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伟正在洗漱间刷牙,满嘴泡沫。
周遭不少学生,站在水槽边,各自占领一个水龙头说笑。大部分和他一样,身着背心大裤衩,有豪放些的,则干脆裸着上身。
“唔!”
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小伟被撞得身子前倾,口中牙刷戳在腮帮子上,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紧跟着又是一下。
小伟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咕噜”含了口水再吐出去,没有理会身后嬉笑着离开的大炮和眼镜。
洗漱之后,将牙具和毛巾扔进脸盆端起来,他慢悠悠回到宿舍。
三个舍友已经穿好校服,开始整理床铺,他却不慌不忙坐到床上看起了手机。
眼镜故意从上铺跳下来,重重落到他面前。
小伟眼都没抬,自顾自地翻看信息,面色柔和。
两个电话漏接提示,三条微信。都是老妈的,时间是昨天中午。
其中两条时间接近:“怎么了?”“儿子。”一条隔了几分钟:“妈马上过去。”
等室友们离开后他才起身,用钥匙打开铁皮柜,翻出需要带的课本,摸了摸静置在最内侧的温热棒状物,再将柜门锁上,走出宿舍。
上午的课程一如既往,无聊且枯燥,小伟却听得认真。数学老师顶着半秃的脑袋喷吐口水,他在下面端坐,笔记本上写满了重点。
算是日常的拖堂之后,他随着人流走到食堂,找了个角落独自用餐。
一个人专心吃饭,速度自然比往常快得多。回到宿舍时,其他人还不见影儿。
小伟打开柜门,看了眼安然无恙的飞机杯,换好课本,再将储物柜锁好,坐到床上温习功课。
隔了几分钟,大炮和眼镜扯着淡推门进来。小伟瞥了一眼,没有作声,两个舍友也瞬间沉默,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中上床休息。
小伟看了一阵书,觉得乏累,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成想再睁眼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
三名舍友已经收拾好,没搭理慌乱起身的他,径直走出寝室。
他急忙抱起散落在床铺上的课本,又匆匆打开铁皮柜扫了一眼,锁好后跑向教学楼。
半路上看见舍友们的背影,他便也不再着急,缓下步子跟在后面。
走到楼门口,大炮忽然跟身边的朋友招呼一声,拐去了另一条路。
小伟有些疑惑,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十来分钟后,看到大炮脸上挂着一张干净的纱布回来,才恍然他是去了医务室换药。
下午的课因为天气燥热而更显乏味,唯一的乐子,是眼镜突然捂着肚子,一脸扭曲地站起来要去上厕所,那滑稽的模样引人发笑。
课间休息时间,坐在门口的同学告诉小伟,老程要他放学后去一趟办公室。
小伟隐隐觉得不安,却也只能无奈应承。
但当他想着速战速决,急匆匆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却突然停住脚步,准备敲门的手也顿在空中。
“我爸晚上跟朋友喝酒,你去送送人怎么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尖利,掩藏不住的怒意透门而出。
“我很忙!你也是老师,能不知道班主任事情有多少?”
老程的声音无力且疲惫。
“谁要你当这个班主任的?我吗?”
“呼。”长出一口气的声响过后,是更显疲倦的声音:“是我,我自己要当的。”
“当初要你做上门女婿,就是因为我家没有男孩,家里事情需要你出力!你倒好!今天没空,明天没空!”
女人的刻薄让门外的小伟都不禁龇了龇牙:“程勇,我要你有什么用!”
“入赘你们家,不代表我就要牺牲自己的事业!”
班主任听起来也发了火。
“你有屁的事业!没有我爸,你连这个学校都进不来!”
“你爸!你爸!是我要进学校的吗?是我想做老师的吗!”
“好好好。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当初是谁跪在我爸面前,说什么条件都答应,求着要进我家门的?!”
半晌,男人含着岩浆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我。”
“那是因为我他妈的爱你!”
程勇骤然吼道,仿佛蓄力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
小伟深吸一口气,面色古怪地继续听里面男人的吼声。
“赵敏!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你爸你妈都看不起我!”
“但我犯贱!我非你不娶!”
“你说我身材不好,我得空就去健身!”
“你嫌我穿衣服土,我在网上自己学穿搭!”
“包括这个班主任!我自己要当的!”沉闷的“砰砰”声,似乎是男人在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我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老子就算做教师,也是全学校最优秀的那一个!”
这句话说完,门里只剩程勇粗重的喘息。
过了许久,才又听到女人的声音:“我不管,今天晚上你必须过去。”
办公室门突然被拽开,小伟和女人同时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着这个疑似师母的女人,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柔顺的黑发长度及腰,小脸上五官精致的过分,好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精灵。
可惜个子不高,还不到他的胸口,大概只有一米五。
皮肤虽然白,身材却十分干瘪,胸口平得像个男生。
再对上那双惊吓过后瞬间透出嫌弃与厌恶的眸子,小伟忽地想起这位的身份:教高二的英语老师,人称雪山精灵的赵敏。
赵敏“啧”了一声,绕开身前的男生,迈着步幅不大却很是用力的步子朝外走去。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小伟回想女人的眼神,明明仰看的视角却偏偏像在俯视他一般,那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态度,让他不禁心中感叹。
最后瞥了眼赵敏走路时微颤的小翘臀,他收拾好心绪,走进办公室。
“程老师。”他打招呼道。
“嗯,来了?”
程勇仍有些喘,面色困顿,正双眼紧闭躺靠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听见小伟的声音,他忙搓了搓脸答道。
可说完这句之后,他张开嘴,又盯住一个地方发怔起来。
“程老师?”
小伟不得不再次出声。
“哦。王志伟…”
程勇被突然惊醒似的,愣了一下才又说道:“你…”蹦出一个字后,他又卡住半天不动,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不在状态,改天再说吧。”
只在门外吃到一颗瓜,什么都没有干的小伟稀里糊涂走出办公室。
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一路小跑到食堂,拎了几个包子就往宿舍跑。
回到寝室推开门,三个舍友正在瞎扯淡,看见他回来也没太大反应,只淡淡地瞥了一眼。
小伟用嘴叼起一个包子,也不理他们,自顾自走到储物柜前,掏出钥匙解锁打开。
包子从口中脱落,在衣服上滚了两下,轻轻砸到地面。
小伟近乎凝固的双眼中,一抹赤红倏然涌出。
他猛地冲到大炮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指着铁皮柜怒喝道:“东西呢!?”
他脸色狰狞的可怕,脖子上大筋暴凸,扯得两边嘴角向下,露出血红的牙龈。
顺着他手臂看过去,储物柜中只有一摞课本安放在外围,最里侧则空空荡荡,不见一物。
飞机杯,不见了。
“什么东西?”
大炮皱起眉,脸上泛起一丝不耐烦,他抬手攥住小伟的小臂,又说了句:“爪子挪开。”
“我的东西!”小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还,给,我!”
他用双手抓紧大炮的衣领使劲往上提,将对方小腹上的几根黑毛都拽露出来,身体慢慢前压,狠狠瞪视那张大脸。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
大炮收回提起的膝盖,看着像蜷起的虾米一样跪趴在地上的小伟,“操”了一声,骂道:“傻逼!再惹老子干死你!”
一旁眼镜满是嘲讽的声音也飘过来:“钥匙在你自己身上,柜子里东西丢了怪谁呢!”
钥匙…
钥匙!
小伟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冲出宿舍,跑到正门口宿管的房间,疯狂敲门。
“谁啊!”
老头一把拉开门,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他看了眼捂着肚子粗声喘息的男孩,冷声道:“干嘛的?”
“下午…下午有没有人…拿储物柜的钥匙?”
“没有!”
老头语气森冷得好像监狱的看守在对待犯人。
“大爷…大爷!”
小伟匀了两口气,继续解释:“我是1202宿舍的,1号柜,下午——”
“没有!”
话没说完,便被冷冷打断,老头甚至没再给他机会开口,直接关了门。
嘭嘭嘭!嘭嘭嘭!
老头“啧”了一声,再次将门打开。双膝并拢跪在身下的男孩,让他脸上的褶子轻轻一颤。
小伟跪行几步,扯着宿管的裤子,抬头露出泛泪的眼眶:“大爷,求你了!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老头眼角抽了两下,还是一把将男孩推了出去:“哎呀说了没有!”
………
校园角落,一处草坪上,小伟瘫坐在上面,双眼空洞,盯着手中的手机一动不动,魔怔了似的。
唯有拇指隔一阵在屏幕上按一下,才让他露出一点活人的生气。
明明盛夏时分,他身上的冷汗却一层一层往外冒,几乎将衣服浸透。
手机屏幕一暗一亮,显示出连续3条未接通的电话记录。
小伟继续按动手指,却在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他躺倒到地上,又觉得一股灼痛沿着腹胸蹿上来。
他下意识地侧转身子,呕出几口酸液才感觉舒服些许,却再也无力坐起身,平躺在草坪上望着天发起了呆。
家中,杨仪敏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手里还捧着一块干毛巾在脑袋上快速搓动。
走到沙发边,她身子一斜躺了下去,在柔软的包裹中蠕动两下,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胸口浴巾散开一道缝隙,露出深藏其中的惊人饱满。
光滑如玉的肩头微动,嫩白胳膊划了一个圈绕过头顶,她小手探进沙发垫的缝隙抠摸半天,拽出手机,点亮屏幕,随意一瞥,猛地坐起来。
波涛涌动尚未平息,她已拨通儿子的电话。
“小伟?”
听筒里只有男孩的喘气声。
“喂?怎么了?”
杨仪敏秀眉微蹙,脸上浮起一丝不安。正待再问时,电话那头儿子的怒叫骤然爆发。
“杨仪敏!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妇人被吓了一跳,揉揉被热气蒸腾出些许粉色的耳朵,紧跟着生了气:“老娘在洗澡啊!”
“刚在家里做了大扫除,累得一身汗!没人夸就算了,你还吼我!”
这句话说完,对面又没了声。杨仪敏等了一阵,接着道:
“怎么?内疚到说不出话来了?”
“切…”小伟声音有些哑,但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肯定是攒了好久没打扫,今天实在脏到不行了!”
被儿子无情揭穿的杨仪敏果断转移话题:“打电话干嘛?”
“嗯…没啥事,就是…想你了。”
“没钱了是吧?待会儿再给你转二百五!”
“不…咳咳咳!”
小伟似乎被口水呛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妈,你没事吧?”他忽然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该问你才对,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
小伟突然像个话题杀手,一句话让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记得跟妈说。”
杨仪敏最后嘱咐一句,听到一声轻轻的“嗯”后,跟儿子道别挂断电话。
臭小子语气怪怪的,以后得多打几个电话问着点…
她心想道。
重新躺倒,举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两圈,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打开影视软件刷起了剧。
没刷一会儿,杨仪敏又扔下手机,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太无聊了,要不再找个班上?』
念头刚刚涌起,她猛然一颤,下体仿佛被人摸了一把。
感觉来得突然,走得也迅捷,好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杨仪敏却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似的,手掌顺着胸口一路下滑,按在小腹处停驻不动。
蓦地,她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