑束缚住的壮硕身躯猛抖两下,胯下阳具坚硬如铁,声音低沉暗哑:
“哪…哪都错…尤其是不该罚了辰儿…”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起身,居高临下立在那处。皇帝陛下刚以为过了这关,尚且在心中侥幸,却见娇妻素手负于腰后,似是在掏什么东西。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雯青慢条斯理地从腰带上抽离出一条带着细细绒毛的软鞭。
皇帝陛下看着这熟悉之物,额头冷汗直冒。
“不…不要。别这样姌姌…朕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朕吧…”
诺大个男人,浑身肌肉鼓起,偏跟个做错事的毛头小子一般轻轻颤抖。
皇后柳眉微蹙,杏眸平静无波,而后带着些许嘲弄,似笑非笑俯瞰他。
“是嘛?那既是错了……自然要有惩罚。辰儿未曾犯错,为了陛下的大计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陛下却狠心罚了辰儿,如此蛮不讲理,这惩罚理当十倍奉还给陛下,青儿就用这皮鞭来还罢!”
说罢一手持鞭,一手拂过灰黑色的绒毛,修长纤白的手指握住长鞭两段,双手对向发力将软鞭拉直,发出“啪啪”的清脆声,那英气十足的架势和从前驾马驰骋的时候别无二致,举手投足间皆是将门虎女的风采。
只她此时此刻要驯服的,是那集万千尊贵于一身的真龙天子。
“别…姌…唔唔…”
皇后娘娘不由分说地重新将袜子塞进自家夫君口中,不过这回是她自己的袜子。
“青儿跟陛下玩个游戏吧。”
“唔唔唔…”
“哎呀别紧张~也不需要陛下十倍奉还啦!”
“唔唔唔…”
“这样吧!青儿就倒数十个数,只要陛下能忍得住不去,青儿便放陛下一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