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镜家/追雪

“成,成亲?”萧烟云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不行不行,这是什么主意?!”

“你先听本座说完,”苏梦璃伸出一只尾巴按住他的嘴,毛茸茸的触感贴在嘴上痒嗖嗖的,“你与萱瑶成亲,女帝知晓你成亲后定会有所犹豫——毕竟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女帝,怎会娶一个有妇之夫?而且你现如今在这神州大陆无依无靠,你想找绝情剑定是难上加难,可你有千狐门一层关系,也算有个依靠,本座亦会帮你寻剑,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

“怎么,你不喜欢她?”苏梦璃瞥了一眼已经睡熟的镜萱瑶,她这一路周多劳顿,加上身上的伤势已经是极限了。

“……前辈,你说我天煞孤星,可是真的?”萧烟云还是担忧自己的命格,尤其是之前被苏梦璃强调后,甚至在比武大会上也灵验过,他已经对此信了七八分了。

“是。但,如果是这样,你就认命了?你害怕伤害到其他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不是这命格的问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已经是一步险棋了,你如果就此离开又能如何?逆水行舟在你身上,天地之大你无处寻剑,你依旧是那女帝的掌中之物,你的师尊,还在等着你去救。”苏梦璃说这话并不是威胁或者诱导,而是真心实意的劝解,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戳中了萧烟云的痛处,他现在的确无路可走。

“至少,先问问镜姑娘,还有她家里人的想法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希望能明媒正娶。”萧烟云没有多做犹豫,毕竟说他不喜欢镜萱瑶也是假的,这么多次的并肩前行,还有千里奔赴寻他的情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

“很好。”苏梦璃摊手,朱红色的碎剑剑柄赫然出现在她手中,素手前伸,将剑柄递给了她,“本座向来信守承诺,绝情剑。”“多谢前辈。”接下剑柄,萧烟云的心里却始终未曾平静,总觉得,一切仿佛才刚刚开始…………

不日,等镜萱瑶恢复良好后,苏梦璃便让二人离开千狐门,前往南国,镜萱瑶的故乡去见她的父母。

“镜姑娘,你的伤势如何了?”进入城内后,二人选择步行前往表示诚意,路上萧烟云也是时时刻刻关心着她的身体状况。

“没事了,九转还魂丹已经被我全部吸收,只要不是全力运功就没有大碍了。”镜萱瑶勉强地笑了笑,这苦涩的笑容在她清艳的脸蛋上霎是违和。

“……镜姑娘的家中是做什么的,为何从未听镜姑娘说起过?”萧烟云能看得出来,镜萱瑶和自己家中的人关系似乎并不和谐,但毕竟马上就要见面了,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要了解一下。

“我……不瞒公子,镜家曾经是南国护国公一脉的旁支,曾祖母曾是护国公的长房妻子,可镜家常年多女儿少男子,到我母亲这一代时,已经不被贵族器重了。”说起自己家道中落的历史,镜萱瑶曾经明媚的凤眸更加暗淡了。

“公子……如果以后……我……我生的是女儿……你会嫌弃我吗?”镜萱瑶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即使现在还没成亲就要提前问他,不过因为实在羞人,自己那光滑洁白的后颈都已经泛起微红了。

“呵,我挺喜欢女儿的。像我小时候一天聒噪得紧,没少惹师尊生气,我可不想再体验一回师尊的苦涩。”萧烟云一边宽慰她一边开着玩笑,终于让她的眉头舒展了些。

“家族没落后,奶奶一直向往着以前的生活,所以她一直希望母亲能嫁与贵族,可惜那时的镜家已经不被重视,母亲只能将一个秋榜末尾的举人招为赘婿……可几年以后,母亲也因病去世,那时我才三岁……”“镜姑娘……”

“母亲死后,奶奶本将希望寄托于哥哥身上,希望哥哥能出人头地,可偏偏他只爱花鸟鱼虫,不思进取,于是奶奶便看中了我……我不愿被家族绑缚,正好千狐门那年来招收弟子,我便瞒着奶奶出逃,来到了千狐门。我原本希望以我的天赋,在修仙界闯出名堂,能让奶奶放弃世俗的名利,以我为荣,但现在看来……”

“萱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位中年男人提着裙摆腾腾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镜萱瑶的肩膀着急地左看右看,“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你。你去参加那个什么比武,听说受伤了?伤哪儿了?”“爹,我没事,女儿好好的。”然而,镜萱瑶面对父亲的关心只是淡淡地回应,还推开了他的手,然后挽住了萧烟云的胳膊,“爹,这是……我的未婚夫,是师……是我自己挑选的,他就是和我一起参加比武的那个人。”“未……未婚夫?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真是胡闹!你奶奶会生气的!”男人一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就被吓得不行,好像摊上什么大事了一样满头大汗,焦急地直跺脚。

“这是女儿自己的决定,和奶奶有什么关系?”镜萱瑶冷冷地回应道。

“你……!那你自己去和你奶奶说!”男人气的额头青筋迸起,却好像又不敢发火一般,自暴自弃地甩了甩袖子。

“这位便是伯父大人了吧,晚辈萧烟云,有礼了。”萧烟云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人父,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你……出身何地?”只有在面对萧烟云这个外人的时候,他的腰杆似乎才挺直了些,一副书生儒气扑面而来。

“晚辈是南国鹏摇山人氏。”

“鹏摇山?那是个什么地方?”

“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而已。”萧烟云有些诧异,他以为师尊的名号已经足够响亮了,至少在修仙界,鹏摇山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没听说过?

“也就是乡下小子吧……萱瑶,别说是你奶奶了,就是我也是会生气的。奶奶想让你嫁给王公贵族是要振兴家业,但我也至少希望你能锦衣玉食,无权无势的人……你未免太把自己的人生当儿戏了。”这下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立足之点,说话也开始有了底气。

“那又如何?!萧公子天资盎然,在师父眼中也是冉冉新星,他日也定是天骄之子!权势,地位,就那么重要吗?!”镜萱瑶突然大声疾呼,柔荑挽住萧烟云更加用力,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对软白玉兔在手臂上压成了椭圆形。

“你!那好,你去和你奶奶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说的!”男人目眦欲裂,抬手抓起镜萱瑶的手腕就要拽走,但萧烟云同时也抓住了他的手腕。

“伯父,我们自己会走。”

男人被萧烟云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吓了一跳,原本刚刚积累起来的气势哗啦一声就被浇灭了,颈椎又弯了下去,整个人似乎矮了一个头。

镜家

即使已经有些许的凋零,但依旧能看出镜家曾经也是有过短暂的辉煌。

大门的檀木已经有各种各样的划痕破损,但依旧没有更换,院内的石狮满是酸雨侵蚀的破败,偌大的鱼塘绿草丛生,大堂屋檐蛛网林立。

一切都是一副昨日黄花般的梦幻。

大堂是典型的江南堂院,左右玄关通往内院住所,堂庭中央一张檀木桌,左右各有一张檀木太师椅,左边正坐一位闭目养神的老太太,神态威严,不怒自威。

“母亲,萱瑶回来了。”刚进家门,男人就先他们一步快速走到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地请安道。

“回去读书吧,这儿没你什么事,我坐着休息一会儿。”老太太依旧不睁眼,而且似乎把他说的话无视了。

“呃……母亲,萱瑶回来了。”男人也有些尴尬,只能再重复了一遍。

“回来了就回来了……”

“她还带了个未婚夫回来。”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男人赶紧低下头不看她的眼睛,即使老太太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

这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地戳向挽手的二人,镜萱瑶回应着奶奶的目光,甚至还把另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晚辈萧烟云,见过姥姥。”萧烟云也丝毫没有畏惧——笑话,大乘境的威压自己都受过,这个凡人能有什么威慑?

“奶奶,我回来了。”镜萱瑶的声音更加冷淡了,甚至她的周围的气息都有些凝霜。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萱瑶,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太太说话之间嘴里的牙已经咬的咯嘣作响,“我默认你去那修仙之地,是为了让你闯出些名分,好嫁给一个好人家,你可知道王府三公子也曾听说你的名号,一个月前还曾来提过亲?如此机缘你都不要,还给我带野男人回来?!”“您不过是为了趋炎附贵罢了!我自己靠本事传出去的名声,凭什么要成为你们攀上王公国戚的助手?!”镜萱瑶怒斥着这一家人的虚伪,也发泄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怒火,曾经她可能会因为无力反抗家族而无动于衷,可现在她已经有了实力,没有再忍耐下去的理由了。

“你说什么?!那你嫁给这小子又能怎样?!他能给镜家带来什么?!你母亲一辈子只能招来一个上门女婿,你也要步她的后尘吗?!”老太太气在心头,一时间还把她这懦弱的父亲给奚落了一番,可男人始终低头不语,连动都没动一下。

“萧公子是和我一起夺得比武大会魁首的天骄之子,有朝一日也是能和那些宗门大能一样傲世天下的尊者,他凭什么不能和那些贵族比?”“天真的丫头,你们修仙者的寿命多么长久,我镜家的族谱加起来说不定都没有他一人今后的寿命长,无论如何,他现在就是个碌碌无为的乡村野夫,等个百年他成为一代大能,你就来山头找镜家的遗址罢!你要想清楚,你哥是个废物,一辈子就这样了,你是你母亲唯一的独苗,只有你现在能让镜家再度辉煌,你要让你母亲的愿望埋没吗?!”“……我当然可以。”镜萱瑶颤抖着樱唇,双目噙着泪水,抓着萧烟云的胳膊转身就向庭院走去。

“镜姑娘,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家里的人……不是很待见你呢?”萧烟云相当奇怪,就算镜萱瑶的行为有些叛逆,但这些人的态度有些太过冷淡了。

“……萧公子,有些事,我还不是很想说……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休息吧。”镜萱瑶低垂着眼睑,抓着他胳膊的柔荑在衣袖上抓出旋涡状的痕迹。

就在二人向客房走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大步流星,手提鸟笼的男子。

“镜锦城……”镜萱瑶同样淡漠地看了一眼来人,又补充道,“他就是我那不学无术的哥哥。”“原来是大舅子。”萧烟云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来人,这种家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那种败空家业的纨绔子弟。

“你怎么回来了……看来你在外面找野男人的事情是真的了。”镜锦城看她的眼神同样没什么好意,又看到她身边的萧烟云,更加阴阳怪气了,“果然,你和你那死老爹一样喜欢在外面……”“你住口!”镜萱瑶罕见地怒斥打断了对方的话,这幅生气的样子,比那天在擂台上的模样还要吓人。

“他不也是你爹吗,你就这样骂他……”萧烟云还想说什么,身后又传来一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萱瑶,带客人去休息吧。”男人再次匆匆赶来,催促着镜萱瑶把萧烟云带走,自己又去儿子那边小声叮嘱着什么,不过对方并没有理会他,哼唧一声提着鸟笼就走了。

“公子,我们走吧。”镜萱瑶垂头丧气地拉着他往客房走,正主都选择退让,萧烟云暂时也只能冷静下来。

“抱歉,公子,能不能……和我先去一个地方?”镜萱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现在的她仿佛一座一碰即碎的瓷器,萧烟云心疼地将她抱住,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好,我跟你去。”

二人来到宅邸后面高高的山坡,这种地方一般也是家族墓地,葱葱林立之间,几个不高不矮的陵碑扎人眼目。

“娘,萱瑶来看你了。”镜萱瑶整理了一下百皱裙裙摆,抚摸着墓碑上刻着自己名字的地方,镜萱瑶三个字刻在最末尾的下面。

“娘,萱瑶长大了,被大宗门收当了弟子,成为修仙界闻名的‘仙子’……当然还差距不少。女儿还和萧公子拿下了百宗比武的魁首,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呢……”镜萱瑶又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但萧烟云能看得出来,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镜萱瑶也没有高兴太多。

“其实现在,对于母亲的印象我也所剩无几了,甚至已经记不得她的样貌,只记得有一个把年幼我抱在怀中的身影,我多么希望……”夜晚

紫衣素裳,少女的身影在暗淡的庭院中显得如此醒目。

乳白色的月光撒在池中,又反映在她身上,如仙子落尘,百花失色。

令人不得不惊叹,她被称为“霓裳珏剑”也是理所应当。

看着家中破败的模样,说实话镜萱瑶心中还是有些许感慨,还小的时候,奶奶经常和她说起家里曾经有多么富裕高贵,她还曾经幻想过那样的生活,可自从发现哥哥是个不成材的家伙,父亲连考贡士不得,奶奶便性格大变了。

镜萱瑶看着眼前之人——自己的哥哥,镜锦城,多年以来自己称他为兄,但从未在他身上得到过属于妹妹的疼爱,甚至在这一家人中,她都没有得到过疼爱,她本想一走了之,但……她必须把事情问清楚。

“哥哥,这几年家中还好吗?”先寒暄问话,至少身为妹妹,家中的一员,基本的礼数还是要遵守。

“和以前一样……你大半夜叫我出来,就为了这点事?不去问你爹,问我干什么?”镜锦城摆弄着他摆在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他宁愿关注这些杂物都不愿看她这个妹妹一眼。

“哥哥,我想问……你白天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镜萱瑶抿着薄唇,柔荑紧攥成拳,将裙摆揉皱成麻花状,这一次,反而是她低下头不敢看哥哥的眼睛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镜锦城嗤笑一声,斜眼瞪着她,只是被他瞪了一眼,镜萱瑶的心就仿佛被揪了起来。

“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娘……”

“你不配提我娘!”镜锦城大喝一声,手中花枝被他掐断,镜萱瑶也同样被这一声吓得浑身颤抖,“你就一定要我说出口来?啊?”“你就一定要我说出口,说你是你那吃里扒外的死老爹在外面生的野种?!”轰隆一声,镜萱瑶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地塌了下去,这么多年,她终于听到家里人亲口承认了。

女孩眼中的泪水被强行扼住,樱唇颤颤,双肩痉挛不止。

“我才五岁那年,你那死老爹以为入赘镜家就是攀附上了权贵,在外面不知道养了哪个妓女还抱回来一个孩子,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娘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你那死老爹当了半辈子秀才,还是靠我镜家出力才让他当上举人,他这个畜生就是这么报答我娘的?连我都不想承认他是我爹!要认你认!反正你们父女二人都是在外面养野种的好狗!”“我……我没有……我没有……”镜萱瑶被骂的抬不起头来,眼泪已经盈满双眶,连挤都不用挤就可以脱眶而出。

“可是啊……我娘终究是心善,那男人把你抱回来,她还是把你视如己出,让我们把你养大,自己郁郁寡欢了三年就走了,可怜我娘……”说着,镜锦城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自己手中的花瓣上,“我娘走的多早,留下我和奶奶,还要被你们这天杀的贱父淫女给气死!你当初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带个野男人回家,你是不是连奶奶也要气死?!”“我没有……我没有……”镜萱瑶站起身来向后退缩,她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指责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你滚!再也不要回来!”

……

扣扣扣!

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房间里的萧烟云,正想着谁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门外的抽噎声就提起了他的心。

“呜呜呜……公子……我……我不是……我不是……”刚开门,镜萱瑶就扑进了自己怀里,没命地哭着,萧烟云急忙蹲着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先等她哭够了再说。

“哭够了吗?”足足哭了有一刻多钟,怀中的少女才勉强止住了眼泪,但还是不停地抽噎着,两片红肿的眼睛哭的不成模样,萧烟云用衣袖为她擦着眼泪鼻涕,始终紧抱着她,给予女孩最大的安全感。

“公子,再随我去看一次娘亲吧,然后……我们就走,再也不回来了。”镜萱瑶依偎在他怀中,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脆弱,那清冽如泉音般的嗓子也跟着沙哑起来。

萧烟云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他只能安慰她。

“好,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

临到大门口,二人又碰见了镜锦城,但镜萱瑶似是害怕得很,躲在萧烟云背后不敢看他。

“萱瑶,你先去吧,我等会跟上你。”萧烟云改了称呼,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先离开。

“啊……哦。”镜萱瑶潋颜浮起一片红霞,突然亲昵的称呼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脑子也没转过来,下意识就答应了。

“是萱瑶的哥哥对吧。”待到镜萱瑶走得看不见后,萧烟云这才沉着脸来到镜锦城面前,“方才她哭的厉害,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呵,你怎么不去问她的死老爹……啊!!!”还没等这家伙的脸色甩完,萧烟云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将他扇飞数米远,一张脸瞬间肿成了两张脸大小。

“有关,那你就该打。”萧烟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把他单手提起来,又甩了一巴掌,“这两巴掌,是我替她打的。”可惜这两巴掌对凡人已是极限,看着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猪头,萧烟云这才满意地拍拍巴掌扬长而去……再到山头,镜萱瑶已是跪坐在“母亲”坟前,想哭,却什么也哭不出来了。

“娘,我曾以为……我只要出人头地了,就能改变奶奶和爹的想法,可现在我发现……就算我修炼得再强……也没办法改变人心……”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能不能告诉我……”镜萱瑶哽咽地哭诉着,这么多年,她从不被家里看好,就算她多么听话,多么乖巧,就算她现在早已出人头地,却依旧没能得到家里人的认可,甚至连自己父亲都不认可她。

她们,都是把自己当成攀附权贵的工具,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是个比她的入赘父亲还要外人的外人。

她一直催眠着自己,她在这个家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忆中坏抱着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一点点残留的记忆,她便认为,自己一定是娘亲生的,娘一定是爱她的。

“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萱瑶……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那回忆中模糊的身影,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娘亲,还是这个养育自己的娘亲,她都不知道,因为她都已经忘记她们的模样了,而她们到底爱不爱自己这个女儿,她也就更不知道了……“我的人生,不是谁施舍来的!”

萧烟云终于知道她那天在擂台上为什么要这样说了。

或许在她眼中,自己就是被那个男人施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她其实是在……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不被任何人爱着的自己。

“萱瑶,我爱你。”温暖的怀抱从身后靠拢,坚实有力的大手将自己团团包住,这是她从未感觉过的温暖,“萱瑶,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烟云……”镜萱瑶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萧烟云坚定的目光,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坚毅,充满了爱惜和重视。

“就算所有人都不爱你,我也要大声的说,我爱你!我!萧烟云!我爱你!镜萱瑶!”萧烟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唔!”唇瓣重合,年少的吻,青涩,懵懂,但充斥着真情实意,镜萱瑶苦涩的嘴角终于扬起微微的弧度,白皙皓腕挽上爱人的脖颈,回应生涩的爱意。

“烟云,我也爱你。”甜腻的泪水从女孩眼角滑落,女孩破涕为笑,同样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比我说的敷衍。”萧烟云抵住她的额头,开玩笑般的说道。

“我,镜萱瑶,一生一世,永永远远,爱着萧烟云。我爱你,烟云。”镜萱瑶双颊绯红,再次在爱郎唇边留下自己的印记。

“等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嗯。”

二人心有灵犀地说道,炽热的内心早早地为双方留下相濡以沫,共携白头的决定。

“走吧,我们离来这儿,永远也不回来了。”

“不行!萱瑶,你不能走!”

二人回头,镜萱瑶的父亲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温存,也同样刺激到了镜萱瑶被压抑的苦涩。

“对不起,我一定要走,我和镜家,再也没有关系了。”镜萱瑶起身时,再也没有了方才的脆弱,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要离开这个畸形的家。

“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他们怎么看,你都是我的女儿!萱瑶,回到爹爹身边好不好?爹爹错了,以后爹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男人穷尽办法地想要留下镜萱瑶,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再见了,爹……不……付青山,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了。我们父女,恩断义绝罢。”付青山,是他的名字。

“你不能走……啊!”付青山还要来拉她,镜萱瑶只凭空一掌便将他推飞。

“烟云,我们走吧。”镜萱瑶挽上萧烟云的胳膊,冷眼一扫这伤心之地,二人携手离去,再也不曾回首。

……

“萱瑶,你……真要去看我师尊?”

“当然,你都见了我家里人了,我还不能见见你师尊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修为太浅,不配见仙尊?”“当然不是!”

“那……仙尊的性格很别扭?”

“也没有啦……”

以萧烟云的“追风”之法,两人不到几日便来到了鹏摇山,只是一想到要带镜萱瑶去见师尊,他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这就是仙尊的秘法吗,居然这么快就能走这么远。”“这是‘追风’,哪天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在师尊教我的秘法里,算简单的……”萧烟云正一路闲聊,突然感觉到了异常,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

“怎么可能……山上有其他人!”

……

“仙人,你听得到吗,比武大会结束了……那个人好像拿了第一,不过比武的时候好像出了意外,有什么人突然闯入了擂台把他带走了……好像有人受了伤,还挺严重的……仙人,你听得到吗?”阮映雪叹了口气,这几日她一直在尝试和仙人沟通,但自从上次仙人给自己下了命令后,自己却消失不见一直到现在。

她也只能每天重复着和空气说话,希望这样仙人就能听见吧。

拿了第一,擂台被闯入,有人受伤了……一开始她听见这些,又惊讶又紧张,惊讶那个人居然这么厉害,不愧是仙人的弟子,紧张害怕会不会出事,明明自己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为什么会这么心惊胆战的呢?

难不成,自己还能在想象中爱上一个人?

仅仅是因为听说了一些传闻,住在他的房间里,每天和他身边的东西住在一起,想象着他的模样,就爱上了一个自己连看都没看过的人?

女孩想着想着竟然开始走神发愣起来,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声音愈来愈近,瞬间打破了她的想象——是人的脚步声!

谁?是谁?贼人?不可能,仙人立有结界,不可能有人闯入,谁还能进来?而且,好像是笔直地朝她这里来的!

在阮映雪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推开了房门——少年和少女的第一次对视,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的。

阮映雪瞪大晶亮的眸子,愣愣地盯着眼前俊朗的少年,连娇小的嘴巴都张起来了,想象中的外貌和眼前的少年完美地重合在一起,就连神态动作都是难么一致。

“你是谁!”

……

“你说,是师尊让你留在这里的?”萧烟云和镜萱瑶坐在床上,阮映雪可怜巴巴地跪在地板上——这倒不是萧烟云让她这么做的,而是她自己主动这样的。

“是……是……我是山下鹏揺镇的人,父母不在了,只能来投奔仙人了。我……我不是有意要住在这里的……是仙人让我住在这儿的……”阮映雪说到自己住在这儿的时候直接把头磕在地板上,镜萱瑶想拉她都拉不起来。

“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也没有修为,看着不像坏人……”镜萱瑶以手拢嘴,小声对萧烟云说道。

“我师尊还在闭关吗?”萧烟云没有立刻接话,还是在向阮映雪提问。

“是……自从七天前仙人出现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见过仙人了。”

“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你在打扫道馆吗?”

“是……仙人吩咐我三天至少打扫一次,我不敢怠慢,只要没雪,每天都会打扫一次。包括您的房间,一直都有清理,您的床,我没有睡过!”阮映雪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幅认真的样子惹得镜萱瑶都忍不住轻笑出声了。

“我……我真的有好好打扫的……”见到镜萱瑶笑,阮映雪俏丽的脸蛋刷地红成了个苹果,怯生生地嘀咕道。

“你先出去一下。”萧烟云始终皱着眉头,最后向她摆了摆手。

“大人……不要……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可以!”阮映雪像是听到秋后问斩的牌子落地一般,哭哭啼啼地在地上磕着小脑袋。

“别这样,小丫头,这样,我和他商量商量,你先出去等一等好不好?”镜萱瑶赶紧把她的脑袋扶住,轻声细语地劝道,好说好歹地让她先出去回避。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留在这里让她清理道馆也不错嘛……”

“师尊说过她只会收我这一个徒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仙人的山是不能随便上的,就像皇帝的宫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一个道理。”女孩的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地听着房间里二人的谈话,但男孩的声音却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如果什么人都能上仙人的山,这里就是数以万计的难民营,是魔教邪徒眼中的聚宝盆,这结界就是为此而生的,她只不过是万法不侵之体阴差阳错罢了。”

“那让她一直留在这里不就好了?”

“这山上终日无人,困乏至极,她会如此安心在此地孤独终老吗?她又是万法不侵,可随意上下山,若是难耐寂寥,下山去又管不住口舌,或是被人威胁,将山上之事透露给外面的人,尤其是师尊现在重伤闭关的事,那些个山下虎视眈眈的恶徒,谁不想来分一杯得道仙尊的羹?我不能……我不能拿师尊的安危开玩笑。”阮映雪已经听不下去了,女孩蜷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腿,怀中,母亲留给自己的鸡蛋已经发馊,这时候下山,她连三个鸡蛋都吃不了了…………

“师尊,我来看你了……”萧烟云将手按在师尊的房门上,脆弱的木门却有着超越成仙大道的至强封印,那一抹白衣素裙,清冽涟涟的身影此刻被长久地封在门后,自己连面都见不到。

“师尊,绝情剑我已经找到了一片,只要再找到另外两块就能回来救您了……”萧烟云将头抵在门上,师徒之间的联系仿佛穿越封印,无法相见也能看见对方一般。

恍惚之间,似有一只淡淡的纤白柔荑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拇指划过自己的眼角,像是在勉励又像是在宽慰。

“这里就是仙尊闭关的地方吗?”镜萱瑶也跟着将手放在了门上,“晚辈镜萱瑶,见过仙尊了。”

“师尊,这是萱瑶,是……我的未婚妻……诶?!”啪的一声,仿佛有一道闪电拍在了自己手上,封印的强度都松动了几分,萧烟云还在疑惑,澎湃的灵力又沉寂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镜萱瑶也诧异万分,没听说过闭关的封印还能主动打人的啊?

“额……可能,师尊也有些激动吧,哈哈……”萧烟云悻悻地挠了挠脑袋,只能庆幸师尊现在连神识都掏不出来了吧,不然…………

二人回到庭院,却发现院子里有些安静,连萧烟云的房间里也空无一人。

“那丫头呢?”镜萱瑶四处张望着,突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大人,我是阮映雪,青元亮我的力开,不,也没什么好元亮的吧,仙人收六了我,我非长干写,其实在您回来时,我边知刀,我改走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仙人给了我第二条命,可西我只能用干杂活来还,可我不欠您什么,在听了您的话后,我也决定了力开,再生之恩,无以为报,娘生前给我六了三个鸡蛋,让我活下去,现在用来还救命之恩,也算是实现娘的心元了。”萧烟云看着旁边用陈旧蓝布包着的三个馊鸡蛋,又看了看女孩笨拙,满是错别字的字迹,心情久久难以平息。

亲手剥开三个已经发臭的鸡蛋,强行让自己吃下去,很噎人,很难吃,但萧烟云却哭了。

“烟云……”

“我娘生前,连一块鸡蛋都没留给我,但她也和我说过,要让我好好活下去……”萧烟云哽咽着,想到自己早已不在的父母,还有那天将他们亲手埋葬的自己,“我活下来了,但是……”不再多言,萧烟云夺门而出,把一捧鸡蛋壳趴在千里追踪符上。

“追!”

……

好饿……早知道,先吃完饭再出来了。

阮映雪找到了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家,这里似乎又遭了几次贼,现在,连让她打个地铺的硬柴火都没有了。

靠在冰冷的墙上,女孩用手指抠破土墙皮,几块黄土落在地上,大小和馒头似的,她听说有人会在饿急了的时候吃土,这种土叫观音土,吃多了会有饱的感觉,但只要喝水就会被撑死。

她不想被撑死,但她真的好饿……

女孩捡起一块黄土,想象着这是一块馒头,就要喂进嘴中。

啪!

一只手猛地将土块拍落在地,少年的身影直挺地站在她面前,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他,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自己扛起来!

“大……大人……”

“你不是怕自己被拐跑吗?我把你拐跑了!这下你可别想走了!”萧烟云故意恶狠狠地说着,还拍了一下她娇小的屁股。

女孩愣了愣神,随即眼泪夺眶而出,无声的抽噎化作狂风暴雨的哭泣。

爹,娘……我活下来了……映雪,真的活下来了……天空中飘散着微微的雪花,倒映着少女的名字。

……

又过了几日,萧烟云最后决定将阮映雪带回千狐门,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阮映雪自是没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地一起走了。

临走之际,萧烟云再次回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鹏摇山,自己刚下山时还是孤身一人,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伴侣和期望,也找到了绝情剑的线索,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走吧,烟云。”回首,镜萱瑶温柔似水的面庞映入自己的双眸,女孩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美丽。

“嗯,我们走吧。”萧烟云展颜一笑,同样向她伸出了手。

这一天,是初六。冬至。冲猪煞南,忌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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