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翎关北出,西边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是为北朔国土,东边却只余崇山峻岭,连绵不绝的山脉一路向东延伸,直至临海。
山脉无名,北侧常年冰雪覆盖,数百年人迹罕至,临近祈国的南侧则植被丰茂,以最北边高山融雪为源的地表水经由南边的大山峡谷交汇入原成泽,却并未眷顾两国国土,而是再度化为河流继续向东奔赴海洋。
而这山河谷涧交汇入原处的大峡谷有数段梯状落差,谷底巨石盘亘,素湍击石交错回响,榴月过后水势渐起仿若有奔雷声,山上人称之曰“奔雷谷”。
每逢夏日,奔雷谷外便会显现出世间罕有的景象——大泽平铺于原野之上,仿佛无际绿茵中镶嵌着一颗巨大而平整的孔雀石,在曜日下波光粼粼,极其壮丽。
寒季融雪减少,大泽便会缩为小片小片的浅洼和泥沼,断了人草原泛舟的奇妙念想。
奔雷谷所在的大山便是罗天寨扎根之处。
本朝建立之初有一批自沧州北上逃难的流民偶然来到这杳无人烟之地,其中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道罗天寨像是拔地而起,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山大王。
寨里几百号人大多是壮年汉子,祈朔开战后边关涌入大量驻军,军中将领自然也注意到了周边大大小小的无从属势力,便从军中筛选出小批人一一前往探查。
负责打探罗天寨情报的人恰是刚刚调任至虎贲哨的昕儿,其率人在山上蛰伏观察数日还真发现些蛛丝马迹,于是有了后来一连串的事件。
今日寨子里一大早便格外的热闹,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独自更衣,其神情温柔似水,正细细端详着爱妻的柔美睡颜。
大当家推开房门,立于全寨最高的阁楼长廊向下俯瞰,呼吸着晨间清气,耳边传来远处空地上汉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好久没这般心旷神怡过了。
放眼望去的景象乍一看有些南方村寨的味道,只是这里气候更寒冷、视野更开阔。
远处的大山往下是苍绿色,往上则更偏草地,虽不像北侧山脉常年覆雪,冬季盖一顶小冰帽也是跑不了的。
大当家唐慕飞这些日子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
首先是左膀右臂的山寨二当家陆明与朔人勾结,明面上接待旧友,那化名宋皓的朔国使臣满嘴地道的中原话,起初他毫无戒心,只让人好酒好菜招待着,直到家中妻女突然没了踪影。
待陆明跟他摊牌时,朔国使臣前脚刚溜。
原是他家中小厮在宋皓来访前提早就被抛尸掉了包,对方这才悄无声息地将人给绑走了。
唐慕飞怒不可遏,当即便要召集弟兄们清理门户,奈何陆明以妻女性命相要挟,不允他声张,更直言朔军特使不日将会带兵前来接管山寨,命他届时带人主动投诚,往后寨子依附于朔国,否则慧玲她们便是死路一条,寨子也等着遍地横尸。
唐慕飞深知事态严峻,恐怕从朔国人找上门来的那天起寨子就已大难临头,当真是祸从天降。
陆明这畜生看来早有异心,事成之后指不定做了朔东哪部的贵族,坐拥草场牛羊,带着娇妻美妾逍遥快活去了——拿出卖自己人换的,狗娘养的!
敌人势大,妻女为柄,唐慕飞进退两难,感觉走进了死胡同。
如若投诚,弟兄们受俘充军倒是好过跟着他拼命,可身为一寨之主安能如此草率窝囊,擅自敲定几百号人的命运?
单说清理叛徒倒是不难…
却说这唐大当家也是个狠人,思来想去咬咬牙,决定趁人未至先灭陆明一干人等,再举寨迁移,然后自个到下面陪娇妻爱女去。
许是走了天大的气运,这厢正欲起事,贵人找上门来了。
那日对方三人中领头的是一名女子,几人均作寨中男女的打扮,趁农忙日轻车熟路潜进他居所的行为显然不是第一天混进寨子里。
这女子实非善茬,三两招便制服他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不提,先是给他丢进后山堆放杂物的小黑屋。
“这位,喏,应该认识吧。”那人像踢死狗一样挪了挪手脚脱臼倒在地上软成一坨的男人,开门见山道:“有迹象指明贵寨似牵涉敌国,你们二当家方才不太老实,不过还是招了一些。”
听了这话唐慕飞心中大为痛快,恨不能对着昏过去的陆明吐口痰说声好死。
至于这帮人的来历…唐慕飞还在琢磨对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却见少女挥了挥手,旁人撤下他嘴里的布团,二话不说直接上家伙。
“有毒,半个时辰发作,我问你答。”
言简意赅,唐慕飞当下是汗流浃背。
后来妻女平安返回寨中,唐慕飞觉得像是平白做了场噩梦,梦里印象至深的当属少女离开前令人安心的笑容。
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简单且自信的神情,尽管她说的是“我们情报不全,尽量。”
如今祁军派遣队伍在山下平原一带换班巡逻,唐慕飞也算识时务之人,当即宣布罗天寨与祈军同一阵线,并鼓励寨中男儿踊跃参军,至此山寨方算是主动与祈军交好,即是报答恩情也算图个自保。
大当家这厢长吁短叹感慨人生,山寨别处一清幽宁静的小苑里,刚刚练完剑的少女正在院子里端水沐发,爬满紫藤的篱墙外还有两人侯着。
这少女身姿高挑劲瘦,露出的半截小臂肌肉浮动,线条十分优美;麦色肌肤沾着点点滴滴的水渍,一头墨发如瀑下垂,惊人发量着实令人艳羡。
有钱人家的姑娘小姐都很爱惜头发,少女从前亦不例外,都是皂苓濯之,精梳细绾。
尽管在军中就只能草木灰拌水,拿个小盆三两下洗好,昕儿也觉得大差不差,可能她生来不那么精致。
近日在山上暂居,昕儿也是幸福地用上了寨子里特意送来的皂角。
清水涤净擦干后,少女简简单单用发带束了个马尾,还专门勾起一缕发梢仔细嗅了嗅。
“嗯~香喷喷的才叫淑女嘛!”
门外背着双刀的瘦高个男子闻言嘴角直抽抽,要不是亲眼见过妹子执剑杀人他就信了。
旁边的黑壮青年则是摸摸鼻子假装啥也没听见。
在朱宁刀看来,妹子本事好倒是真的,使得一手好剑法不说,人也漂亮,礼节涵养一个没落,据她自个介绍说以前做过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
“锵锵锵↗,久等啦!”
昕儿吱呀一声推开木门,两人只见一紫衣少女怀揣宝剑,步伐轻盈雀跃而出。
“愣着干嘛?”
苏越挠挠头,脱口而出道:“嘿嘿,好看。”
朱宁刀却是眉头一挑:“好看倒是,不过妹子啊,你这打扮是要临阵叛逃替寨子出战?”
昕儿嘻嘻一笑:“刀哥说笑了,今日可是各自为战,再说盛装出席嘛!毕竟是大当家特意挑的日子,穿上寨里婶婶送来的衣裳更显得我们友好呀。”说完还炫耀似地擡手晃了晃袖口的银质小铃铛。
时间回到三日前,唐慕飞在迎宾宴上提议在他们走之前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听闻来做客的兄弟全是御北军数一数二能打的新人,咱们东西南北寨会些拳脚的好汉也不少,不如改日整个擂台切磋一番,本寨主亲自添彩头,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俱是眼前一亮,山寨汉子们更是热情高涨,昕儿却以小队职责在身为由向大当家致歉。
人家哪里看不出使团一众精兵也都跃跃欲试,又知晓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少女才是队伍真正的话事人,便壮着胆子喊“你们领队的大妹子是不是不敢啦”,“妹妹不想上台可否帮哥哥们鼓劲喝彩”云云。
正在安心吃茶的昕儿扶额,这都什么事儿?
照理说她的任务到俘获傲恩其那日就结束了,上头又说组个劳什子使团往寨子里兜个圈,说是意思意思,巩固双方关系?
这大当家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一番打听后非要点名道姓请她来。
这下好了,上头索性派她带队上山,办事办到底,也不用另行安排了。
来也来了,可这一出?昕儿心想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满三日安生下山最好,怎么大伙清一色都在盼着她点头。
昕儿到底是女儿身,哪里能理解男人们聚在一处时天真幼稚又集体躁动的心?
于是昕儿一本正经向众人解释道,上头管事的校尉大人交代她遇事不决先上报,所以她说了不算,嘻嘻。
这招昕儿也忘了从哪位长官那学来的,反正待久了就是会了。
谁知唐慕飞这老油条却振振有词道:“妹子这就是想窄了。遇事不决才上报,何事不决?当然是大事。咱们友好切磋是小事,小事情不烦大人物,作为属下正是展现能力和主见的时候,要善于把握机会,以后好早点升官当女将军知道不?”
昕儿险些乐了。行嘛,把握机会,横竖不是您老背锅是吧?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有些道理。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昕儿决定现下听了,以后当不上女将军再回来寻他麻烦!
唐慕飞毕竟是一寨之主,话说到这个份上,昕儿自然不好再坏了气氛,比赛就此定下,汉子们又是一阵欢呼。
昕儿方才一度成为起哄的对象,她的好队员们却全程在一旁闷声吃喝看大戏——苏越心想擂台比武什么的,搬个板凳他都能看一天,更别说上场了。
他从前最喜欢和这些有江湖义气的人打交道,老大瞧着兴致缺缺,拒绝不成应该不至于怪他不帮腔吧?
刀哥他们明明也在装死,肯定都想有乐子,不能单怪他!
席间唐慕飞那头又差人送来一箱厚礼,少女收拾好心情,已经开始琢磨比武当天怎么教训这帮妹妹来妹妹去的糙汉子了。
剑宗外门心法前三卷的组合招式和对打套路她已能熟练掌握,亦开始尝试和一些通用的体术身法融会贯通,反反复复起了又脱落的茧就是她干架的底气,哼,谁说她怕啦?
大抵是汗水盖过了天赋,昕儿进步飞快,也只是觉得机缘和努力缺一不可,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看剑谱一学就会的能力有什么不对——什么?
难道有人会看不明白?
机缘则是老天爷给她开了小灶,教她遇上了这么个说出来吓死人的后爹。
呸,叔叔。
娘亲都没发话她哪敢叫爹?昕儿又想到了爹爹,也不晓得他那样古板一人,在天上看见自家女儿远赴关山会不会欣慰。
比试场地乃是两山山腰相连处一个非常开阔的圆形广场,中间是祭祀用的高台,高台四角伫立着图腾,此前特意捆了铁链,恰好围成一个方擂。
此时晨曦初露,大山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依稀有日光透下,这片充满山寨特色的广场显得尤为神秘。
唐慕飞早早命人在寨子祭坛外的空地上铺好了席位,一群五大三粗的山里汉子已经在台下摩拳擦掌,外围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讲闲话嗑瓜子的妇人和追逐打闹的孩童,场面煞是热闹。
使团队伍,或说新军虎贲哨一队,加上昕儿共十三人,个个是精气神十足,凑在一处自有非凡气势。
更教人移不开眼的是领头少女的打扮,只见其披着滚了花边的背帕,开襟马甲与内衬均是淡紫色,腰间缠着图腾缀带,下身则是画有飞鸟虫鱼的蜡染裙,袖口和脚腕处有清脆的铃铛声断断续续响起,活像那图腾里跑出来的巫族神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唐慕飞本就对昕儿赞赏有加,见状更是玩笑道:“妹子要不加入罗天寨吧,高低得是个寨花,跟你那叼毛长官知会一声,说咱撂挑子不干啦!”
昕儿回敬道:“大当家说笑了,妹子还想多拐几个跟咱回去打仗呢!”
实则罗天寨此番和祈军交好,双方各求所需是其一,寨子几百号人里还真有些热血男儿是想跟着去参军的,大当家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回头扯着大嗓门儿喊道:“弟兄们听见了啊!咱大妹子要拐你们走,你们走不走啊?”
“走!”
“走!”
一呼百应,怪叫的、吹口哨的,旁边有位身材壮实的大婶叉腰走过来,提着自家汉子的耳朵就把人带开了。
“妹子见笑了哈…走你个头啊!老娘让你走,让你走…”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比武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虽说罗天寨参战的汉子们一个个瞧着是牛高马大,一来大多不会武,二来也不像使团成员那样天天拉去太阳底下磨筋炼骨,最后仅仅是人数占优。
首轮三十二人抓阄对位,每轮淘汰半数,第三轮已有三组是使团内战,足见双方差距。
寨民们热情丝毫不减,欢呼声随场次迭进愈发激烈。
呼声最高的昕儿从首轮比试就对上自己人,且还身着山寨服饰,倒还真像是替寨出征。
接连两轮清理门户的昕儿第三轮遇上了劲敌。
“这般从容?”刀哥朝左垫步,沉肩坠肘,而后并掌成刀自胸口画弧,翻掌摆出架势,只待一声号响。
昕儿无言以对,从容另说,丢了剑她就是这个姿势!
柳琮山传授给她的徒手功夫不单单属于哪宗哪派,而是他自己境界大成后惯用的一套功夫。
剑宗身法千变万化,每一套动作都有可进可退还颇为潇洒的起手,可见这编写剑谱的祖师爷除了神通莫测兴许还有些跌宕风流。
柳琮山恰恰相反,无论拳法、掌法、腿法,所有招式均以不变应万变。
“怎么舒服怎么站呗!你觉得下盘稳了,那就是准备好了。”
——便宜师父如是说。
“刀哥要当心了,我可不会留手哦?”
朱宁刀闻言大笑一声,心里觉得少女不用剑约莫还是不行。
“抱歉,你才是挑战者!”
很遗憾,刀哥最后没能让少女尽兴就草草跌出了擂台。
面对决胜之战依旧精神抖擞的苏越,昕儿着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力降十会,更别说对方护镖多年,拼斗经验也力压一筹,昕儿最终败下阵来。
让让让,这傻大个,就知道让她!太打击人了,让了又不给赢。
台下的昕儿心生懊恼,面上却丝毫不显,苏越只看懂了少女最外层的假笑,春风得意揭彩头的时候还冲着她笑。
哼,不看。
阳光普照时分,山寨盛大开宴。
由于是饯行,连大当家都亲自跑去下厨了,说是要一展身手。
虽然在一旁观看指导的伙夫脸色越来越红。
苏越则体验了一回众星捧月的感觉,待众人都各坐各桌嗑起瓜子了他才得空寻到外围,少女正陪着寨里小孩画圈圈。
“玉簪当彩头?”
昕儿眨眨眼看向苏越。
“老大刚刚莫没看到?”苏越掏出一枚刻有凤蝶的白玉发簪,接着道:“听大当家刚刚讲,介个是寨主夫人让添滴彩头,他自己滴那份早就让人搬到俺们住滴地方咯。”
见昕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苏越想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簪子俺感jio就是给你准备滴,人家米想到有比领队更厉害滴,哈哈…啊呸,俺是讲…额…老大更厉害。”
“噗嗤…”少女嘴角弯成优美的弧线,苏越则面露窘迫。
“有莫子好笑滴蛮!”
“就笑。”昕儿一双大眼睛含笑含俏望着他,又摊出一只小手来:“簪子给我。”
苏越愣了一下。
“咋啦,借我瞧一下呗?”
“哦哦,给。”
两相对视,昕儿这才后知后觉,气氛有些微妙。
“这簪子还挺好看的。”昕儿没话找话,装模装样地翻看两下,突然有点后悔提这一嘴。
苏越也打了个哈哈,说是啊。
少女将簪子递了回去,苏越欲言又止地接过。
“大妹子!”那边灰头土脸的唐大当家向二人招手吆喝:“过来一下,老夫…”
“哎,这就来了!”
“阿越,我先过去一趟。”昕儿话都没等大当家喊完就转身溜了,留下神情晦涩不明的苏越。
完全没有要送她呢…等等,送她干嘛?旁人误会了咋办?昕儿摇摇头,她在想啥呢。
朱宁刀远远瞧见苏越递簪子的动作,眼睛都只差瞪直了,一面假装和几个好友说话一面暗中观察,宁不得把眼珠子给贴过去。
看到最后又好像无事发生,刀哥嘁了一声,倒将聊得火热的使团兄弟们整得一头雾水。
珍馐美馔,琼浆玉酿,歌舞盛会,欢声笑语一直持续,直至霞光万道。
使团临行时分,全寨上下热情欢送,昕儿回头看见比来时翻了一倍的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新加入的汉子们往后也会同她一样经历锤炼和考校,日后在战场上指不定还能再相见,是很漂亮的收尾呢。
“大当家,夫人,诸位,承蒙大家关照,我等就此别过!”少女一一抱拳行礼,而后再不留恋,翻身上马。
“走咯!”
“驾!”
…
唐慕飞夫妇在夕阳下鹣鲽相依,在山头目送一行人渐行渐远,视线在山河画卷中略显单薄的少女身上停留良久。
跟在后方的苏越同样注视着女孩的背影,他还在琢磨上午关于簪子的事情。
之所以琢磨,其实单纯是后悔将簪子收了回来。
他真傻,真的。
平日里笑口常开的青年难得神情沮丧,朱宁刀只一眼便瞧出不对劲。
然而向来爱管闲事的刀哥这回难得没多嘴,只是打马并行过去“嘿!”了一声,贱兮兮地丢给他个“爷们儿都懂”的表情,之后加速朝队列追了上去。
苏越:?这叼毛啥意思?
众人沿一侧山道盘旋下行,出奔雷谷便散作大雁群飞之形,尽情纵马驰骋起来。
草原的风很大,夕阳很美,纯净而震撼。
马儿绕泽飞奔,水面波纹阵阵,延伸至岸边,又与大片大片染成金黄的草浪完美洽接。
少女将开襟马甲解下挂于鞍间,内里软纱质感的紫衫同样在风中翻起了波浪,皓腕银铃叮叮当当,乌黑浓密的高马尾上简简单单系着一条大红色发带,正迎风飞舞。
苏越也不再拘泥于一时的遗憾,簪子烂手里就烂嘛,他以后还能买不起根玉簪了?
福至心灵,苏越突然想起一样物件来,一手攥着缰绳,大手探进怀里摸索了片刻,而后掏出一块坠有天青色美玉的流苏来。
青玉的背面刻有祥云,色泽淡雅柔和,恰好符合那位仙女姐姐的芳名——仙女姐姐说不占他便宜,教他唤云姨呢。
可事后想起来,那样的美人分明还是唤姐姐合适嘛!
这流苏本是赠与娘亲的,娘亲让他自个带着,说既是仙女赠玉定能护他周全,他便时时玉不离身。
“嘿!阿越,有心事?”少女轻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越吓了一下,险些将流苏摔出去。
今天咋都嘿啊嘿的?
“咋了老大。”
“看啥别看啦,看路!”昕儿没好气道:“队员骑马不当心,领队也有责任喏?”
“俺错了,领队大人说滴是!”苏越大手一挥敬礼道。
昕儿笑着白了他一眼,视线不经意间瞄过某样东西。
“哎等等,你这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