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下午,溪花苑别墅区。
溪花苑一期,是作为河溪市当年大城建时代的重点示范性住宅项目,除了公寓之外,还特地建设了一批联排别墅。
其中,就有部分被河西大学统一收购后,作为客座教授或者相关邀约工作人员在河溪的住宅。
河西大学体育产业研究学院代理院长柳晨,她在河溪的“家”,就在这里。
“好的,真是麻烦您了,再见。”
挂了河西省体育局刘铁铭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柳晨吁了一口气,看着就坐在一旁侧面单人沙发上,痴痴看着自己,眼神有些迷离和滚烫的侄子石川跃,脸忍不住红了一下,缩了缩身体,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今天自己穿得有点不合适。
可能是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经忘记了石川跃的身份,只是她前夫的侄子,她和石川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和儿子。
本来,今天是端午节,一方面,她确实是需要找个时间,和石川跃“谈谈”,但是另一方面,她也不过是和其他寻常的母亲一样,想约子女回家吃个假日团圆饭而已。
虽然已经和石束安离婚了,但是从政治角度来说,法律意义上的离婚、生活起居上的分居,都不足以斩断两个人的政治关联,她还必须要应付种种藕断丝连的“关联性问题”。
等到石束安出事,更是无可奈何的要接受组织上的调查。
石川跃回国来河西省局工作,她其实并不肯定自己是否应该和这个“前侄儿”保持密切的往来。
不过后来她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因为她可以和石束安离婚,却不能改变她的亲生女儿石琼,是石束安的女儿,是石川跃的堂妹的现实;更不能改变自己依旧要去半山疗养中心探望史沅沭的义务;也许最不能改变的,依旧是她对川跃浓浓的关爱和牵挂。
她今天特地让川跃拐个弯,先去河西大学接女儿石琼回来吃饭,一方面是让他们这一对兄妹多多相处;一方面是准备和川跃借这个机会谈谈;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很期待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妈妈做的饭的温馨场面。
她知道年轻人晚上可能都有安排,所以才安排了午餐。
她是外交家的妻子,她是柳家的女儿,她是河西大学的教授系主任,她是永远端庄典雅气质若兰的柳晨……但是她也是个母亲。
在某种情况下,和其他的母亲,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因为在家里张罗晚餐,她穿得有些随意。
这是一套自己在某个欧洲仿中式品牌小铺中淘来的居家淑女V领衬衫和亚麻九分喇叭裤,衬衫是荷色的,亚麻裤是月白色的,非常的宽松、居家、轻薄,飘逸的贴在自己的身体上,穿起来非常舒服。
这种衣服乍一看很普通,细细品味却有很多古典的中式美和现代休闲装的结合,衬衫的设计非常别致,纽扣是侧边仿汉服的设计,裁剪的线条却非常的挺拔秀美,却偏偏在胸口露一个大大的V领,内里要赔小单衣或者抹胸式的半外穿文胸。
琼琼就夸过自己:穿这套,像是年轻了十岁后,还有着古代大家的贵妇气质和中欧的家庭时尚风。
这小丫头在时尚方面算是比较有眼光的。
但是这套衣服,在侄子面前,此刻才意识到,稍微有些太“居家”了,或者太“时尚”了,至少……太性感了。
因为是居家服的设计,而且受到了某种欧洲设计风潮的影响,布料非常纤薄,软软和和的贴在自己的身体上,是故意可以将文胸、内裤的沟痕“凸显”出来却不透视,为的是舒适和某种另类的端庄形的性感。
但是……自己的文胸,自己的内裤……这些私密的线条,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家,或者和是女儿在家,没感觉,这会在侄子的目光注视下,她却脸红了。
可以从亚麻喇叭裤在臀胯处纤薄的贴体面料下,看到自己的那条贴身小内裤的裤沿,甚至看到裤沿那些小绣花的痕迹,就已经够让人想起来酸软了,何况,在自己衬衫的V领下,已经不是线条的问题,而是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抹胸式文胸的罩杯了。
米白色的罩杯,纹乳白色针织蕾丝纹……高贵,但是柔媚。
被抹胸压迫下,那条美艳的沟痕依旧在诉说着女性的天然诱惑,还有高高耸起的乳形,呈完美的水蜜桃形,在衣衫的遮掩下反而更加的醒目。
如果只有女儿来,那还就算了,但是这些,不是应该给侄儿可以看到的线条。
她能阅读出来石川跃眼中的欲望升腾和不知所措。
她知道侄儿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偷看自己换衣服、洗澡。
她一直把这个当成小孩子在青春期之前的对两性差异的好奇和懵懂而已。
但是到了今天,侄子已经长成一个二十七、八岁,英俊高大,风度翩翩,又见多识广、知所进退,甚至开始有点石束安年轻时候的深藏不露和暗修锋芒……居然还会痴痴的明显是脸红红的,跟个小男生一样,偷偷在看自己的乳沟,自己的文胸线条,自己的罩杯,自己的臀部旁边那条勾勒出来的内裤边缝……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经历了,自己努力压抑着装成没事人一样,但是脸蛋却红了,身体都有点点酸软……她欣喜于自己的魅力,也有点羞涩于侄儿冒犯了亲伦禁忌的眼光,又有点感慨,也稍微有一些些沉醉:侄儿已经长成一个如此有魅力的男子了么?
其实,自己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除了前夫石束安,还没有任何人,可以有机会,像看个“女人”一样的看着自己。
她不能不承认,也许是久旷,也许是陶醉,也许是石川跃越来越具有的成熟魅力所带给她的冲击和欣喜,她居然很享受很陶醉川跃的这种眼光,脸蛋都有点泛红,气息都有点不匀。
女儿已经被他们两个人打发到房间里去午睡了,他们婶侄两个要“谈谈”,女儿也没兴趣听他们这些对话。
这会儿,拉上窗帘,落地的阅读灯照耀着客厅里的浪漫宁静,空调吹的室内一片温和宁静,她泡了一壶碧螺春,和侄子两个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坐在三人沙发上,侄子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准备品茶谈一谈。
却接到河西省体育局局长刘铁铭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只是普通的寒暄之后,提到了希望河西大学体育产业研究院可以为河西省退休的体育干部合作开老年体育大学班的事,又说了几句公事。
柳晨知道这只是借口,刘铁铭局长打电话来真正的内容其实只有两句话“党对体育管理工作,也是一是一、二是二的,讲究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么。”、“问问柳老的好。”。
柳晨跟随石束安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高深的政治隐喻。
前一句话,刘铁铭是把自己摆到了“党对体育的管理”地位而超脱起来,暗指的只能是他对某些“体育人”的处理,那自然是指陈礼;后一句话,不是在问父亲的好,而是在问柳家的意思。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虽然有时候想想有点荒谬。
省局里或者省局外,有人在明刀暗枪的要整陈礼,刘铁铭局长就假定柳晨“应该是知道的”;更荒谬的是,自己明明只是河西大学的一个教育工作者,对于这些省体育局内的明枪暗箭,居然自己却确实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基层级别的办公室斗争,刘铁铭自会斟酌处理,没必要来通过她试探;但是如果是政治斗争级别的……政治斗争?
刘铁铭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刘铁铭“哪边”的人都不是,河西省体育局是个厅级单位,但是在政治级别上来说却不值一提,凭什么给人当枪使?
就算到了那个份上,需要处理,也需要“这边”和“那边”给个明白话,担责任的担责任、认对错的认对错、开价码的开价码、记人情的记人情。
挂了电话,发现侄儿还明显的是在偷看自己的领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柳晨的内心深处,发出一阵如同少女一般的娇笑,简直恨不得在侄儿的额头点上一个脑崩:“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这一幕,好像自己整个人生都从未发生过?
甚至是前夫石束安……都没有这么赤裸裸火辣辣的观赏过自己?
石束安在早年是非常的迷恋自己的身体,奸玩自己的时候也很卖力很享受很疯狂,但是只要不是在床上,他可能是出于习惯,总是有点“道貌岸然”的,不会向如今的侄儿一样,如此肆无忌惮的展现着对自己身体的带着侵犯色彩的鉴赏。
甜蜜,深刻的甜蜜,享受,痴迷的享受……在这一瞬间,外面那些关于川跃风流过度在生活作风上不检点的传言,都成了她娇羞不自胜的某种支持论据:自己已经芳华将逝了,侄儿在外面那么“花”,却依旧会在自己面前,仅仅是看看自己穿一身性感居家一些的衣服,看成了一个傻子……女人,总是享受这种目光的。
即使来自于冒犯的人,最多是厌恶归厌恶,享受归享受,来自自己亲如儿子一般的侄儿,她实在无法提起厌恶的情绪,如果不是长辈的尊严,几乎就要软成一团娇羞不胜,甚至要忍不住逃到卧室里去换一件衣服了。
但是现实世界中娇羞,还是让她不安的缩了缩身体,刻意去换衣服,岂不是等于承认了自己这样的不妥当,只能将就了。
抿了一口茶,也是端着茶杯,好稍微挡一挡身上的春色,换一个话题:“陈礼的事,和你有关么?”
她真的很怕,被侄儿这么看下去,女儿又在房间里午睡,总觉得氛围有点诡异,要“出事”。
所以要进入正式的话题好分分两个人的神,刘铁铭的电话,倒是一个很好的导火索。
石川跃似乎一愣,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又摇摇头,半天才斟酌字眼说:“婶婶,陈处长是有违法乱纪的行为的。”
柳晨沉默了一会,抿一抿嘴:“乱纪?还是违法?这不是一个概念。”
石川跃很认真的回答:“这不是我有权认定的,要看纪委……甚至还要看司法机关的看法。我个人认为,不仅乱纪,而且违法……甚至犯罪。”
他说的很认真,措辞也很严谨。
柳晨看着他的眼睛,半天叹息一声,幽幽的说:“你是不是知道了,陈处长在你叔叔案子里的角色?……他只是个旁证,墙倒众人推,是官场常事……他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柳晨是在安抚劝慰自己的侄儿,其实更像一个母亲,在安抚劝慰自己的儿子,不要惹是生非,不要陷入泥潭。
石川跃却立刻就像天下所有已经成年的对于父母的教诲爱答不理的孩子一样,表现出一副“认真聆听却不以为然”的表情。
无论在外人眼中这个河西体育行政圈的新贵是多么的深沉凌厉,在柳晨眼中,他依旧逃脱不了孩子般的稚气。
孩子要在一些危险的地方表现自己的能力,做家长的,有时真是不知道该从何教导规劝起,她只能慈祥的笑着,努力用最平静诚恳的语气说:“小跃,我和琼琼去探望过爷爷了。爷爷很想念你,爷爷的身体健康状态也还比较稳定。你不用担心……不过爷爷的意思,当然,也是我和爷爷商量的,都是希望你在河西,可以好好工作,努力学习,踏实一些在基层上磨砺一些经验为主,要……恩……在刘局长陈处长这些老体育工作者的指导下,多学习一下如何配合领导工作……可以在经济上,再给你多一些支持,但是政治上,是不希望你太冲动,锋芒太露……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类的话也就算了,想来你也知道。最主要的是,不希望你在敏感时期,那么冒失的走进这个圈子。”
侄儿是委托自己,去首都半山见史沅沭时,表达一下,需要爷爷提供更多的“支持”,也就是政治资源,甚至提到了希望能够委托一下一些特殊的关系网,下放几个国家级的体育试点项目到河西来试点,当然是归到石川跃的掌控范围内,他来安排“回报”的问题,这孩子计划周密、野心勃勃,带着期待,也带着一种难以表述的阴冷……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委婉的劝慰,肯定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石川跃的脸上露出略略带些嘲讽的笑容:“婶婶……你去见过叔叔了?”
“是……”
“那……您刚才说的,究竟是爷爷的意思?还是……叔叔的意思?”
柳晨愣了,她没有想到侄儿已经成熟到如此敏锐的程度,看着侄儿那即是炯炯有神深邃干练,又有着小孩子对着家长表达着自己欲望的眼神,她无奈的,只能勉强笑着解释:“爷爷没说什么。我是见过你叔叔了,是你叔叔的意思……你叔叔说,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四个字,\'平安是福\'.就是这句话。所以爷爷是尊重你叔叔的意见,也不方便见你,不方便介绍那些人、那些资源给你,不想你再从政……你别着急,听婶婶说。婶婶认为,你叔叔是真心疼你的,爷爷更加是的,经历了这么多事,爷爷和叔叔都是希望你真正的幸福快乐,平安健康。你们石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了……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有点后悔让你来河西了。本来是想让你来这里回避一下首都的问题,谁知道你在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来……我知道……其实我们也很为你骄傲,但是我们是怕你做错事,做错选择,走错道路……”
她说的很诚恳,但是依旧,从某种外交家妻子的习惯,也是怕伤了侄儿的自尊心,依旧是隐晦的斟酌着字眼……
她想起在首都半山疗养中心,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那个石家的精神支柱,那个她衷心敬仰的前公公,史沅沭,在阳台上,和她聊起石川跃时,问的那句仿佛是淡淡的话:
“以你看……小跃在河西,有没有出格?”
“……”
她并不是完全明白史沅沭的意思,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家碧玉,她明白,史沅沭的问题绝对不是川跃有没有违法乱纪。
在她看来,整个C国机关,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做到完全不“乱纪”的,“违法”的也是大有人在,甚至“犯罪”也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只看你从什么角度去解读他们的行为,逢年过节送盒月饼,理论上也是违纪的。
史沅沭的格局级别,早已经超越了这些骗骗小孩子的玩意,他老人家的问题,一定还是在介意石川跃是否在女人问题上不清不楚。
毕竟,当年石川跃不得不出国留学,就是因为涉嫌强奸的案子,史沅沭当年就大发雷霆。
而以她今天的眼光和在在河西的消息源来看,侄儿石川跃是变得成熟、干练、深沉、文雅,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很像年轻时候的石束安。
但是石川跃依旧在见他以前在首都认识的所谓“狐朋狗友”瞒不过她;涉嫌私生活不检点,在省局有个“风流”个名声,包养了几个情人是瞒不过她的。
至于有没有其他的,诸如嫖娼、强奸、性贿赂、收受性贿赂,她虽然不肯定,但是也表示怀疑。
比如现在她的“学生”之一周衿,那个水上中心来的妖娆火辣的小助教,几次有意无意的沟通套话之后,其实她很怀疑周衿不仅和石川跃的关系很暧昧,而且根本就是被自己这个侄儿给强行奸污才开始的这种畸形关系。
从青春期开始,她就一直明白自己这个亲如儿子的侄儿,在女性问题上的“胡闹”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名门闺秀的自己,其实有些事情也很无奈,从首都的风气说起来,川跃这种身份的公子哥,可以“玩一玩”,她当然也可以管教,但是一眨眼,川跃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她也已经和石束安离婚了,有些“管教”她也力不从心。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从史沅沭和石束安这些长辈看来,如果就知道玩女人,变着法子玩女人,人生的追求就是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只在肉欲甚至是越来越畸形变态的生理宣泄上寻找人生的意义,是属于“没出息”、“出格”、“胡闹”、“幼稚”之类的定义……当然了,闹了婚变,和一个小自己快二十岁的年轻演员结婚了,如今的石束安,估计是也没资格去说这些。
但是史沅沭,却绝对不能容许自己的孙子,到今天,家族巨变时,还是就在河西风流快活。
但是史沅沭有么有更深的用意呢?
在她去首都前,石川跃见过她,希望她代为转达,其实用意很明白,这个孩子,是希望得到爷爷的认可,甚至希望由他来得到爷爷的一些政治资源的支持。
他要在河西大展拳脚,而根本不是来“政治避难”的。
这种情绪非常复杂,她甚至感觉到了石川跃一种不太方便出口的“意思”:“叔叔已经这样了,家里只能指望他”。
但是石束安在会见自己时,却表达了对侄儿的四个字期许“平安是福”。
柳晨能感觉到石束安说这话是真心的,也许是牢狱生涯,石束安也变了。
她自问身份尴尬,从私心来讲,她和前夫一个心态,并不希望侄儿走上暗流汹涌的政治路,只希望他平安快乐;但是他也不能拦着让石家就此没落无闻,淡出C国政治舞台;她只能原话转述给史沅沭,史沅沭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问了问石川跃的情况而已。
她承认,对于前夫,她已经是踮起脚尖在努力跟随和了解,但是对于那个深不可测的公公,“七副老”史沅沭,她依旧高山仰止,不能非常了解他在想什么。
五年前和石束安离婚后,她和石家的往来就几乎已经断了,毕竟,对于柳家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谁知道,因为石束安的出事,因为石川跃的回国,她居然和石家又有了那么多的接触。
她觉得也有点荒谬,自己这个前儿媳,要在三代石家人之间斡旋传话、小心分析、多方安慰、努力制造平衡……有时候,也有一些些酸楚和苦闷:不是应该那个纪雅蓉来做这些事么?
自己究竟算是什么身份来做这些事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女人小性子胡思乱想”,虽然离婚了,哪怕石家人的世界和自己渐行渐远了,但是有一点无可改变,至少,她的女儿,还姓石,总是石束安的女儿,史沅沭的孙女。
而自己的这个小女儿那性格,却是绝对不适合继承石家的政治资源的。
至于纪雅蓉……算了吧,那个女人其实也是个受害者,更根本不可能承担起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且,那个女人和石川跃之间,都没有太多的交集,又如何处理石家三代人之间的沟通问题。
“婶婶……”石川跃打断了她的思绪,似乎石川跃也在斟酌字眼和她表态:“我马上就会调任后湾体育中心的。”
“已经决定了么?”
“是的。是……刘局长亲自找我谈话的意思,我会出任后湾行政管理办公室主任的。”
“是主任?不是副主任?”
“不是副主任!是主任!”石川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骄傲的表情。
也许在其他人面前,他依旧会掩饰自己的一切情感,但是在柳晨面前,他依旧有着孩子气的一面吧。
侄儿的意思很明白。
后湾不同于省局内的临时设立的办公室,那是河西体育的一方诸侯,而且涉及到大量的利益和权力分配问题。
如今侄儿其实是在兴头上,借着“领导已经决定了”的名义,在向自己表态。
后湾……后湾……那里的绯红酒店、俱乐部,还有晚晴集团的模特训练中心也设在那里,其实柳晨是略有耳闻的。
落到自己这个侄儿手中,真不知道他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难怪他心心热热要联络长辈,希望得到更多的资源支持。
她在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是恭喜一下侄儿,还是安慰一下侄儿,还是劝告一下侄儿?
谁知,到底年轻人气盛,侄儿已经仿佛不甘心一般,跟了一句压抑不住的讥讽:“叔叔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么?从地方体育系统开始的……还是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走错了道路么?”
她抬头,看看侄儿,却有点心疼,那种失望、委屈甚至小小的愤怒写在了川跃的脸上。
老实说,川跃在河西的所作所为她多少知道一些,她其实很吃惊,她完全没有想到三年的留学生涯,侄儿居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并不觉得侄儿在河西就是一味玩女人风流快活醉生梦死,她也有些骄傲,侄儿所表现出来的深沉、智慧和老辣,难道不是自己自幼教育埋下的种子么?
但是和前夫、公公讨论后,她明白了前夫的意见。
也不得不同意那四个字“平安是福”。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替他们叔侄平和一下,挪过身体,靠近侄儿,是在忍耐不住心中的爱怜和酸楚,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侄儿的头发:“小跃,你是在介意你叔叔的案子么?没事的,小跃,没事的……组织上会查明真相的……你叔叔会没事的。就算,就算最终你叔叔有事,你也可以一样在国内开展自己的正常的生活,一切都会好的。实在不行,爷爷的意思,等过几年,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出国发展的……他们,他们是不希望你,因为他们的事情,做什么错事,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走上不该走的道路。其实婶婶也一样,我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乐幸福,娶个爱你的妻子,组织自己的家庭,快乐又平淡的生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不需要那么多钱啊,权啊什么,不需要去接触那些人,那些事……”
柳晨见川跃听得脸色有点潮红,一瞬间,似乎是错觉,都仿佛有一阵泪花在他的眼眶里泛起又收了回去。
他忽然抓住了柳晨的手掌,柳晨一愣,居然在一瞬间,连挣脱的欲望都没有。
川跃已经抚摸着自己的手掌,把自己柔若无骨却十指修媚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他的一对刚劲有力的手掌中搓揉,细细的感受自己的掌面、掌心、十指的肌肤纹理。
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在亲近母亲,又仿佛是一个爱人,在激情之前的柔情爱抚。
柳晨有点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但是她不忍心挣脱,甚至都没有要挣脱的意思……有多久,没有人如同爱惜珍宝,恐怕一放手就会失去一样的触碰自己的肌肤了?
她想着,无所谓吧,不管侄儿对自己是多么复杂的感情,摸着自己的手,就摸着吧。
她甚至迷醉于这一刻的柔情万种,仿佛眼前的人不是石川跃,而是那个她表面已经完全放下,其实却在她心头种下了永恒的荆棘的男人:石束安。
她甚至有种无法实现的冲动,去抚摸一下这个男人的脸庞,胸膛。
她还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明显情绪波动的侄儿。
石川跃却摇摇头,是阻止了柳晨说下去,似乎很动情的开口:“婶婶……我真不明白,你居然还在替叔叔说这些……叔叔,他有什么资格给我指导人生之路啊?”
“……”
“婶婶……我其实还没回国的时候,就看过叔叔案子的相关资料了。婶婶,你不要幻想了,叔叔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了。这里又不是美国,又不是南非……进了纪委,就是\'进去过\',就失去了再站回前台的政治清白。就算法律上能还他一个清白又怎么样?……最关键的是,我知道,你也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真的清白么?”
“小跃,没有谁是彻底清白的。”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关心叔叔清白不清白,但是叔叔已经失去了继续\'装清白\'的机会了不是么?哪怕是在家里人面前,他还有\'装清白\'的立场么?……你们不要当我小孩子,我其实都懂得……所以叔叔误会了,爷爷也误会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是因为叔叔出事了,我不能任意妄为、肆意挥霍就在这里发小孩子脾气。我更不是要什么资源要什么钱要什么人来帮忙我,我好继续花天酒地什么的。我更没有愚蠢到想要玩替叔叔报复证人什么的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为什么要那么看我呢?爷爷应该对我有信心,叔叔也应该对我有信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川跃越说越激动,仿佛在爆发自己一直伪装下的阴恨和暴戾:“我不是在替叔叔报复陈礼,我没有那么多无聊的兴趣和时间。而是陈礼挡了我的路,我就要铲平他!当然我也知道,这也合了不少人的心意!徐泽远其实处心积虑了很久,在安排这个局面,他是知道自己升国家队无望,已经看上了省竞技赛事处处长的职位……这条老狐狸,装成老黄牛这么多年,尾巴露出来了吧……
他是拿我当棋子用!还有那个夏婉晴,她是想侵吞河西的几块历史遗留下来资产,也是在拿我当棋子用!但是……我不在乎!目前我也只能装纯情给他们利用!让他们认为我只是在玩办公室斗争的小年轻。现在是两好凑一好,他们利用我,我也只能被他们利用来当当枪头,反正和我的利益也一致。将来,谁玩谁还不一定呢!……其实,最重要的是,陈礼的举发,是关系到叔叔二十五年前在河西的工作。那应该是我们国家体育历史上辉煌的一刻,也是我石家为国家体育事业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不是叔叔的个人私德问题。性贿赂国际奥委会的几个官员怎么了?不是一样为我们国家第一次争取到了亚运会的主办权?这种事情,真的以为是建设几个场馆,说两句口号,找几个志愿者的事么?哪个国家哪座城市不要经历这些交易?现在来装清高了?叔叔其他的案子可以不翻,这个罪名一定要翻过来,否则,就变成石家对国家的功劳被否定了……至于陈礼,也一定要名誉扫扫地!否则,这样的当年跟着叔叔的小跟班都要反水,而且根本就是诬告!是诬告!政治上谁还能看得起我们石家?!我们的尊严还在哪里?!陈礼自己臭不可闻,难道没有党纪国法?!他的那些不义之财,组织上一定要统统没收;他的那些狐朋狗党,也要全部查办!他的证词,不可信!他女儿和琼琼是同学,是室友吧?还敢拐弯来打听这些事情?我还要连他女儿一起强奸呢!”
他说到后来,也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柳晨当然也不会把他“强奸陈礼女儿”的话当真,她只能爱怜的看着失态的侄儿,心忧如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她的经验来说,石川跃还有其稚嫩的一面,有一些话,即使是在自己面前,他也不应该说出口的。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感动于这一刻的感受。
这一刻,仿佛不是婶婶和侄儿在晦涩的讨论家族事务,而是就是一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在母亲的膝前宣泄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其实明白川跃的意思和川跃的感受,但是也能勉强理解石束安的想法的心情。
但是她并不觉得,他们叔侄两都明白对方的内心想法。
“而且婶婶,你……为什么还要去看望叔叔呢?”川跃似乎越说越是动感情了,像是憋了很久的话。
“小跃……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家人。”
“我说了,我不是孩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离婚后就不来往了,石家和柳家也渐走渐远了,但是他出了事,你反而要替他承担起来?婶婶,这太荒唐了!也太委屈自己了。我不是替你说话,也不是替叔叔说话。我不想过问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但是这就像是政治清白一样。不管当事人究竟是什么情况,关键是事实结果……婶婶,叔叔他是对不起你的?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石川跃说到“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时候,明显是动情了,将柳晨的手掌一把扯到自己的胸前,如同抚慰什么珍宝一样用自己的胸前和手掌,拼命的揉压:“婶婶,你再装得没事都不可以。离婚不是问题,但是这种情况的离婚,是他对不起你,他也对不起琼琼。他和一个二十几岁的戏剧演员结婚了,还大大咧咧的住在我们小时候住的别墅里,即使在政治上,也是不光彩的。我真心疼您,背后一定会有人对您指指点点的……你为什么还要去看他?!你为什么还要想他的是非?!甚至还要替他打点这个疏通那个的……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琼琼,那是你的借口。琼琼都已经长大了,琼琼会照顾自己的。我是心疼你。婶婶,我是真的心疼你……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也可以有自己的新的幸福……”
柳晨没有想到,这个侄儿,这个“儿子”,这个在她眼帘里,偶尔会和前夫融合成一体的大男生,会越说越动情,直到眼眶里都是泪珠……
然后,他居然一点没有造作的,顺势扑了过来,吻上了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