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是我，”翡翠说，她朝着蓝龙微微一笑，“这次多谢你了，流光。”
“…………”
琼恩既惊且疑，这剧情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沉着脸，和身旁的女孩们交换眼色，凝神戒备。
相比起来，那只蓝龙的反应就单纯多了。
“真的是你啊，小青，你样子怎么完全变了，味道也不太对，我差点都没闻出来，”她好奇地问，“而且你不是去中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怎么样，中土好玩吗？”蓝龙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和东域很不一样。真可惜，我一直想去中土旅行，就是抽不出空。”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翡翠，不，米斯兰达尔说，“都很无聊。”
“这样啊，”蓝龙显然不怎么相信，“但总应该还是有些不一样，有些有意思的地方吧，跟我说说嘛，总比我闷在这里指挥一群土巨怪挖洞来得有趣。我跟你说，地下又阴暗又潮湿，空气也不好，整天晒不到太阳，我都差点要得皮肤病了。”
“是吗。”
“当然啦，不信你去待几天试试——等等，”蓝龙抱怨了几句，终于想起来正事，“小青，你上次是不是又骗我了啊，这里的精灵说他们根本没有被困住，那个七柱封印明明是保护他们的。”
“对不起。”
“一听就很没诚意，”蓝龙撇了撇嘴，“算啦，懒得和你计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你骗了。要是阿枫知道了，肯定又要狠狠教训你。”
“姐姐已经不在了。”米斯兰达尔低声说。
“阿枫是不在了，但她的话你还是要听呀。昨天他们还跟我说，阿枫去世后，你犯了很大的错，最后离家出走，和邪魔混在一起了，”蓝龙继续问，她的神情有些严肃，“这是真的吗？”
枫公主去世，蓝龙动身前往东方找琼恩算账，被凯瑟琳封印在万华镜中，大概四五十年前才脱困，回到森林，所以这中间发生的一切，她都完全不知情，这才轻易上了米斯兰达尔的当。
直到昨天，蓝龙才从精灵口中得知米斯兰达尔堕落的事情，她大吃一惊，又将信将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当面求证了。
米斯兰达尔缓缓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有一些改变，但和你所听到的并不完全一样，”她说，“其中内情比较复杂，一时半刻，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
“那你让我破坏封印，究竟是为什么呢？”蓝龙追问，“他们说你是要来毁灭这里，可是我不相信，这里是你的故乡，阿枫也在这里，你不会这么做，对吧？”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米斯兰达尔回答，“我只是想见姐姐，但七柱阻挡我进入，所以我要把它破坏掉，仅此而已。”
“我就说嘛，小青是个好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蓝龙满脸欣慰地点头，“对了，你要吃葡萄吗？很甜的，我昨天夜里偷偷去果园里摘的，就是籽有点多。”
“…………不用。”
“那算了，”蓝龙一边吧嗒吧嗒地吃葡萄，一边噗噗噗地将籽吐到自己的手心里，“你上次跟我说，去中土是为了找那个家伙，找到了吗？”
米斯兰达尔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琼恩。
“他？”蓝龙愣了一下。
“就是他。”
蓝龙大惊失色，嗖地往旁边一蹦，和琼恩拉开一大段距离，“不会吧，”她上下打量着琼恩，“原来真的是你？”
…………你昨天不是明明都已经推理出我的身份了吗，还这么惊讶做什么？
“昨天我就是随口瞎猜——不不，是缜密分析，严格推理，”蓝龙一本正经地点头，“阿枫经常跟我说，多动脑子就会越来越聪明，我果然是变聪明了。”
“…………”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说嘛，小青，”蓝龙气势汹汹地开始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琼恩，“你这家伙害死了阿枫，害得我在镜子里被关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敢自投罗网，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脸开花，保证回家你妈妈都认不出来。”
“…………”
“不用了，流光，”米斯兰达尔说，“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惩罚。不过很抱歉，要将你也卷入其中。”
“咦？”
蓝龙先是迷惑，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陡然一个激灵，左右张望，环顾四周，然后又看向米斯兰达尔，小心翼翼地问：“你做梦了，小青？”
“嗯。”
米斯兰达尔语调平淡地应了一声，蓝龙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整个脸都垮了下来，“不是吧，”她哀叹，“又来啊。”
“我很抱歉。”
“打住打住，你每次都这样，轻描淡写地认个错，然后下次继续坑我，”蓝龙气鼓鼓地说，“要不是阿枫叫我一定要和你做朋友，我早就翻脸啦。”
她垂头丧气地走到角落里，双手抱头往下一蹲，一对巨大的龙翼从她背后伸展出来，在前方合拢，将整个人都遮护在内，摆出一副绝对防御的姿态，整套动作仿佛行云流水，要多熟练就有多熟练。
“你们继续，完事再叫我，”她的声音从龙翼后面传出来，“我先睡一会啊。”
“…………”
琼恩莫名其妙，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蓝龙所说的“做梦”，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米斯兰达尔，精灵公主也正凝视着他，眼神冰冷，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琼恩勉强笑了笑，大脑飞快转动，试图分析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米斯兰达尔为什么会在这里？
阴影谷之战结束时，扎瑞尔和琼恩说得非常清楚，她为了抢夺精灵神器“虚伪假面”，打倒了迷雾大师，也就是米斯兰达尔当时伪装的身份。
她并没有说如何处置米斯兰达尔，琼恩也没多问，一直默认为是已经杀掉了。
从魔姬的行事作风来看，她应该很乐意斩草除根，替琼恩绝除后患——除非是被阻止了。
是格莱希娅吗？
这么想倒是一切顺理成章。
米斯兰达尔因为曾经犯下重罪被囚禁，是借助邪魔的力量逃脱，从此堕入黑暗，投入格莱希娅的麾下。
扎瑞尔告诉琼恩的也是她“打倒”了米斯兰达尔，并没有说“杀死”，她和格莱希娅是闺中密友，大约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手下留情了。
琼恩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各人有各人的交情嘛，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疏忽大意。
实事求是地说，琼恩对翡翠并不是没有起过疑心，这个精灵哨兵身上是有问题的，她的出场方式就已经是非常诡异，平常沉默寡言，和遇到过的其他精灵都很不像，有时候举动也很奇怪，甚至很可能和格莱希娅有联系，在暮光城的时候，莎琳娜就向他汇报过。
正常情况下，琼恩早就会怀疑翡翠，并且将她和米斯兰达尔联系起来了，毕竟这两个人都是精灵，都和格莱希娅有一定关联——正经的精灵谁会和地狱公主沾上边啊。
但他自信过头，下意识地认为魔姬已经将一切搞定，就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琼恩忽然觉得有些搞笑，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在外面的台阶上，努力分析了半天，先是怀疑这是个陷阱，精灵们打算把他骗进来，关门打狗，后来经过缜密思考，严格推理，又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没想到到头来，峰回路转，最初的猜测居然是对的，只不过骗他的不是精灵，而是米斯兰达尔…………好吧，米斯兰达尔就是精灵，完全没错。
人果然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这里有一些细节问题还不清楚，比如说，扎瑞尔没有干掉米斯兰达尔很正常，但她按理说应该提醒琼恩一声吧；再比如说，翡翠又是什么情况？
伊芙说得很清楚，翡翠是灵壤里土生土长的精灵，来历清楚，身家清白，不可能是米斯兰达尔，那这两个人怎么变成了一个人？
是被邪法附体，还是被取而代之？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可以以后有空再慢慢琢磨，眼下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办？
琼恩是和平主义者，一向推崇与人为善，遇到敌人，能谈则谈，实在谈不了再打。
问题是扎瑞尔说得很清楚，这位精灵小公主因为姐姐之死，仇恨侵蚀，心智完全扭曲，昔日在精灵王庭大开杀戒，杀了一堆同胞，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皇女身份，早就被处死了。
她连杀同族都毫不手软，何况琼恩这个正牌的凶手呢，谈估计是谈不了，只能开打。
而且不一定打得过——不，是大概率打不过。
米斯兰达尔当年就是精灵的顶级大巫师，后来又投靠了邪魔，按照通用设定，黑化会大幅度增强战斗力；还有那只蹲在角落里的蓝龙，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巨龙。
反观琼恩这边，看似人多势众，能打的其实真没几个，除了琼恩和维若拉之外，珊嘉？
珊嘉的机械降神不一定时时灵验；莎珞克？
她还在宝石里没放出来，再说出来也没用；双子姐妹？
芙蕾狄的战斗力只有在特殊地形才能看，平常不会超过五，芙莉娅可能略高，但也就高一点点而已；伊芙？
她昨天夜里被琼恩折腾得太厉害，现在连走路都不方便呢。
要逃吗？
琼恩没有那种无聊的荣誉感，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当然开溜，没什么好丢脸的。
问题是当着这么一位大巫师的面，想战略转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不知道什么缘故，对方似乎也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
那就先交涉看看再说吧。
“早上好，殿下，”他故作平静，“一路同行，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或有冒犯，希望能够见谅。”
“装腔作势无济于事，更改变不了你的命运，人类，”米斯兰达尔冷冰冰地说，“你的罪行深重，没有任何人能够原谅你——唯一有资格原谅的那个人，正长眠于此。”
琼恩叹了口气，“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殿下，”他努力分辨，“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要说，你可能认错人了。”
“所以你的那位魔姬情人也认错了？”米斯兰达尔反问。
“…………”
这还真是难以辩驳，琼恩总不能说扎瑞尔也认错人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会信。
问题是他真的很冤枉啊，别说完全不记得，而且那也是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的事情了，关他什么事呢？
都八千多年过去了，精灵们都搬家到永聚岛了，大家就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和平共处，各走各的路么。
很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
“我不觉得有什么误会，”米斯兰达尔说，“你害死了我的姐姐，事实如此，你要否认这一点吗？”
琼恩很想否认，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琼恩是造成“枫公主”死亡的罪魁祸首——所有已知的信息，都无一例外地指向这个结论，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反驳。
当然，琼恩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伊玛斯卡、七秘器、凯瑟琳、扎瑞尔、小雅…………等等等等，千年前的往事，他全都不记得，但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曾经和他有着无比密切的关联。
与枫公主的故事，大约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人又不是我杀的。
琼恩很想这么说，但想想还是觉得丢脸，终究说不出口。
确实，在所有版本的故事里，枫公主都不是直接死于琼恩之手，她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被精灵皇室逼迫而死，甚至可以推到蛛后罗丝的诅咒上，但无论哪一种，不幸的根源都还是在琼恩，这点没有任何争议。
或许按照法律裁判，琼恩可以逃脱罪责，但面对受害者的家属，若是还说这种话，那就未免太厚颜无耻了。
再说，对方也压根不会听啊。
“好吧，这些细节问题我们暂不讨论，”既然谈不了，索性就不谈，琼恩决定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你究竟意欲何为？”
“当然是要让你为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琼恩反问，“是要我的性命吗，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他忽然笑了一声，“殿下，恕我冒昧猜测，你其实并不能攻击我，对吧？”
他刚才思考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根据目前已知信息，米斯兰达尔对他的刻骨仇恨是毋庸置疑的，但从彻森塔相遇以来，一路同行至今，时间也不算短了，若要报仇，应该并不是没有机会吧，她为什么直到此时才突然发难？
哪怕到了现在，面对琼恩和维若拉的攻击，米斯兰达尔也只是防御，没有做丝毫反击。
她的眼神冰冷，毫不掩饰的敌意已经满溢在空气中，却仍然站在那边纹丝不动，完全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这是为什么？
是在等待着什么吗？
还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这不合逻辑啊。
难道说，有什么约束着她，阻止她向琼恩发动攻击。
对于琼恩的猜测，米斯兰达尔也报以冷笑。
“不必遮遮掩掩地试探，人类，”她说，“你所料不错，我的确受到了限制，这是你那位魔姬情人的条件。但如果你因此觉得有恃无恐，那可就大错特错，很快你就会发现，死亡对你而言才是一种奖赏。”
“是吗？”
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自然是有的，比如酷刑折磨之类，但琼恩觉得对方所指的应该不是这个。
显然，扎瑞尔看在闺蜜的面子上，有条件地放了米斯兰达尔一马——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条件是什么——但琼恩的人身安全，总归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如果殿下所谓的惩罚，就是站在这里聊聊天，说说话，那么我倒是挺乐意的。”琼恩装作很轻松地说。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样乐观的心态，”米斯兰达尔完全没有被这种低级挑衅所激怒，语气从容不迫，“这样可以坚持得久一点。”
琼恩觉得这位精灵小公主真是不可爱，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反而搞得他开始心虚起来。
主动地、巨细无遗地向主角阐述自己的计划内容，这难道不是反派的基本素质吗。
“她在拖延时间。”维若拉在身后轻声提醒。
琼恩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当然看得出米斯兰达尔有拖时间的意图，但问题是搞不清她的目的何在。
按道理说，处于劣势的一方会期待以拖待变，而优势的一方利在速战速决，就目前的局面来看，米斯兰达尔显然是优势一方，她以有心算无心，已经居于先手，战斗力上又明显占优，还拖延时间做什么？
难道是在准备发动某个超大型魔法，一发把琼恩送上天吗？
按逻辑来说，对方既然想拖时间，总归有其目的，自己就应该反其道行之，先手抢攻才对，但刚才已经试过，琼恩和维若拉联手攻击，各自发动的都是大威力的法术，结果半点波澜不惊，实力差距这么大，再尝试似乎也没有意义。
他踌躇着，正感觉进退维谷，米斯兰达尔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精灵女郎，“很抱歉将你卷进来，伊芙，这原本与你无关，”她说，“请你相信，这非我本意。”
伊芙定定地看着米斯兰达尔，眼神中依然透着些许茫然。
“你是谁？”她问。
在场所有人中，伊芙是最不了解情况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所受到的冲击也最大，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之中，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
明明只是一个平常普通的拜祭，却突然化成了剑拔弩张的漩涡；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翡翠，摇身一变，成了遥远传说中的堕落皇女，而身旁这个让她心生爱意，昨夜刚刚以身相许的人类，居然是故事里害死枫公主的罪魁祸首？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设定，什么天马行空的展开？
哪怕看过这么多奇幻故事，自己也亲自动笔写过小说，伊芙都不敢想象这种匪夷所思的剧情。
都说故事才要讲逻辑，现实不需要——但这也未免太离谱了点吧。
所以我是在做梦吗？
她用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令人担心，生怕她会把脖子扭断，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幻觉从脑袋里驱除出去，然后她又用双手蒙住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再取下来，希望一切能够重新恢复正常。
然而并没有。
琼恩和米斯兰达尔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中，每个词她都听得懂，却又仿佛完全不明白在说什么——无论是什么，都让她感觉既遥远，又陌生，与她过去一百多年的平静生活格格不入。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精灵少女，那是她关系最好的友人，是她最喜欢的邻家小妹妹，总是把头发剪得短短的，说这样显得干脆利落，上课偶尔会逃学，跑到荒野里发呆，会和她一起躲在被窝里看小说，为主角的命运牵肠挂肚，也会经常在一起偷偷抱怨，觉得灵壤里的生活太无聊，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有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让她无法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你究竟是谁，”她又问了一遍，“是翡翠，还是那位‘青公主’？”
“两者都是，”米斯兰达尔回答，“我是青公主，同时也是翡翠。”
“怎么可能，”伊芙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她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在这里出生，我认识她的父母，她怎么可能是…………”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理解，”米斯兰达尔说，“换句话说，你也可以认为我是青公主，但我同时有翡翠所有的记忆。”
“就像邪魔附体吗？”琼恩忽然插话。
下层界邪魔能够侵占凡人的躯体，这种附体和巫师的精神控制法术不同，它更接近于一种“融合”。
米斯兰达尔是精灵，按理说应该没这个能力，但她和格莱希娅关系密切，难保不从她那边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力量，也未可知。
米斯兰达尔不答，算是默认。
“这么说的话，前任的哨兵，蔚蓝女巫，也和翡翠一样被你附体了，对吧？”
米斯兰达尔明显不想回答琼恩的问题，但伊芙重复问了一遍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她现在在哪里？”伊芙急切地问。
蔚蓝女巫名为翠丝琳，是伊芙的姐姐，虽然听说她被派出去当哨兵的时候，伊芙才刚刚出生，两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集，但精灵是非常在意血脉亲缘的种族，在这方面比人类要看重得多。
琼恩忽然意识到不对，紧接着就听见米斯兰达尔回答，“翠丝琳去世了，详细情况你可以问你旁边这个人类，他比较清楚。”
“为什么？”
“因为杀死翠丝琳的，就是他的情人。”
“…………”
琼恩大概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很显然，蓝龙流光从万华镜中脱身，回到森林时遇到米斯兰达尔，当时她附体了蔚蓝女巫翠丝琳，不知从何处得知“琼恩即将出现在中土大陆”的消息，于是骗蓝龙替她破坏封印，自己则前往中土，以“迷雾大师”的伪装活动，寻找琼恩的踪迹，最终在阴影谷被扎瑞尔识破身份打倒。
看在格莱希娅的份上，扎瑞尔放了米斯兰达尔一马，但作为被附体容器的翠丝琳，就没那么好运了，十有八九是在此过程中丧命。
就事论事，琼恩觉得翠丝琳的死怪不到扎瑞尔头上，真要说罪魁祸首，当然还是米斯兰达尔，如果不是被她附体，翠丝琳还在好端端地做她的哨兵呢，到期退休，现在已经全家团聚了，怎么会跑到中土去，最终被扎瑞尔杀死。
但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现在这种时候，哪有空暇仔细跟伊芙解释前因后果啊。
“其实不是她说的那样，”见伊芙已经看过来，琼恩只能匆忙应付，“等有空我跟你解释。”
“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欺骗的话语，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特质吧，而你在这方面的天赋看起来格外优秀。”米斯兰达尔嘲讽。
“彼此彼此，殿下，”琼恩反唇相讥，“我也没见过像您这样擅长推卸责任的精灵。”
米斯兰达尔不再理会他，“我们做个交易吧，伊芙。”
“什么交易？”
“翠丝琳的灵魂坠入了地狱，我可以解救她，让她回归神国；另外，我还可以离开翡翠，将你的朋友还给你——作为交换，你帮我杀掉这个人类，怎么样？”
伊芙皱起眉头。
“还有你们，”米斯兰达尔看向其他人，“我的提议对所有人都有效，女孩们。想想看，你们都很年轻，生命旅程才刚刚起步，却会被永远地囚禁在这里，再也看不到日出日落，再也听不见鸟语虫鸣，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事物，都将从此远离你们，一去不返。你们的亲人会以为你们遭遇不幸，伤心落泪，苦苦追寻，直至绝望，而就算死去都无法在神国相会，因为你们不会死，只会永远停滞在这里——所有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卑劣的男性所赐，是他害得你们陷入此境，是他的罪行牵连你们，所以你们应该怎么做呢？要杀掉他吗？杀掉他，我就会离开这里，毕竟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对不对？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
琼恩有些无语，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吧。
精灵素来以高傲着称，皇室的日精灵更是自负的代名词，幽暗地域里碰到的那只金闪闪就是例子，她还是只个普通的日精灵呢，米斯兰达尔作为皇女，居然也这么玩，果然是堕落了。
不过她这种伎俩未免有点低级，琼恩身边的妹子们，都是同历艰辛，共经患难的，怎么可能会被她三言两语所蛊惑，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当然，和伊芙确实是相识不久，相比起其他妹子，感情基础似乎薄弱了一点点…………
琼恩下意识地看向伊芙，就看见精灵女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呢？”米斯兰达尔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伊芙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传奇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不会背叛男主角的。”
…………这算什么理由？
琼恩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他伸出手，将伊芙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正如她所说，殿下，传奇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是不会彼此背叛的，”他朗声说，“同样，传奇故事里的大魔王，是一定会失败的。”
米斯兰达尔点点头，“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了。”
琼恩正想再说几句，乘胜追击，忽然听见“噗”地一声，伴随着剧痛，半截明晃晃的剑尖从胸膛前凸出来，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见的居然是珊嘉的脸庞。
“姐姐？”
“你是谁？”珊嘉反问。
刺骨的寒气从她的剑刃上发出，瞬间笼罩了琼恩的整个身躯，将他冻成冰雕。
在最后一刻，琼恩看清了杀死他的人的真实模样，那不是珊嘉，而是一位面容冷漠的少女，有着紫色的、闪烁着隐隐星光的双眸。
他瞬间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但已经来不及说出口，意识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然后他惊醒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