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毒酒

魔界历天鹏纵横五年 魔界 大魔神宫地牢

幽暗地底,闪烁着磷光的碧火,将周围染上一层诡异昏绿,胤禛独自伫立,良久不语。

这是地牢,而在他对面,除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半根牢栏。

这里囚着的人,是用不着那种东西的。

“久违了。”对着黑暗,胤禛冷然道。

此时的他,与面对铁木真时截然不同,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为之胆寒的肃杀之气,犹如一柄散着寒气的利刃,见者心怯。

许久之后,黑暗中有人回话,那是个沙哑却阴沉的嗓音,几乎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声音中的危险气息比胤禛更浓,倘若声音可化为实质,听者势必给乱刀分尸。

“胤禛,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

“现在再说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胤禛道:“我只问你,对于我这几次给你的提议,你愿不愿意?或者,你打算继续现在这样,永远在地牢里当个失败者。”

对方不答,只是传来微微的喘气声,似是根本不愿与胤禛说话。胤禛也不答话,转身离去,道:“我明天还会再来一次,而那也是最后……”

话声未了,陡觉一道凌厉已极的劲力,悄没声息地逼近到背后,临危不及细想,胤禛双掌合并向后击出,两力相撞,爆出巨响,震得四周微微摇动,土石簌簌而落。

黑暗中的喘息声更急,而胤禛连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层黑气,随即散去。

“十九根封魔针锁脉,深囚地底两百年,居然还能把功力推上第十层。”胤禛道:“你不愧是千年一见的武学天才。”

“你却教人失望了。”黑暗中的声音道:“以你的天分,就算再不济事,这时也该晋级第九层,看来你这些年为了谋权,费尽了心力啊!”

胤禛冷笑道:“要胜利有许多方法,如果武功就能决定一切,你今日又为何会身处此地?”

地牢又归寂静,很显然地,双方都没什么兴趣再继续对话,而从对方的回应中,胤禛知道自己已经获得想要的结果了。

“你继续待在此地,到了那天,我会来替你解去封魔针,放你出牢。”

“我若出牢,会杀你。”

“弱肉强食,胜负孰知?”

胤禛一声长笑,踱步出了地牢。

“为了对付今日的敌人,连昨日的敌人你都要利用……”黑暗中的声音喟然而叹,“胤禛,你这等用心,才当真是令所有魔族自叹不如啊……”

会谈的约定地,是在两方势力交界的一座山峰,该处风光明媚,铁木真甚是喜爱,故将会谈设于此地。

人间界是片辽阔的土地,要论起众多高手的排名,三贤者成名不过数百年,尚算不上最顶尖的人物,只是,在所谓的正道人士上头,这三人最具代表性而已。

如果能约见他们,双方就未来的发展,好好的作趟沟通,对于往后的天下大势,应该能再跨出一大步吧!

若是能够把这些理想渐渐完成,也就对得起艾儿西丝了。

迎着清风,铁木真喟然一叹,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身上的这副铠甲,真是越来越重了。

“他们已经来了,正在上山。”一旁的胤禛微怒道:“人类奸险多诈,果然不错,这么几十个人一起上山,到底是不是来和谈的?”

这次面谈,铁木真原意是约见三贤者,共约和平,但双方长期交战,想来对方必是大有戒心,因而邀约书上不限与会者人数,而魔族一方仅由铁木真出席,连胤禛也未有参加。

“无妨,就由得他们吧,彼此当了那么久的敌人,他们信不过我,这也是应有之理。”铁木真微微一笑,道:“人多,一次把事情谈好,这样也不错。就算他们当真不怀好意,我一个人也能应付来的。”

他的无畏,并非无谋,天魔功第十一层的修为,烁古震今,强绝当代,倘若对方群起而攻,就算自己不能技压当场,单单只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比较起来,真正会担心的,应该是三贤者那一方吧!为了表示诚意,由他一个人出面,应该就够了。

“谢谢你了,四哥,这么多年来……”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胤禛哂道:“这次会谈若能成功,对你的改革政治,帮助不少,往后应该就不用那么忙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就抽个空,好好去轻松一下,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回忆小时候的种种温馨画面,铁木真露出了微笑,这些日子以来,忙于政事,与四哥疏远不少,多亏了他,总是在一旁鼓励、打气,若是没有他,自己不可能从痛失挚爱的打击中走出的。

“来,预祝会谈的成功,咱们兄弟俩干一杯。”

胤禛开朗的笑着。

虽然世间对这兄长的谣传,总说他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是对自己,他却始终关怀倍至,这点,让铁木真觉得非常窝心,正如艾儿西丝一样,自己若有来生,也定要偿清这欠下的缘份。

胤禛满满地斟了两杯酒,酒液作琥珀色,透澈澄亮,气味香醇,而且有股独特的辛辣味道,却不知是什么名字。

“呵呵……这酒是西南地方的蛮族所酿,前些日子进贡的名产,有个吓人名目,叫做穿肠酒。”

铁木真闻言一笑,道:“酒之为物,本就穿肠,何来吓人之有?”

胤禛举杯饮干,酒液在阳光下,透射出一片绚烂光彩,微笑道:“去贯彻你的选择,四哥会支持你的。”

“谢谢四哥。”铁木真仰首,将美酒一口饮尽。

胤禛眼中,笑意更浓。

“不过,若是你的选择错误,你会下地狱被火烤。”

话声方落,铁木真眉头一皱,“乓”的一声,竟将手中酒杯捏成粉碎。

盔甲之后,铁木真冷汗直流,在他体内,仿佛有数十柄小刀,在肚肠内使劲乱剐,而喉咙间残存着的灼热感,若非护体真气及时运行,怕是早给烧出一个大洞了吧。

“兄长,为什么?”拖着沙哑的嗓音,铁木真沉声问道。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竟是由这人,来让他喝下这样一杯穿肠酒。

铁木真没有努力驱出剧毒,一如他曾对胤禛说过,“你办事,我永远放心”,以胤禛的才智,一但采用了下毒的老招数,就决不可能让人有逼毒的余裕。

事实上,从毒酒入口,尚未来得及流入腑脏,就全经由微血管渗透,奔流全身,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护体真气根本拦截不住。

胤禛一声长笑,轻飘飘的一掌,迎面袭来,铁木真反手格档,双方掌力互碰,身体俱是一晃,铁木真骇然发觉,兄长的武功,远比他平日表现来的高强,天魔功的修为,只怕已是第八重的顶峰了。

一丝阴柔气劲,犹如利针,刺穿护体真气,牵动体内毒性,铁木真胸口剧痛,大滩鲜血,猛地自鼻中喷出,招数上破绽大露,给胤禛一掌击在前胸。

胤禛得势再追,手掌幻成一团黑光,急斩而下。

铁木真无奈,收回抗毒的真气,爆灵魔指,全力反击。

尖啸风声倏地大盛,犹如怒涛拍岸似的反击,逼得胤禛不得不回掌招架。

两股天魔功相撞,所立之处给炸成了个大凹洞,胤禛在空中翻转几下,消去余力,哪知一落地,两脚犹如踩上泥地般,插入石地,半身酸麻,胸口气血翻涌不已,还是吃了暗亏。

胤禛暗自骇然,他下毒在先,又以重手突然出击,竟占不了半点上风,倘若真是平手相搏,自己绝无半分胜望。

铁木真则更是难受,他适才以第九层的天魔功全力反击,无暇他顾,又给毒力深渗了一层,差点烧破肺壁。

呛出鲜血,哑着声音,他还是要问一声,“为什么?”

“不为了什么,阿弟,你的作法,对魔族来说,迟早会造成重大危机,为了魔族全体,你的存在必须被消灭。”

“兄长,你难道不明白,唯一能让整个大陆……”

“毋用多言,阿弟,不管你的理想有多美好,对我来说,只有由魔族统治一切,才是所谓的理想政治。”

“原来如此。”铁木真闭上眼睛,缓缓道:“那我的确是该死了。”

胤禛说的斩钉截铁,连半分抗辩的余地都没有。

他的论点,正代表魔族激进派的世界观,他们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高唱所谓的弱肉强食,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只有被奴役的份,坚决反对所谓的共荣革新。

铁木真的变法,大大损及了激进派的利益,令他们不满已久,近年来,激进派没什么活动,改革进行的非常顺利,原以为是因为缺乏有力的领导者,内斗后逐渐式微,却不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胤禛暗中统合激进派要员,准备刺杀铁木真,重夺政权。

“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阿弟。但既然你违反了大魔神王的职责,我就必须将你除去。”胤禛冷冷道:“这点,父亲大人也是一样。”

“你说什么?”听出了弦外之音,铁木真骇然道。

“永别了,阿弟。”不再多看一眼,胤禛化作一道轻烟,在空气中冉冉消逝。

铁木真呆立原地,仍无法从刚刚的震撼中回复。他的父亲,前任大魔神王玄烨,是急病过世的。然而,在这背后,却有着颇不寻常的传言。

玄烨在天魔功上的修为,已练至第九重,虽犹不及铁木真,却已是历代大魔神王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功力,体力又正盛,怎可能急病身亡,一般的说法,是先王因爱妻过世,伤心而亡。

但是,在父亲去世前的一段日子,曾力图振作,想要对目前的人类、魔族关系,进行和平改革。

既然生命已有了目标,又怎可能因颓丧而郁郁以终。

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这样,铁木真不由得仰天长叹,父亲大人也是因为想要改革,被兄长判定危碍魔族全体利益,才遭到刺杀的吧!

现在,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老路了。

想起父亲的音容,铁木真胸中一痛,抗毒的内力稍弱,又是一口鲜血呛出。

黑芒落地,胤禛出现在天魔堡,望着长空,他亦有叹气的冲动,世人皆知他极重权位,为排除异己,手段毒辣,却很少有人明白,权位非是他的最重;若非父亲意图改变现状,他是不会弑父夺位的。

对于铁木真,他也是真心的认为,“让这小子继位,也是个不错的构想”,否则以他当时的权势,区区一纸遗诏,焉能阻他登帝之位。

会让位于铁木真,有两个原因,一是给父亲临死前反击一掌,令他身受重伤,必须要休养几年,才能复原,为了不让虎视眈眈的权臣们,有可趁之机,就由铁木真继位,自己背后辅佐,满朝文武心有忌惮,不敢造次。

另外一个理由,就是铁木真是他挚爱女子的独生子。

与玄烨相同,胤禛在初见的刹那,也对那名人类女子,一见倾心,之后,一直到她去世,这份情思成了深埋心底的遗憾,为了想要弥补这份遗憾,胤禛给了铁木真独有的关爱,甚至连铁木真重蹈父亲覆辙时,他还犹疑再三,先后两次,试图点醒弟弟。

第一次,是与反抗军联合,策划席库利斯事件;第二次,是将约见的传书改为挑战书,故意送给艾儿西丝,想要直接消灭祸因。

只是,不管受到什么打击,铁木真仍秉持初衷,到了最后,胤禛只有狠心走下最后一步。

步进天魔堡内殿,一个庞大的阵坛,已经布置妥当,三十六道透明的灰影,没发出半丝声息,在烛光中,忽明忽灭,煞是诡异,胤禛停下脚步,冷冷的下了命令,“三刻钟后,发动阵型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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