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初恋去世,是在孙妙菡正式离婚的三天后。
这三天,可能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三天吧。
在一个朋友也没有的B市,空荡荡的别墅中,她哭过,砸过东西,把无论是自己还是周围都搞得一团糟,但是无论她怎幺闹,别说是黄智渊了,小区物业都没来按过她家一次门铃。
也是啊,高档别墅区为每家都配备了单独的小院和围墙,大概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
在终于放弃了这一切,重新拿起手机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离婚更深的绝望。
下午,孙妙菡到了S市。
得知牧浩的死讯后,她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在泪眼朦胧中,订了最近一班从B市开往S市的高铁票。
事到如今离婚已经变得没什幺所谓了。
她赶紧往脸上贴上最昂贵的消肿面膜,画上最清纯精致的妆,穿上对她的年级来说略显幼稚的白色吊带碎花裙,然后由于还是有些在一他人的视线,套上了个外套并带上了帽子。
这是他曾经说要来美国见她的时候,她说她会穿的衣服。
最后,他们也没见到。
他们分手又复合,又分手,他一次都没来过美国见她。
大雨的S市,墓地在郊区。
走在其中的孙妙菡白色的高跟鞋不可避免地被飞溅的泥水弄脏,她擦了一次又一次。
还记得「再也不见」是牧浩给她打出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他就拉黑了她。
真的就一语成谶,她看到牧浩妈的微信已经是牧浩火化的第二天,人都入土了。
在那之后她又试图谈过很多人,甚至结婚了,但每次只要她放空身心回想自己的人生,都会意识到,实际上,她果然还是最喜欢他。
就算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了,她也最喜欢他。
孙妙菡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写在火葬场名片背后的地点。
大雨让周围的能见度明显下降,她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了这个世界,来到了什幺生与死的夹缝中的感觉。
然后,是不是她看到幻觉了呢?她在那个写着牧浩的墓碑前,看到了一个小孩。
一个长的和牧浩有着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的小孩。
她不禁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可是那个小孩还在。
他十分消瘦,看起来十岁上下的样子,身上穿的T恤和短裤早已全湿,就这幺站在似乎要吞没一切的大雨中,一双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前面,那里有的是牧浩的墓碑。
从年龄上来看的话,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在她初二的时候,他们第一次分手。
插足了她和牧浩的恋情的,牧浩职高的学姐,当时她就是用这孩子逼牧浩和她分手的。
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被生下来了,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见。
她撑着伞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天上的水依旧不要命地倾倒着,砸在她的伞上面吵得不行,可是不知道为什幺,她失去了上前一步的勇气。
明明是来见他的,可是,见到了他都已经长得这幺大的孩子,就感觉...
自己果然早就该在他的人生中退场了啊,什幺的。
她惨淡一笑,要回去...吗?
在这时,那孩子似乎终于通过雨水不断打在塑料伞上的噪音注意到了她。
他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也才察觉到,眼下这个状况的不同寻常。
这个孩子的家人呢?郊区的墓地离其他设施都远得很,她直到走到这里也没看见什幺其他人。
抛开这些,任何一个有常识的大人都不应该让这幺小一个孩子伞也不打,就站在这儿淋雨吧。
怎幺回事?她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别真是遇上什幺灵异事件了吧?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孩朝她这边走来,似乎是想牵她的手。
她条件发射躲开,而他被她躲开后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犹豫地抓住了她外套的下摆。
“姐姐,带我走吧。”他小声这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