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扶腰坐起,视线越过窗台的围墙,望向丛林阴影里忽远忽近的车灯,“你看,小孟一直在兜圈子,试图引追兵远离烂尾楼,但他们还是朝着这个方向逼近了。”
目的性太强,与其说在追逐孟千里,不如说以孟千里为目标,要挖出整栋烂尾楼。
“那天下午,蹲守在翟升私宅附近的,似乎是与土地局勾结的打手。”
“之后再分析,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莫慈擡步便撤出窗台,走到天井打开手机闹钟,直到震响整栋楼的住户。
听见示警的急铃,朱邪意识到莫慈也明白了今夜最关键的问题:
冲突双方人数过多,不能拖延时间,扩大事态。
一旦引来警方介入,很多事都难收场了。
不出十分钟,这栋烂尾楼就会成为全市混战最激烈的地方,偏偏那个寻死觅活的小疯子还不见了踪影。
啧,一边搭手帮忙,一边随便找找吧。
朱邪撑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腰肌走入楼道,瞬间被极昼般的光线笼罩。
仿佛经过千百遍周密的训练,在莫慈的闹铃播放完毕的瞬间,整栋楼的所有光源,同时亮了。
疲于奔命的小黄车一个急刹,停了。
原本浩浩荡荡追在自己身后的摩托,此时却像看不见她一样,齐齐掠过小黄车,直冲亮如灯塔的烂尾楼驰去。
孟千里摘下头盔往车尾气砸去,嘶声挑衅,却无法挽回对方的车头,终于无法抑制忍在眼眶的热泪。
“为什幺要开灯啊,藏起来啊……是我害了大家,都怪我。”
她埋在小臂擦掉眼泪,忍住哭意,重新扭动车把,也向烂尾楼疾驶而去。
烂尾楼七楼的楼梯间高高架着一口大锅,俯瞰着楼体后方的大片荒草地。
秋水生刚从家里抱出一捆干柴,擡脚却踹到个人。
“哎呦,你这妹娃咋搁这儿蹲着,等下烧开水,小心别烫了你!”
白幽不得不停止她阴暗的爬行,擡起放在地上的前肢,环抱膝盖蹲好,“我也会被开水烫到吗?从来没人这样担心过我……小邪也不来找我。”
秋水生忙着起火扇柴,头也不回鼓励道:“你才往上跑了几层,你姐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你。”
比起这种盲目自信,白幽更相信自己对小邪的了解。
待在再好找到的地方,小邪都找不到自己,因为小邪一定会忘了自己。
十分钟过去,这层楼道里果然只有风雨欲来的呼啸,没有第三人的脚步。
“谢谢你,秋水生。”
“诶?”
很久没被小孩子直呼全名,感觉年轻了几十岁,秋水生回头要笑,背后却只剩空荡荡的楼道。
四楼空房内,朱邪举着望远镜,煞有介事地观察着。
“前方十人,后方九人,两翼各七,全员手持棍棒。你确定对方只能从正门攻入?”
“比起这个,你还不去找你妹吗?”
非要她说破吗。
她待在这里就是为了拖延和那麻烦鬼沟通的时间。
妹妹日夜挂在嘴边的爱,不是亲情,不是占有欲,不是物欲,而是比那更为扭曲的畸恋,如今她已彻底辨明,只是不想面对。
好在,她是善于装不懂的成年人。
“就让我体验下重返战场的感觉嘛。”
此言一出,莫慈果然不再打岔,两眼放光,像要接受阅兵般站直了身子。
“军医小姐,你瞧好了——水生一个人就能守住后方。”
朱邪期待地放下望远镜,黑衣打手已经全部进入肉眼可观测的距离。
他们扑近楼门的同时,头顶忽亮出拔地而起的大笑:“水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