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绚烂的晚霞弥漫天际。
佳屿的日落与晚霞,每一天都是绝不重复的美景。而今天的晚霞,竟是粉紫色,这样极度浪漫的色泽,与山海交相辉映,呈现出不可言说的动人美景。
裴少卓在明月的带领下,早早寻好了观日落的最佳地点,摆好了摄像机。
他已被眼前的美景震慑到失语,一刻不停的拍着。
明月对眼前这些看了几十年的景色司空见惯,也不好打扰裴少卓,便寻了块石头坐着,默默地发着呆。
太阳还未完全落入海平面,金色的光线穿过她的秀发,也照耀在她的脸上。她觉得阳光有些耀眼,便想转过身躲避。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明月,别动。”
是裴少卓。
明月一下子僵住,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问道:“怎幺了?”
裴少卓道:“我在拍你。你的背影,在日落余晖中,很美。”
明月放松了下来:“那你随便拍。”
“那,可以请你脱掉上衣,坐在山石上吗?”裴少卓有些犹豫道。
明月也犹豫了片刻,又见夕阳正在缓缓下落,再过刹那可能这片景色就会随之而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脱掉了全身的衣裤,坐在了山石上,背着身说道:“这样应该更好。”
裴少卓没有回答,他在抓紧一切时机拍照。
漫天的晚霞映照着波澜壮阔的海面,在这片绮丽的色彩中,唯有一人独坐在山石上。她背影窈窕,长发被海风吹得漫天飞舞。待她微微旋过侧脸,裴少卓又抓拍了好几张。那是一张典型的东亚面庞,却没有中式审美中热爱的平直秀眉,那一双眉张扬的上挑,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
他想,他的人物画,成了。
他甚至想好了画的名字,就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不过弹指间,晚霞尽收。
天黑了。
“裴先生,你忘记了,你说今晚要下厨。”
似乎晚霞的离去带走了所有的浪漫,明月的理智也回笼。此刻的她,即便已经衣衫完整坐在车内,脸仍然通红得像充血。前一刻的冲动,似乎是她另外的人格。
裴少卓也被她的话唤回现实,想了想道:“没时间做了,回去点外卖吧。”
明月嗫喏着回道:“好。”
裴少卓笑道:“你的勇气哪里去了?”
明月转过头看窗外,不想理他的调侃。
尽管此时开着车,裴少卓脑海里仍然是海边一幕幕的美景。他心潮澎湃,表达欲达到了此生的最高点:“我的第一幅人像画,画的是一个车夫……”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一次暴雨中偶然坐了他的车。”
“我和他很投缘,于是开始创作。”
“后来,他死了……我再也没画过人像画。”
“直到我遇到你,明月。”
这人真不会说话,明月心想。
可她并不忌讳,只是问道:“他怎幺死的?”
裴少卓道:“得病死的。后来我的画得奖,我去找他,他家里人说他的三轮车没了,他也生病了,没去治,死了。”
整段话裴少卓说的极为短促平静,明月却似乎能感受到他不一样的情绪,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缓缓道:“穷人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不知道。”
这并不是安慰,而是近乎残忍的现实。
裴少卓点了点头,又急忙道:“可你不一样,明月。他心中的火没了,但是你心中永远有一把火。”
“你在海边的样子,就像大地的女儿!”
明月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笑:“海边,为什幺不是海的女儿?”
裴少卓也笑了:“海的女儿是童话中的美人鱼,她会变成泡沫。”
那山石上,与霞日相映交辉的背影,似美丽动人的山鬼,更是充满力量的地女,她眺望着远方的大海,不是因为等待,而是为了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