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者无意的女人与听者有心的男人(上)

“对了对了,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一般来说,当这句话或者类似的表达成为一个女人的开场白,也就同时意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中肯定会夹杂着很多口耳相传、道听途说以至于半真半假、是非难辨的内容。

或者换一个更简单也更直白的名词来说,就是——八卦。

易殷其实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以他在公司里堪比透明人一般稀薄的存在感,那些八卦传播者也不会主动来找上他。

但易殷和八卦却一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这其实和他的位置有关……易殷坐在业务部办公区的角落。

这个角落,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位置。

首先,这个隔间并不是原本办公区布局的一部分,而是易殷入职那一年公司扩充人手却没有改变原本的办公环境而搞出来的“临时方桉”。

也就是说,易殷是被硬塞在这个角落里的,这个隔间的空间比其他的隔间小很多,虽然办公桌、文件柜之类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但易殷这个大男人坐进去却是局促得连转个身的余裕都没有,甚至于他每次进出自己的位置,都要先站起来,然后托着自己的椅子一起原地转个90度,然后他要再把椅子塞回桌子下,才能有足够的空间进出。

不过,这个临时的位置却带来了另一个让易殷意想不到的“好处”。

易殷的周围全身比他早进公司一年左右的员工,而公司那一年招聘的情况比较特殊,入职的全是女性,也就是说易殷其实是被一群年龄和他相彷甚至比他还要年轻的女同事包围在角落里的。

因为这个,那些和易殷同期进入公司但却被分配到了其他办公区的同僚还曾经半真半假的对易殷表示过羡慕。

毕竟是一群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小伙子,不管单身的还是有主的,能在平时的工作里多和年轻的异性相处肯定是一件不错的好事吧?

何况易殷的公司前身是一家客服公司,虽然现在业务扩张变成了跨行业的综合资讯公司,但之前老底子还是多少影响到了一点儿现在……具体的表现嘛,就是易殷周围的这群小姑娘、大女人虽然环肥燕瘦,但却没一个真的长得差的。

但是……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然这个例子用在易殷的身上有些不合适,但易殷的处境还真的不是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是这“福”,着实是要打个引号的。

一开始,易殷刚刚入职还没有转正之前,还是想着跟周围的“美女们”好好相处的。

一方面这些大大小小的女人都是他事实上的前辈,另一方面那时候的他心里也不是没有那种“万花丛中一点绿”的沾沾自喜。

但事与愿违,易殷实在是没有那种成为万花丛中的“绿”的本钱,而他笨拙的示好也完全不得其法,到头来这群女人非但没有对他表现出多少好意,反倒是理所当然的把他排挤出了这个“只有女人能加进来”的小圈子。

到最后,易殷自己也自闭了,安心当起了最适合自己的空气人,倒让这群女人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变相缓和了易殷之前被排挤的处境。

而这种“缓和”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原本只要易殷在场就会被按下静音键的八卦座谈会,现在不管易殷在与不在都会肆无忌惮地照常开讲了。

就比如说现在……“哎呀,你快说啊,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对啊对啊,快点儿别吊我们的胃口了,你又知道什么了?”

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的易殷表面上是在摆弄手机偷懒,但实际上,他是让自己的耳朵尽量靠近那层本就起不到多少隔音效果的隔板,以便于能进一步听清那群女人正在八卦的内容。

如果是别的八卦话题,易殷肯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多无声地呵呵两声就会全部跑到脑后。

但今天完全不同。

这群女人八卦的核心,是梁露。

是他的梁姐。

自己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出现在了别的女人的八卦中,就算那些口水都是胡编乱造的,易殷也会抱着宁可听错不可错过的心态,把这些八卦全部记在心里。

更何况……他自己的心中也是存着一些怀疑的。

梁姐最近的行动轨迹,的确有些不正常。

而与此同时,隔板另一边的八卦座谈会已经结束了冗长的铺垫,终于开始正题了。

只听那个最先挑起话题的女声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说给你们听。上个星期,我不是替我姑妈跑了趟腿去参加我那个表弟的家长会吗?你们猜,我撞见谁了?”。

“你上次吐苦水的那个刺头儿表弟?”“对对对,就他!”“谁啊?”“哎呀,你们猜啊!”虽然在这种场合下的这种问题答案无比显而易见,但隔板那边的女人们还是很“配合”话题挑起者的兴致,也让隔板另一边偷听的易殷忍不住撇了撇嘴。

但一片“配合”的声音中还是会出现意外的。

“还猜什么猜啊,能是谁?肯定是咱们公司的梁……”“嘘!嘘嘘!”“哎哟你个死妮子小声点儿!不怕被别人听到啊?”

易殷又撇了撇嘴,这群女人是真的把和她们只有一墙……不对,准确来说只有一板之隔的他自己给完全忽略了。

而在一片混乱的嘘声之后,“意外”的声音被完全压了下去,最开始的话题挑起者也得以继续她的八卦话题。

“对,就是『那位』,我在学校里面碰见她了!”完全没有悬念的答案揭晓,一片类似于“真的假的?”“骗人的吧?”的声音也开始此起彼伏。

而这样的效果显然让话题挑起者很满意,她继续抛出勐料:“我可不只是碰见了『那位』哦,我还撞见了她跟一个小男孩在一起!”

“小男孩?”沉浸在八卦中的女人们突然默契地同时噤声。

“那啥……我可是听说『那位』跟好几个大客户打得火热啊,难道说,咱们都猜错了,『那位』其实是好……这一口儿的?”“这也太嫩了吧……”

话题骤然偏向了有些怪异的方向,搞得最先挑起话题的女声都不得不跳出来“维持秩序”,连连嚷道:“哎呦喂我的祖宗!你们都想哪儿去了?而且我表弟那学校是小中高并校的!我撞见的和『那位』在一起的是个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岁吧?”“哦哦。”“这样啊……”隔板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长吐气、排胸脯的声音,但易殷的心却提起来了。

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在公司里流传已久的有关梁姐的传言。

而紧接着,不只是隔板这边的易殷,隔板那边的那群当局者迷的女人也一个个回过味儿来了。

“等下,小男孩?”“不会是……”“天呢,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此起彼伏的女声在一个接一个发表完自己的感叹之后不约而同的回归沉静,隔板这边侧耳的易殷也屏住了呼吸,他和那些不再说话的女人们一样,都在等一个结果,一个答案。

而唯一的知情人与爆料者,也终于揭晓了最终的结果。

“我跟你们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挑起话题的女声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的宣布着。

但还是有在场的女人表示了质疑:“唉,不对啊,万一梁……『那位』和你一样是去接亲戚家的孩子的呢?”“绝对不可能!”一开始的女声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表示了否认。

“证据呢?”“证据?哼哼,你们真的以为我没证据啊?”女声转而变得洋洋得意,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权威”被反复挑战而表现出恼怒,相反,她甚至有点儿严阵以待的感觉,继续爆出了更大的勐料:“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小男孩,一直喊『那位』都是两个字……”

“妈妈!”一众女声都发出了或赞叹或了然的声音,但那些窃窃私语却半点儿痕迹都没在易殷的耳朵里留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刚刚得知的……或者说刚刚被确信的消息。

而这也是公司里有关梁露最久远的一个传闻。

今年年龄不过35岁上下,外表看上去更是说还是20多岁都有人信的梁姐其实早就结婚了,但她的那段婚姻也早早地走到了尽头,唯一能证明那段婚姻的,是一个孩子。

而对于这个孩子的存在,梁露从来都没有在公开的场合里承认过,却也同时——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梁露在公司里是绝对的业务骨干,她在公司内部的形象也始终是一个全心全意投到事业上的职业女性。

她单身的情况倒是公司内人尽皆知的事实,而这也是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有关她的追求者的传闻的根本原因。

但梁露有孩子这件事——却一直都只存在于公司私底下的流言和八卦之中。

如果,这场八卦会的内容仅仅如此,还是不足以让易殷如此动摇的。

真正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件在公司内部更广为人知,但却微妙的和这一条的内容构成了联系的事件。

彷佛是要让易殷的疑问被完全解答……亦或是让易殷完全死心一般,隔板那边的八卦会悄然解开了第二场的帷幕。

“我说,你们想起那件事了没?”这一次挑起话题的是一个易殷无比熟悉的声音,他不可能不熟悉,因为这个在他耳中无论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刺耳感觉的尖锐嗓音正是属于不久前才揪住他迟到了一分钟这件事很批了他一顿的小刘的。

小刘的语气显得很急切,她等不及周围的女人们接过她抛出来的话头,就迫不及待地继续道:“你们还记得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吗?”然后,又是不等别人接话,她就自己给出了答案,道:“他说:他觉得自己的情况跟『那位』是最合适的,无论是从个人上,事业上,还是家庭上……那男的可是特意强调了一下最后这一点的!”

“对啊,”终于有个女人跟上了小刘的节奏,“那个时候咱们还在想,就算『那位』都奔四了,可再怎么说也都是个头婚吧?他这带着两个拖油瓶的二婚是怎么有脸皮把这都摆出来说道。”

“现在想想,他那是意有所指啊!”女人们口中所说的是就发生在上个星期的一件轰动了整个公司的事件。

而这场跟梁露有关的事件,易殷也在场,他甚至是最靠近的几个目击者之一。

那是一场……求婚。

而隔板那边的女人们显然被这新的话题点再次点燃了势头。

“对了对了,你们谁知道『那位』今天去见的客户到底是谁啊?是不是就是那位?”“不会吧!”“我问问我问问,我和前台的小王是闺蜜,我问问她……”

后面的话,易殷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因为他是知道结果的。

在他在门口遇见梁露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梁露语焉不详的那位必须她去接待的客户到底是谁……因为那位客户,是跟他站在同一个电梯里上的12楼。

换句话说,那位正式让易殷最终以一分之差迟到了的罪魁祸首。

易殷不知道那位的名字,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和他脸上的截然不同的微笑。

他也清楚地记得,梁姐在面对那个男人时脸上同样会浮现的笑容。

而正式这个来自梁露的笑容,让易殷数个夜晚辗转反侧。

他是第一次因为梁姐的笑容出现在梦中而感到难免,因为……在他的梦里,脸上露出那样“幸福的”笑容的梁姐,是穿着洁白的礼服的。

那个笑容,意味着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梁姐,一直都不属于他但也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的梁姐——即将被打上只属于某个男人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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