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兄长的婚事

顾明月和顾宁具出自主夫齐氏,只是齐氏性格冷淡对于二人皆是不大关心,因此两兄妹对他都不是很亲近。

再加之顾母每日操劳于政事,对家中琐事一概不闻不问,更导致兄妹二人自幼在感情上便倍受冷落,在顾府后院中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也许正是因为母父亲情的双重缺失,两兄妹幼时感情尤为要好,说是形影不离也不为过,直到近些年两人年岁渐大,在心性上有诸多分歧,感情才最终逐渐冷淡下来。

齐氏平日里并不与顾母同住,他的院落是后院中距离正院最近的一个,请了不少远近闻名的花匠打理,院中佳木茏葱,幽静雅致,入眼便是四季常青的墨绿色,完全不似顾明月的院子一般草木野蛮,萧瑟枯败。

刚进院门,两人顺着浓荫下铺设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往里走,路过一方水榭,绕过蜿蜒的假山幽径才进了深藏在这一片绿意后雕梁画栋、富贵堂皇的正屋。

顾明月右脚一踏上台阶便就能明显感受到屋内传来的让人透不过来气的阴冷氛围。

铺面而来的檀香味浓郁得让明月直蹙眉。齐氏偏爱黑檀木,屋内桌椅铺设自然也大多是由它所制成。自幼明月便能从每一个齐氏房内出来的侍人身上嗅到这股浓厚的檀香味,沉闷的香气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牢牢紧锁在那些人身上。

室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黑檀木家具,光线算不上明亮,隐隐能看到漆黑的木质表面雕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纹样,厚重的质感倒与这间阴沉的屋子相得益彰。

绕过绣着百蝶牡丹的大屏风,主位的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却相貌端庄、颇有威仪的男人。

正坐着的正是顾明月和顾宁的生父——齐氏。虽说已年近四十,但多年养尊处优,齐氏脸上并不见老态,面容俊朗依旧,就连体态也保持着往日的颀长端庄,一身墨色的长袍尤其显得他庄重得体,雍容华贵。

只是那张俊朗如弱冠男子的脸上却镶着一双黑沉沉、毫无生气的眼珠子,眼睑下拉着,漆黑的眼睛仿佛积压着密不透风的阴云,让人不敢起任何不敬的心思。

更不要说他身旁还站着那位半张脸都被可怕又丑陋的黑色胎记遮住、凶神恶煞的白衣侍从——琼玉。

这两人一坐一站,一黑一白,一美一丑,像极了地狱里锁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顾明月压下心中的不适和顾宁一起规规矩矩地向齐氏行了一个礼:“敬叩父亲大人金安。”

“坐吧。”齐氏一动未动,只是半阖着眼微微点了点头,擡手让两人坐下。

不冷不淡的寒暄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侍从来铺设桌椅,上些碗碟,引三人移位用餐。

这三人虽是至亲,看起来却十分生疏。只是各自坐在圆桌的三个角,被一众侍从环簇着,低头吃着自己的饭菜。

近乎凝滞的空气中偶尔传来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依稀夹杂着些咀嚼声。

等侍从们处理完残局,齐氏自顾自靠坐在太师椅上歇息,他眉目似是有些倦意,擡起黝黑的眸子望了眼正襟危坐的明月,沉声说道:   “三日后便是临文会,这是帖子。”

说着一招手,一旁的琼玉心领神会,动作利落地从怀中取出一张青绿色装点精致的帖子递给了明月。

这份帖子几月前便递到了顾府,顾明月也是知道的,只是帖子一直由主夫齐氏替她保管。明月点点头,控制着尽量不露出奇怪的神色,面色如常地从琼玉手中接过请帖。

刚接过帖子,还未来得及收好,齐氏低沉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回去准备吧。”

齐氏不喜欢自己的屋子里有太多人,顾明月也乐于尽快离开,点头道:“谢父亲大人,女儿告退。”说罢,起身便走。

一旁的顾宁刚要跟着站起身,却被齐氏一擡手拦下来了。

顾明月不必细想便知道约莫是要谈顾宁的婚事。她与楚云的婚期将近,倘若兄长迟迟不嫁,她为人妹也不好先娶。

不过顾宁是极其反感婚娶之事的,他已然年过十七,前来提亲的人多如牛毛他一概视而不见,齐氏与顾母以为他心中有数便也懒得催促他。

可如今与顾宁同龄的男子多已嫁作人夫,更有甚者已诞有一女。唯有他,明明媒人踏破了顾府的门槛,偏偏谁也看不上眼。早年家中不愿强迫他,由着他慢慢“精挑细选”,可男子总归要嫁人的,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拖下去,拖到人老色衰不是?

顾宁望着明月离开,他也知道齐氏要说的话,即使心中不愿去考虑那些事,可面对齐氏也只是垂眉低首,恭敬地等候父亲训话。

室内寂静无声,齐氏悠悠接过一旁琼玉递给他的茶水,等顾明月走没影儿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最近古阁老的长女丧夫,古家似乎有意寻一位续弦。”他说完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顾宁:“倘若你能嫁入古家,倒也算帮着你母亲了。”

顾宁一向谨遵法礼又恪守男戒,继承了他母亲清丽的容貌,就连齐氏也常常忍不住为之侧目,要嫁到古家去自然是不成问题。

顾宁并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端坐在乌木椅上,柔软玉白的衣摆一层层安静的垂落在脚边,在地上堆叠起层层皱褶。外层的轻纱烟雾一般笼在他单薄修长的身体,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似乎乖顺可爱得很,仿佛一朵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白莲花。

古家的长女如今年近三十,还有一位七八岁的嫡女,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相貌去给人当继室后父,何苦来哉?

只是母父之命,自然不可违背。

齐氏嘴角抿出一抹就罕见的笑意,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很满意顾宁这副乖顺的姿态。

男人保养得当的柔夷持着杯盖有一些没一下拨弄着杯中的茶叶,眼睫低垂着慢悠悠地开口:“我与你母亲都不想逼迫你,此事还能商量……”他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明明与以往一般的语调此时却让人莫名感到浑身发颤,“不过你也该听话一些,许你挑的时候就挑一个,还是说,非让母父帮你挑?”

顾宁垂首,微微摆动衣袖掩住指尖的轻颤:“……儿子明白了。”

顾明月一直等到晌午,齐氏身边的小侍从才来明月的院子告知顾母到家的消息,请明月到正院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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