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前灯火通明。黑色的车子滑过了路灯,轮胎溅起了水花。
天地间烟雨蒙蒙,提前得到消息的管家早已经站在门边,在男人迈出了一条腿的时候,他微微的挺直了背,恭了恭身。
“少爷回来了。”他说。
男人下了车,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径直往屋里去了。保镖过来给他披上了外套。管家跟在了后面,亦步亦趋。
暖气扑面而来,宅子里原来也是那么的明亮。
三层楼高的挑高大厅,巨大的花瓣吊灯。宽阔的面积,被分成了大中小几个厅。男人站在门口,远远的还能看见餐厅桌子的一角。
沙发一如既往的宽大又干净洁白,几个小几上都插满了鲜花。
是白色的铃兰——一朵朵白色的小灯笼样的花朵密密麻麻的点缀在青绿色的枝梗中间,格外的清丽喜人。
可是,又是那么的寂静。
没有人声。
大厅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宽。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却只有寥寥几个人罢了。
“Angus呢?把他抱出来我看看。”
男人走了几步,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了他的脚步,让他直觉不想再深入。
他站在客厅中央,停住了脚步。
酒意突然又有些上脑,他晃了几晃,抬手抚了抚额头,声音低哑。
他应该早点关心儿子的。
不该让他和保姆在这个房子里待那么久——
心里突然又有了一阵怒气。
又有一阵悲凉。
男人扶着沙发,闭目不语。有人离开了,带走了她的女儿,却独独的留下了他的儿子。
或许这就是她做的选择和决定。
十年的感情付诸流水。他就这么被她放弃了。那个人——
她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种由保姆保镖管家陪着独自在华丽宅子里的感觉,他小时候感受过太多。
宅子巨大又华丽,佣人环绕,年级尚小的时候他也不知事,现在回味起来,却也渐渐感觉到了什么。
或许他也不算什么好父亲。他一向不太管儿子——就如父亲在他小时候,也不太关心他。
有些事是事实摆在眼前。
沉寂了几天之后他还是必须要面对面前的问题,也无法逃避。
也许他是时候开始考虑一些别的事情——他不可能沉寂太久,这是数十年的家庭教养也是本能。
但是也许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季家的下一任的男丁或许应该在场。
欺瞒。欺骗。侮辱。
男人晃了一下,又走了一步,摔在了沙发上。他捂住了额头,同时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客厅一片沉默。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过了几秒,他拿下手,又皱眉去看一直没有应声的管家。
空旷的客厅里,传来管家轻轻的呼吸声。
“少爷,Angus小少爷——”
管家声音轻微,又顿了顿,“那天已经被太太带去状元苑了,已经一周了——没有在这里。”
客厅里一片寂静,铃兰的花朵静静的挂在枝条上。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是未闻。
“什么?”
过了两秒,他又轻声发问,一字一句,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小少爷在状元苑,先生。已经一周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
屋外下着雨。
屋里暖气混合灯光,却又那么的空旷。
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Thomas,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连月带Angus走?”
过了几秒,男人抬起头,胸膛起伏,眼睛发红,“这是我儿子!”
管家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面色恭敬,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青着脸紧抿着嘴,一边解自己的领带一边往楼梯上走。
连月她——
她居然还带走了他的儿子。
这是他的儿子!
楼梯曲折,走廊空旷,男人大步而入,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又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卧室的房间还是那么的熟悉,小厅,沙发,花瓶,油画,书房。
笔记本的背板闪烁着蓝光。
仿佛有人刚刚使用过。
心里一跳,男人挪开了眼,又大步走到了卧室。卧室里的被褥平平整整,没有丝毫人迹。靠里一侧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艺术花瓶——
花瓶里那碍眼的红梅早已经被他丢弃,现在花瓶里,只有几支新鲜的带着露水的春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