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陈哲看来,老道士刘隐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此人看似豁达通透,临死之时在陈哲面前谈吐镇定,从容潇洒,实则心中万分着紧着身前身后事……若是承情,好生葬我。

这份人情也确实是够份量,这老道直接把鬼蛮的族中秘法卖了个干干净净。

鬼蛮护灵兽之法威力如何无需赘述,而此法的诸多限制与反噬,刘隐同样细细记录在案。

除了合体之后不能随便脱离之外,最大的限制,便是此法对使用者经脉的负担极大,合体时间久、催动功力多,解除之时骑手便会受到极重的反噬内伤,例子便是适才那些副兽骑手。

就算不解合体,此法亦不能久持,刘老道的笔记中已有明说,鬼蛮部这些灵童非是修为出色,而是天生亲近异兽,能与异兽心念相通,其自身的武道不过将将先天,经脉纤弱,启灵合体之后顶多能撑住三四个时辰,再久的话,只怕他们坐在兽背上自己就爆体而亡了。

今晚鬼蛮是戌时日落之后起兵的,虽不知这些护灵兽是几时合体上阵,但那青瑶女武士传功出战乃是子时末,而如今约莫是寅末卯初,两边已经足足打了两个时辰了。

因而眼下这骑猪少年想要稳守僵持,陈哲自是乐意奉陪,反正只要将鬼蛮的玄天战力粘在此处,青瑶那边即便挡不住鬼蛮大军的兵锋,亦不至于速败,可以退守拖住等待竹龙卫汉军集结来救。

主意既定,陈哲索性也不求速胜,稳住阵脚之后又开始体悟起玄天境的奥秘。

两边这一斗便又是两百多招,骑猪少年大概也是知道自身境况,稳守相持之余,时不时找准机会纵猪冲撞而来,显然也是在想着克敌制胜。

可惜陈哲稳起来比这骑猪少年老到多了,叶素心又远比那巨猪灵活,骑猪少年几番突然变招突袭都被轻松躲过。

双方招式拳剑你来我往,大量的真气神识在场中碰撞,震荡之下,周围的林木枝叶颤动不止,陈哲则是越发感觉到周围草木空气在神识范围之内的玄奥变化、真气激荡碰撞之间的生灭法则、还有场中两人神识的无声交锋。

这一切都让陈哲在内力引导与神识操控等等诸般领域都获益匪浅。

而对方想来就没有这般心境了,随着时间流逝,骑猪少年终于忍不住在招式之间穿插了更多杀手锏,陈哲一一躲过之余,也察觉到了对方神识真气正在慢慢变化。

神识之中,对方威势不减,只是导引牵动真气之时的波动开始渐渐急促,打过来的真气也是一发不如一发凝实。

终于,再过三五十招,到了卯时四刻,骑猪少年终于是忍耐不住,驾驭那巨猪连连冲撞,手上也攻多于守,陈哲轻易便看出他这攻势并非是要取胜,而是想冲开陈哲,伺机逃遁。

陈哲岂会让他如意,手上招式同样凌厉起来,依旧不求伤敌,然则招招都是奔着纠缠阻拦去的。

终于,骑猪少年在陈哲的纠缠之下,气势威能开始减退,本就白皙的面庞一丝血色也无,隐隐透出青黑之气,攻防之间的招式也乱了章法,再过了几招,就见他眼角鼻孔嘴边都开始丝丝流血。

陈哲知道这骑猪少年已到了强弩之末,觑得控制,让叶素心高高跃起,居高临下一剑劈向猪背上的少年。

少年双手一合,在面前凝出一片灰扑扑的真气,只是这片真气只看着便有些稀松衰竭,果然待陈哲剑至,这片真气毫无阻碍便化作片片碎光,而陈哲的剑尖直接落到了少年额头眉心。

尽管少年油尽灯枯,玄天境的护体真气依旧保着他没有被这一剑分尸,但也仅此而已了,停在少年额头上的剑身已将陈哲凝聚的真气打入了对方头颅,那少年怒目圆睁看着陈哲,下颌一动,喷出大口鲜血,随即五官七窍也一起喷出鲜血。

随着少年七窍喷血,他胯下巨大的野猪发出一声悲鸣,四肢一伸轰然倒下,再无了生息。

叶素心四肢稳稳落到地面,陈哲收起双剑,驱着她在这战场上转了一圈。

青瑶族的女武士依旧昏迷,原本她浑身赤裸,全身的皮肤都做浅浅靛青之色,而此时四肢头面上青色全消,只有胸口聚集着弄弄一块靛青,看来应当是这青瑶族的秘法护住了她的心脉。

那边厢,鬼蛮族那骑熊的少女同样昏迷不醒,只是身上威势全消,陈哲用神识稍作辨识,便察觉她眼下不过只是先天七段略略有余的内息气机,看来陈哲那一剑柄将她的秘术打断了,就此受了反噬,重伤不醒。

她骑乘的这头巨熊亦是如此,鼻息尚存,却任由陈哲拳打脚踢也叫不醒。

陈哲将两女一手一个擒在手里,御使叶素心腾空而起,沿着来时路线再度翻越那分月壁回到了竹林小院中。

落在院中,放下手中二女,却见林纾橙林纾柚竟然将之前那条巨蛇拖了回来,这会儿正在扒那蛇皮。

陈哲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倒是有空。”

橙柚二女各自收手起身,擦净手上血污走了过来,林纾橙道:“这蛇这般巨大,甲片又极坚固,我便想着带回去做一身甲衣,反正此地已无敌人踪影,我和小柚闲着也是闲着。”

陈哲一番白眼:“你可知私藏甲衣是何罪过?”

林纾橙不以为意:“那我就带回公主府放在仪卫司中,况且这蛇皮甲又不算铁甲,再说了,公主府里莫说是一套,就是藏它一百副铁甲,二哥他敢管么?”

陈哲无语,只好随她去,转向林纾柚道:“且先替我护法解阵。”

说罢,陈哲骑着叶素心回到那天花板穿了个大洞的正屋,又回到阵法中央。

配合林纾柚的吟诵,陈哲一遍应和跟唱,一遍放松心神,不多时,就觉得神识模糊,四肢百骸间的轻灵通透之感渐渐消退,而经脉之中则开始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林纾柚吟诵完毕连忙上前关心:“主人可还好?”

陈哲摆摆手,经脉中也就疼了两息,这火灼感就和缓下去了,并不妨事。

怎么说陈哲距离先天本也就一步之遥,这护灵合脉术的反噬之力还是比那些鬼蛮灵童耐得住的。

起身从叶素心的背上下来,陈哲忍着不适给叶素心解开倮虫术,这才盘腿坐下。

叶素心自呆滞中清醒过来之后,撑地的四肢一软,险些扑倒在地,稳住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便是那合脉术的反噬么?”

“嗯,素心,你感觉如何?”

叶素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眼眉低垂微微含羞道:“还好。”

陈哲懂她意思,略过此节,温柔道:“还是赶紧调息一番吧,这经脉损伤终究轻忽不得。”

叶素心乖乖点头,和陈哲并排打坐闭目调息起来。

一个小周天运转完,陈哲觉得经脉之中的隐痛已微不可觉,真气流转亦无阻碍,便起身把地上的阵法抹了,跟叶素心一道走出屋子。

林纾橙已经将那蛇皮完整剥下,足有五尺宽五丈长,卷起来也好大一捆。

幸好,这院子后有架牛车,牛不知哪去了,却也是个助力,将一大一小昏迷的两女和那捆蛇皮一起放上牛车,陈哲四人拉起牛车便走。

折腾了这许久,等陈哲拖着车回到青瑶隘口,天光已然大亮,将那重伤的女武士交还给青瑶族人,陈哲带着鬼蛮少女继续北上回到了月澜府。

几人也未在月澜府久留,昨夜一战,鬼蛮大军主攻的乃是竹山府,此时那边消息还未传来,陈哲所幸也不在月澜府等候,带着之前从竹山府带来的原班人马立刻启程往西走。

路上,其他人还好,蓝玉蝶神色最是急切,再怎么说,她出身青瑶贵胄,家族掌控一洞族人,消息不明,难免心焦。

陈哲只好安慰道:“放心吧,现在那鬼蛮失了护灵兽,即便攻来,禁地诸位长老和各洞族人也会守住的。”

“唉……终是我们太过贪心了。”蓝玉蝶叹气道:“即便守住,这番兵火劫难之后,族里少不得元气大伤,怕是又要休养许久。”

陈哲知她在懊悔什么:“你且安心,青瑶与朝廷效忠百年,朝廷不会不管的,到时候我再在京城出些力,给你们多争取些赈济银两。”

蓝玉蝶知道眼下也只能这般,稍稍振作精神,把话题引向随众人一道行动的马车上:“你抓她回来,一路带在身边,是想回去向朝廷请功么?”

陈哲笑了笑:“是也不是,她这功力太过古怪,可能还不如那个洪溪部四小姐更值功勋,不过借她的由头,我们可以把鬼蛮的护灵兽之术献上去,确实是大功一件。”

大宁军功当中击败对方高手尤其是玄天境,自然也算功勋,只是眼下这护灵少女身上只有先天功力,真要拿她请功多半少不了一番掰扯,且这单纯的战功于如今的陈哲来说可有可无,毕竟他和公主府一体同心,基本都是升无可升了,而将护灵秘术上呈朝廷,则另当别论。

同时,护灵术可以上呈朝廷,刘隐的笔记,陈哲却并不像拿出去,因而借护灵少女,声称破解出鬼灵族奇术,另册上呈这秘术,便可减免不少麻烦牵扯。

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是在落日之前勉强赶回了竹山府,此地目前已属战区,且鬼蛮族又好夜间进军,竹山府肯定要行宵禁戒严,错过时辰又要另添麻烦。

回到府衙,四个调配来的六扇门公差要去找王念复命,蓝玉蝶和米珞米娅自去找蓝娅珞,叶素心和林纾橙林纾柚被陈哲打发去休息,等下要是鬼蛮又来进攻,少不得要她们南下助战。

而陈哲则找来段鸥,离开之前,许多事情都交接给了她,现在自然要询问一二。

首先便是通信,陈哲之前发出去不少鸽信,其中一些也有了回复。

第一批是发给江南琉璃湖的,目前还未得回复,最后一批是向各处玄天求援的,此时自然也无回复。

倒是中间那批百兽门被拐女子相关的鸽信,已经得了回信。

于氏姐妹与两个先天七段所在的门派都在邻省,两三日间信鸽便已跑了个来回,信中无非便是些感谢客套,另外便是言明彼处已着人手出发接应。

只是于氏姐妹等人也算得有些江湖经验,并不愿在此等候,便自行离开顺着官道去寻那接应人了,眼下南方开战,南疆境内军卫后勤调动,少不得要派人沿途巡守官道,几女上路应当安全无虞。

柳南溪出身的玉清宫在金扬江北岸,金梅府西边,同琉璃湖一样远在数千里外,此时自然也没有回复,不过柳南溪这会儿也已渐渐恢复,这两日自居段鸥副手,在这竹山府里也算尽职尽责。

至于苏荇,齐山派在盐中,苏家更是远在京城,暂且也不去管她。

段鸥真正要回报的,乃是那鹤仙门的何灵。

鹤仙门位于江南,然而江南这一地名,在大宁乃是涵盖了足足五省的辽阔疆域,这鹤仙门本就在江南最西南之处,距离南疆北面名义上隔着两省,其实中间也就是两座大山,因而鹤仙门也有弟子在南疆省城驻守,得了消息已经派人过来了,眼下就在这竹山城中。

“那把何灵交给她们便是了。”陈哲疑惑道:“她们还要亲自见我不成?”

“正是。”段鸥面色古怪:“领队的那姑娘为人老成,只是颇为难缠,要联络主人,沟通追捕凶手一事。”

“哦,不用了吧,百兽门掌门许清昨夜里已被我亲手捏断了脖子。”

“哦。”段鸥眼睛一亮:“那我便去通知尔等,另外再和柳师妹苏师妹说一声。”

“嗯,去吧。”

听完段鸥这些杂事,陈哲又去了趟府衙后堂,此地已专为军机行辕,丁谦等人正于此处筹划战事统筹后勤。

昨夜一战,鬼蛮大军几乎推平了青瑶左翼十八洞大半,青瑶族人边打边退,勉强靠着最后一道隘口守住了这波攻势,若是今晚鬼蛮突破青瑶这最后防线的话,兵锋便可直指这座孟岗城。

这会儿虽然即将入夜,自丁谦以下道、府、县三级主官依旧大半汇聚于此。

陈哲旁听了一会儿,便也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情势,竹龙道四卫汉军,有两卫已于今天日间抵达此地,眼下正在南边汉靛交界处布防驻守,还有一卫则要等明日抵达,最后一卫则是就近去了月澜驻守,另外竹山府各处已经开始征集民夫丁壮。

丁谦等人倒是不担心明日之后的战事如何,虽然青瑶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鬼蛮的兵卒起码也有三万以上,而竹山府只有三卫正军,不过六千战兵,但是只要守过两三日,待民间受过整训的丁壮征发集结,这竹山府凑起两三万大军亦非难事。

唯独令众人焦虑的,便只有今晚。

陈哲也无什么奇谋妙计,今晚若是鬼蛮真的打穿了青瑶兵临城下,他也只能再骑着叶素心出城助战便是,反正作业鬼蛮高手战力已去了大半,己方这边一个玄天加两个通天,当不了万军也能抵五千军。

商议完毕,各人或继续忙碌或回去休息,陈哲也回到了迎宾馆小院,不料,此处却有访客在等着他。

小院中的石桌旁,一位负剑劲装打扮的年轻女侠,正同段鸥一道坐着饮茶,只是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颇为微妙。

见陈哲回来,两人一齐起身,有别于江湖中常见的抱拳礼,那年轻女侠稍稍欠身行了个万福礼,柔声道:“我乃鹤仙门李静姝,见过陈都尉。”

陈哲眉头轻轻抖了一下,眼前的李静姝确实有些特别之处。

此女相貌相当不俗,一双丹凤眼配卧蚕眉,鼻梁高直,面若玉佩,五官相合端庄大气,站在段鸥这种琉璃湖出身的花魁美人身边,姿色也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相貌也只是其次,这李静姝的神情姿态,无疑不透着一股陈哲熟悉的味道,那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似温文有礼实则隐隐拒人之外的眼神,还有起身时轻拂衣角好似掸灰一般的细微动作……像极了那些来陈府拜访的一些年轻官吏,再怎么知礼温和也难掩那骄傲轻狂。

而对方身上最为特别之处,乃是那纤长脖子上系着一根带着小小经口的红线。

陈哲当然认得这根红线,乃是官宦人家里出面做事的偏房侧室专用的配饰,无非便是名花有主的意思。

这一套神情与身份,陈哲在京城各衙门里倒是没少见过,不少官员身边的幕宾师爷都是由这般的女子充任,然而在江湖之中,陈哲倒也是头回遇见。

“陈都尉果然英武不凡,风度翩翩,掌门千金这番遭难,真是多亏都尉出手搭救……”果不出陈哲所料,李静姝一开口,便是连篇夸赞陈哲如何英雄了得,实则尽是官场上常见的吹捧套话,神色亦是外热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陈哲倒也不以为意,顺着她这路子谦虚了几句场面话,方才拐入正题:“不知李姑娘此番拜访所为何事?”

李静姝保持这那一脸假笑道:“听段姑娘通报,那百兽门的掌门许清,昨夜被陈都尉所杀?”

“正是。”

“那还请恕妾身失礼,可否请陈都尉修书一封,让妾身带回去转交掌门。”

陈哲微微扭头,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依然不变,心中不免腹诽:也不知是这鹤仙门就是这般做派,还是这女子身上官气使然,什么修书一封,分明就是衙门里的回执帖子,一个江湖门派罢了,竟也搞得如此冠冕堂皇。

内里虽是这般想法,陈哲却也无意驳了李静姝面子,便让段鸥拿来纸笔,就在这院中石桌上伏案以公文模子写了一封短信,再掏出他那块六扇门腰牌,涂墨用印。

写完之后,陈哲吹干墨迹,一边递给李静姝一边随口问道:“这回执,是贵门派中的规章么?”

“倒也不是。”李静姝接过那张回执,见内容是正规的官府公文格式,抬眼再看陈哲的目光里倒是少了些许的疏离:“妾身自幼时开蒙读书之后,便常随家父身边学些衙门签押照磨之事,因而在门派之中办事时便也喜欢照搬衙门规章,幸得掌门欣赏,便迁妾身来这南疆分堂管些消息书信。”

原来是从小就被娘家养成了这般女幕宾记室模样……不过听这口吻,李静姝这出身也未必多高,真正大户人家按这个路子培养的庶女自有西席夫子与教习嬷嬷专门教导,大概也只有些青袍小官,才会自行教导。

“唔原来如此,看配饰,李姑娘你应当已出阁了吧?敢问夫家乃是何人?”见李静姝一丝不苟地将拿回执叠好收起,陈哲随口多问了一句。

谁料,陈哲话音一落,李静姝又抬眼看了他一样,这一眼中的疏离感不仅不少,反而多过初见,且还隐隐带上了两分戒备:“妾身确已许人,夫家乃是京中陈氏的二公子。”

“京中陈氏?”陈哲一愣,想了想,京城里姓陈的高门富户似也不多,朝官当中姓陈的拢共就那么几户,只是户主大多年富力强,称得上二公子,好像都到不了婚配年纪:“不知是哪一户陈家?说不定还是我在京中的知交同僚呢。”

李静姝神色愈加谨慎,陈哲一转念便知她心思,多半是怕自己起意图她,想要寻主家攀交情行那赠妾之举……大宁风俗,已婚女哪怕是家中最低贱的女奴,也是不兴转赠的,顶多如关文泉那般分享同乐。

更别提李静姝这模样,多半是以女记室这等心腹人自居的,向来是绝无换主之理。

不过尽管神色戒备,李静姝还是犹豫一番之后,说出了夫家来历:“妾身的夫家乃是御史台陈好问陈都老爷的二弟。”

陈哲一愣,他哥陈咨字好问,陈咨的二弟不就是自己么?

连忙低头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去年刚从北方凯旋而归之后,陈咨与他顺嘴提过的一件事……抬头对李静姝一笑:“陈好问去年便升任大理寺右寺丞了……李姑娘似乎并不熟稔京中消息?”

“妾身身在江湖,自是不太熟悉庙堂事。”

陈哲点点头:“怪不得,看样子李姑娘并未过门,想必并不知陈赞理的弟弟乃是何人吧?”

李静姝终于收起笑意,冷冷道:“陈都尉这是何意?”

陈哲笑着摆摆手道:“你不知道陈赞理的弟弟是谁,我却知道令尊是谁,可是淮东道李推府讳咨?”

李静姝两眼睁大,檀口微张:“你怎么知道?”

陈哲叹气道:“也不知道是陈咨办事不地道,还是令尊告知你的时候出了岔子……你被许了人家,竟连夫家姓名来历也不知道么?”

李静姝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难道……”

陈哲笑了笑:“不错,我就是陈咨陈好问的亲弟,陈哲陈思齐。”

李静姝登时呆在原地,片刻之后,方才猛醒过来,起身在陈哲面前跪倒拜道:“老爷当面,奴家李静姝给老爷请安。”

陈哲听她称呼,眉头轻挑,心道那李咨性子多半和大哥一样保守,就教出来的女儿连后宅礼节也这么老套:“起来吧。”

“谢老爷。”李静姝从地上起身,口中叫着老爷,面上的神色却是颇为复杂,低眉顺眼之余,两只眼睛还在偷偷瞄着陈哲。

陈哲也不点破,任由她偷偷观察自己,随口指点道:“别叫老爷,叫主人。”

“主人。”李静姝顺服地叫了一声。

李静姝在观察陈哲,陈哲又何尝不在端详她的眉眼神色,她嘴上顺服,眼神当中却依旧满满尽是好奇紧张与疑惑。

不过,陈哲也并不太在意李静姝此时所思所想,毕竟她多半与林纾柚林纾橙或是段鸥这般从小调教养成的女子不同,便宜老丈人李咨顶多教导了这个庶女一些内宅礼法罢了。

既然入了陈哲的宅门,那边是任由陈哲来调教了。

陈哲嘴角勾起笑意,柔声对李静姝道:“既然拜过我了,那也算是过门了,你可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李静姝现在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微微摇头,用略带不安的语气道:“奴家不知,请主人示下。”

陈哲并未答她,而是转向了在旁看戏的段鸥:“段鸥,给你这姐妹演示一下。”

段鸥一愣,怎么看戏看到我这里了,不过她倒也不介意这些,微微一惊之后就恢复惯常神色,站起身和李静姝并排而立,然后便开始宽衣解带,脱得光溜溜的之后,段鸥向前一步,屈膝蹲下,双腿分开,双手掰开胯下的玉户,媚声道:“奴婢给主人请安。”

李静姝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段鸥做完这些,又看了眼陈哲,见陈哲笑吟吟的,目光却带着鼓励与督促之意,于是用力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颤着手缓缓拉开腰间衣带,皱着眉头把身上衣袍一件件解下,同样脱得精光之后,向前一步学段鸥的姿势并排蹲下,用微微发颤的手指掰开身下那道紧紧闭合的牝户,满面羞红,想闭眼却又似不敢,只好闪躲着眼神涩声道:“奴……奴家……奴婢给主人……请安。”

见此情景,陈哲拊掌大笑……李静姝这般女子,妙处便是这般心中教条矛盾纠结的神色,陈哲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但如李静姝这样表现明显的,倒也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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