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查姆抱起波珊,一瘸一拐地向火车走去,“霞呢?”
“她已经和其他人汇合……向迷藏森林撤离了,”波珊勉强笑了笑,“至于我……如果我不来帮忙,你们恐怕都得死在这里,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吗?”
“呃,我只是”
“觉得我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她有气无力地讥讽道,“别忘了我可是战斗女巫,咳……你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为生存而战斗了。”
都伤成这个模样,还不忘把自己批判一番,果然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得知霞已经离开的消息,查姆忽然安心了许多。
大概汉克有好好去做他交代的事情。
这时,两人身后再次传来了蠕动声。
查姆回头望去,只见满嘴是血的蠕虫怪物又开始膨胀起来。
“见鬼,没完没了么……”
他缓缓挪到车厢边,将波珊放在地上。
“没错,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逃命吧。”波珊长长喘了口气,“你的那些胆小鬼伙伴已经逃得一个不剩了,放我在这儿好歹还能喂,”她突然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查姆盘坐下来,将包里的子弹一颗颗压入空弹匣,“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带着你不可能跑过邪兽。”
“那你就应该把我丢下,一个人跑啊!”
“你们以前都是这样做的么?但在第一军里,陛下教导我们要为普通人而战,我可没法丢下身为普通人的你,让你去拖延时间,自己却独自逃脱。”
波珊不由得愣住,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也有被归为普通人的一天。
查姆将所有弹匣摆在身旁,俯身架好长枪,“而且……我阻挡敌人越久,霞就越安全,所以你就别抱怨了。”
他并没有去责怪民兵,他们本就不是正式军人,主要职责是保护堆场和车站不遭偷抢盗窃,叫他们去对付地狱惧兽这样的怪物实在是为难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你……”波珊似乎再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它们来了。”查姆瞄准新喷出的邪兽扣下了扳机
枪声清脆地回响在平原上,比起最初时稀薄了许多。
冒出缕缕青烟的枪口始终对准着最有威胁的目标,灵活小巧的邪兽则完全交给身边人来对付。
双方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形成了某种奇特的默契,这种信任感竟让他生出了一些在军队作战时的错觉。
他仿佛抵挡了许久,又像是只有短短片刻,由于失血的缘故,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手脚也越发迟钝。
相反伤势比他重得多的波珊依旧没有倒下,她将衣服裹在一条手臂上充当诱饵,另一只手则是致命的武器,像狼种狐种这类小型邪兽,只要挨着就是非伤即死。
意外的是,查姆没有在她脸上找到太多绝望之色,她的神情全然不像是一个身受重伤之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果决的动作与沾染鲜血的眉眼令波珊跟他记忆中的印象大相径庭这也让他意识到,这才是战斗女巫应有的模样。
她曾失去自己所擅长的一切,但这一刻,她再次成为了真正的她。
新的混合种从蠕虫体内钻出,两人知道这就是最后一刻了。
“可惜了那张戏剧票……”波珊挪回他的身旁,嘴角竟带着些许揶揄,“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也能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霞被你所骗……”
果然……这家伙一点都不可爱啊。
查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是啊,最遗憾的就是你了,在最后关头只能和我待在一起”
“不……”她意外地打断道,“事实上我觉得”
“呜”
尖锐的汽笛声掩盖了她的话语,接着一团团火焰在蠕虫周围炸开,腾起的烟尘与碎石让邪兽暂时停止了行动。
查姆陡然来了精神,他强撑起身体,向笛鸣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列黑色的装甲列车出现在后方地平线上,顶端搭载的炮台正不断闪着火光。
那正是在北伐战中驰骋于沃土平原,连接起各个站点的黑河号!
他激动地摇了摇波珊,“看到了吗!是黑河号我们的援军到了!”
后者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喂……”查姆猛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对方已经闭上双目,软软地滑到在车厢旁。
“醒醒,喂,你给我醒醒啊!”只是不管他如何摇晃,波珊都没有再睁开眼。
……
再次见到对方时,已是两天之后。
“这儿就是她的房间,需要我帮你敲门吗?”沉睡魔咒的大管家卡密拉问道。
“不,多谢您了,我自己来就好。”查姆连忙向对方弯腰行礼。
这还是他第一次前往女巫住所进行探望此处本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只有受住户邀请者方可入内,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很快得到了同意。
“那么请注意时间。”卡密拉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查姆长出了一口气。
一想到两天前的情景,他便觉得颇为尴尬。直到现在,医护人员的训诫犹在耳边。
她没有断气呢,你再这样摇下去,说不定就真把她给摇死了!
真是的,明明是上过战场的人,却不知道强撑一口气后陡然松懈下来很容易造成脱力昏厥,难道铁道兵都不用接受应急救治培训的么?
只知道大呼小叫,莫非她是你很重要的人不成?
查姆连忙甩甩头,将这些恼人的回忆强行驱散。
其实知晓波珊尚存一息后,他本不必如此急着来看对方,毕竟从外表上来看,此刻实在难以分清到底是谁探望谁他的身上到处都缠着绷带,动一动便浑身刺痛,实在有些狼狈不堪。
可听归听,他总觉得若不亲自看上一眼,便无法放下心来。
想到这里,他伸手敲响了房门。
“来了。”
房门应声而开,映入眼中的正是霞。
“果然是你。”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刚刚接到卡密拉大人的通知时,她还没有说出名字,我就猜到是你了。谢谢你救了波珊!”
“喂,你搞错了吧,明明是我救了他才对。”屋内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查姆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坐靠在床头的波珊。
阳光从窗内照入,映亮了她的半边脸颊与褐色短发令他惊讶不已的是,对方伤势明明重得多,精神却似乎比他还要好。
当然,她同样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不例外。
“没什么稀奇的,”仿佛瞧出了他的疑惑,波珊耸耸肩道,“女巫的身体本就在各方面都强于普通人,恢复起来自然也要快得多。所以……”她顿了顿,“你别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单独和霞在一起。”
一肚子的安慰之词瞬间烟消云散,查姆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根本不需要人关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诶,你这就走吗?”霞讶异道。
“当然,站着不利于养伤,特别是各方面都不如她的我。”查姆挑衅地望着波珊,“我得赶紧好起来,然后赶在她前面约你……约你看戏剧。”
“约我?”霞眼睛弯弯的笑道,“好啊。”
等等,这么快就答应了?
“你休想!”波珊冷声道,“我肯定会好得比你更快!”
“那就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
两人大眼瞪小眼,开始了惯例般的争执,霞则带着笑意歪头站在一旁,看上去像是在为两人的劫后重逢而感到高兴。
走出房门时,查姆忽然想起了那句被汽笛掩盖的话,回头问道,“对了,你最后昏迷前说得是什么来着?”
“什么也没有,”波珊不以为意道,“火车到的时候我已经意识模糊,你大概率是记错了。”
“好吧。”查姆揉了揉脑袋,关上了房门。
“他到底在问什么呀?”霞好奇道。
“一句胡言乱语罢了。”波珊扬起嘴角,偏头迎向阳光。
这样也不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