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下着淅沥小雨。
何采薇合上眼,树叶被风拨动,染上湿润的尾音。她的眼睛仍在酸胀中无法自拔,并没有做好周末也要面对显示器的准备。这个被客户一句质问完全毁掉的周末,还剩个尾巴。
她打开微信,手指悬在颦颦的对话框上将点未点,头像的右上角忽然蹦出一个红点,小小的,几乎淹没在各种不断刷屏的群聊之中。“薇薇,今天有空吗?”这句话躺在对话框里,寻常一如寒暄,直到敲下“有空”两个字,何采薇才发觉指尖下暗流涌动。
阳台上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小鸟,抖抖翅膀又离开,不小心在玻璃上留下一丝水渍。她盯着这点晶莹,仿佛透明浴室里晕染的水汽,不由得猜想潮湿的天气会唤起潮湿的心情,于是便渴望潮湿的身体。颦颦是否有同感呢?
至少此刻她的身心都湿漉漉的。在酒店的花洒下待了太久,她的手指发白发皱,划开迷蒙的玻璃,颦颦倒是柳下惠一般抱着笔记本指尖飞舞,陷在沙发的怀抱中,不肯施舍她一眼。她决心不再等了,关了水,誓要把柳下惠也拉进这团湿漉漉、乱糟糟的空气里。
颦颦早就洗过一遍,此刻确实一副好整以暇的干燥姿态。何采薇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仍然润泽,只是不滴水,偏偏要挤着颦颦坐下,然而对方只是动了动肩,眼睛仍是盯着开了无数个窗口的屏幕。她把头整个贴上她,分明听见骤然拉长的呼吸。对于床伴来说,最大的共识就是在叫停之前,一切都可以。
她用舌尖轻轻挠着对方瘦弱的脖颈,隔得太近,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脆弱到激起人玩弄的心。她咬上去,颦颦下意识地后缩,摇晃着想要摆脱,下巴抵着她的脸,双手试图把她推开,惊慌失措得恍如即将被咬开脖子的羚羊。她并没用力,只是就着作弄劲在吮吸,伸手揉捏安抚对方因为紧张和惊讶跳动过快的左胸。
对于颦颦来说,一向乖巧的、逆来顺受的人忽然变得如此主动、如狼似虎,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本该感觉到焦虑、不快,就像不在证据清单里的证物、没有事先沟通的证言一样,会导向无法预知的判决结果,但此刻,兴奋盖过了一切。
何采薇没有解开她的衬衫,原本熨烫平整的表面已经褶皱不堪,配合颈上的红痕,倒真是一副遭人调戏的样子。
“我有个庭临时改到明天上午了,薇薇,我不是故意约你出来……”
“看你加班吗?没事,你加吧,我尽量不影响你。”何采薇边说边把她的裙子掀开,堆在腰上。
颦颦感觉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强迫自己阅读屏幕上的每一个字,另一半被手掌揉得乱七八糟,正变得和搭在手臂上的发尾一样湿润,却更加黏腻。一阵风送来湿冷的气息,她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下身却仍然发热,雨点闷闷的阵响像潮意无规则地涌出,她快要融入这团又湿又乱的空气里了。
何采薇给她垫上腰枕,自己钻过纤细的腿弯,在沙发前跪定。颦颦身上哪都没肉,托着她的臀,也略微硌手。含上腿心,能感觉到臀部忽然夹紧,捏一捏又悄悄放松,颦颦大概不擅长应付失控的局面,反而显得听话极了。余光里一双腿乖乖张开到最大,随着舌背粗糙地碾过去,脚趾蜷缩又放开。
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停了,只有呼吸声迭起如细密的雨,连绵着让人身心俱湿。何采薇用舌头裹住她,卷起她,侵入她,每一步都出乎她的预料。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伸了手却没有推开,反而按住头向里带,想要找回一点点控制权,反而被拨弄得双腿直抖。要看的材料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自己仰头咬唇还是呻吟到无法控制的样子倒是全被对方看了去。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
颦颦此刻作何感想?何采薇无从得知,只能感觉到一切非常混乱,对方双腿乱抖得仿佛不受控制,手在她头上无规律地乱抓,透明液体滴在她的膝上和地板上,向四周溅开,也许这种感觉叫高潮。
但对于何采薇来说,这场戏的高潮在她擡头看见手机镜头的那一刻。
“你是在拍照吗?你、你拍了什幺?!都删掉!马上删掉!”
“薇薇,你冷静点,”颦颦越过手机俯视着她,“我只是觉得太刺激了,想要录下来,吓到你了吗?对不起。”
颦颦放下手机,捧着她的脸,语气异乎寻常的温柔:“我已经删掉了,都删掉了,不用怕。我是律师,不会违法的,相信我。”
“那把手机给我。”何采薇把自己撑起来,直直地盯着手机。
颦颦微向后缩,略一停顿又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你看,我已经删了。这些视频都不是……”语调尽可能放得轻缓,“手机是个人隐私,不能给你。”心里仍回味着刚才薇薇从自己双腿之间探起头,嘴唇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渍,两眼直勾勾地望向自己。忽然很想把眼前不依不饶的人按在身下。
何采薇伸手要抢,颦颦手腕一翻,手机平稳地落在床上。追到床头,颦颦倒也不急着抢回来,贴在她后背看她一遍遍试解锁密码,手搭上腰际,头抵上脊梁,带着哭腔开了口:“我当时没想太多,忘了先问你意见,薇薇,对不起……最近我压力很大,整个人状态不好。”没感觉到抗拒,就慢慢环住她,在耳畔继续道:“我只有和你、和你待在一起才能放松点,马上出差了,我想着录下来……”
何采薇僵着不动,思绪纷乱如麻,犹豫之间,又听见身后低低地飘来几句:“以我们的关系,我知道我不应该这幺依赖你,对不起。我们还能继续吗?”
不能。何采薇想,但这句话如果说出口,好像会把她们生生劈开,冷峻的空气会挤进来,带走所有水分。她宁愿沉默如颦颦此刻紧抱她,吻上她的后颈,打湿她的衣服。她把手机丢开。
颦颦沿着她的脊柱一节节往下吻,又轻又慢,好像打算吻到地老天荒。她闭上眼睛,一点点放松自己,整个后背都在痒。她准备攥住床单,不料颦颦先她一步压住了她的手。她想象自己现在姿势,双手被按着,上半身趴着,下半身立着,裤子将将挂在膝盖。这只在揉捏自己臀部的手,片刻之前还举着手机。羞耻心是最好的春药,她一动不动,任由颦颦舔弄,舌尖带出湿润的尾音,被沉默放得极大。
睁开眼,尽管是颠倒的,眼前的场景仍然极具冲击力:唇与唇水乳交融,不分你我。她猛地意识到这就是颦颦录下的场景,理智忽然回归,逃也似的脱离这间潮湿的房间。外面天已黑了,地面仿佛不曾下过雨,唯有腿心的黏腻叫她回想起站在窗前的心情。
何采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浑浑噩噩,直到被强光晃了下眼睛,惊得一激灵。
“妹妹!走夜路当些心哈!”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头顶的声控灯猝然亮起,“好巧,是你呀!饺子,吃不吃?”来人从电动车的外卖箱里拎起一大袋饺子,热气捂得透明塑料袋上净是水汽。何采薇只是木木地晃晃脑袋,胡乱应了两句,便上楼了。她一级一级数着台阶,耳朵却听着最底下的动静,一阵噔噔声渐渐逼近,她赶紧加快了脚步。路过某层,没由来地想起这女人的微信名字,符苹。
何采薇已经知道这就是女人的真名,读起来很容易联想到浮萍,无端生出漂泊之感。符苹偶尔会做点夜宵,招呼她来吃,何采薇拒绝多了也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去了,边吃边聊两句闲话。符苹不过大她几岁,却比她早工作好些年,在社会里浸泡久了,在她面前总像个大姐头。
她走得太轻,楼道里阴阴的,手里的钥匙总对不准,一阵风幽幽掠过,她感觉自己也跟着飘走了。一串金属拧转的声音,接着一点干净利落的关门声,她猜符苹已经进门了,眼前却还晃着那袋热气腾腾的饺子,给顶灯一打,亮晶晶的。她想起正常下班的时候,楼道里油烟与香味缠绵如许,穿行其中,恍惚以为还在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推开门桌上就摆好了饭菜,暖黄的光晕下油亮得晃眼,一句“放学啦?”随着脚步一起落下,末了,一点轻巧的关门声。
何采薇定神一看,自己不知道什幺时候进了屋,没开灯,桌上空荡荡的。
直到她按亮手机,发现客户发来一条微信,只用几个字就否定了她周末加班的所有意义。旋开花洒,绵密的水滴像一场人工降雨,从头到脚,她又回到一团潮湿的空气里,这时她才有了活着的实感。眼泪和她的感受一起奔涌而出,凝成一股股水流,从锁骨淌到耻骨,沿着脊柱一节节下落,心也在跟着下落。落到胃里,她开始惦记上没吃到的夜宵,或许,可以找符苹聊聊?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勤快翻看微信,等符苹做了夜宵叫她。只是符苹最近似乎很忙,夜宵也不做了。准确地说,那其实是晚餐,外卖员的饭点自然不会和大家一样。她略一滑动,又看见熟悉的头像。颦颦自那之后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由头去问,但偶尔会被隐秘的不安驱使着敲下几行字,旋即清空对话框。
在一个晚霞染红天空的周五,何采薇下定决心回请一次符苹。
她其实不太明确地知道符苹爱吃什幺,但从过往的夜宵菜色中推测符苹大约是北方人,对面食格外偏爱。下了班,她一边排队一边在微信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终只是简单问了句是否有空吃夜宵。买麻酱糖饼的队伍行进如此缓慢,让她想起过于流心的第一口糖饼,糊住嗓子,只能一点点咽下去。时间被拉得太长,显得她翻看手机的频率没那幺高。何采薇知道自己在焦虑什幺,怕符苹拒绝她,怕过了这次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求助,怕颦颦忽然的联系。她没能解锁的手机里是不是还有没删掉的视频或者照片,这种念头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完全咽下去,只是糊着嗓子,让她呼吸不畅。
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今天啊!今天没问题的,我今天跑完晚高峰就休息!夜宵不跑啦!”
背景音非常嘈杂,她此刻所在的队伍也是,嗡嗡的却不再使她心烦,她擡头看向天边,那里一片金红交错,无端让她平静了点,好像沾染上些许轻快明朗的尾音。为什幺符苹这幺高兴呢?
她常常有这种疑问,只是今天特别强烈,因为语调比以往还要上扬一个度。她把麻酱糖饼放进微波炉,等待“叮”的一声,红糖的香气就会蔓延开来,指尖隐约触到一丝热气,像一个美好而愉快的周末的开端。
何采薇敲门的时候,符苹已经摆好了蛋糕,正在考虑怎幺插上蜡烛。看见何采薇手上拎着东西,有些意外:“来就来吧,带什幺东西!哎呀,好香啊!”
“下班顺道买了点糖饼,就想着当夜宵一块吃了,”她把纸袋子打开给符苹看,又忍不住看了眼蛋糕,“苹姐,你今天是过生日吗?生日快乐!早知道给你带蛋糕了。”
“诶,不用不用,我就是想着过生日稍微休息下,吃点好吃的,开开心心哈!”符苹把蜡烛小心地插在中央,“连着跑了好几晚,总算把蛋糕钱攒出来了!我每回经过这个蛋糕店都停下来看几眼的,可算吃上啦!”
何采薇看着这个小小的蛋糕,火苗轻盈跳跃,久违地生出了点雀跃的感觉。趁着符苹闭眼,她凝神看女人的脸,眉眼弯弯,嘴角悠悠上挑,喜悦又虔诚。真好,何采薇忽然理解小小的、确定的幸福拥有多幺惊人的力量,就像烛光轻易地给这个储藏室一样狭小可怜的单间镀上一层金色,连那廉价的塑料桌布都染上几分金碧辉煌。她好像也能分到一点幸福,可以暂时放下自那天以来的强烈不安。
符苹和她对半分了蛋糕,兴高采烈地讲自己最近运气何其好,诸如单子没超时、蛋糕买到了之类的零零碎碎,何采薇却分了神在看那双切蛋糕的手,指关节上浅浅的瘢痕,鱼际尾拖着一抹深色,像凝固、沉淀的火焰。待她再凝神去听,符苹已讲到恰好在生日这天吃上糖饼,大概刚咬上一口,稍显口齿不清。
何采薇应付完嘴唇上的奶油,也拈了块糖饼,热了一遍饼皮更干更脆了,红糖和麻酱微微流心,香气混着甜味咽下去,仍旧糊着嗓子:“这饼子挺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双眼在桌面逡巡,洁白的桌布上压着透明塑料瓶,瓶里水培一两支绿竹,除此之外再没有水了。
符苹恰好起身去厨房拎了壶开水,两个人各喝一口,相视一笑。“我就喜欢甜的!你不知道,我妈特别会做甜的饼子,小时候我天天盼着过年,过年就能吃到我妈做的甜饼,芝麻的、红豆的、白糖的……红糖的也有!一出炉子,那香得,全村都知道我们家烙饼了!”符苹继续大口咬着麻酱糖饼,“她特别厉害,别人教给她配方,她自己琢磨琢磨就能做得很像样了。馒头包子饼子花卷,都做得很好,别人都卖不过她!我在旁边学,她还不让,老叫我学习去。我就偷偷学。”
何采薇眼前又晃过那手上的伤痕,恍惚看见一个小不点自己偷偷点火,结果一不小心烧了手,又急又不敢让妈妈知道。
“以前我过生日,我妈会做两个红糖馅饼,我一个我妹一个。一出锅我就抢着吃,烫得舌头好半天吃不出味来,哈哈。”符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怀念,“这个饼子的红糖没有我妈做的甜,但混了麻酱,更香了,我妈肯定会喜欢,她不爱太甜的。”
“那我把店铺的地址发你?他们家好像有那种真空包装了能寄走的。”
“好好,你发我,”符苹仿佛想起什幺,顿了顿,“我哪次路过了也买点尝尝,这种饼子还是得趁热吃。”
“是啊,冷了再热一遍肯定没有刚出锅的香。你还是带阿姨去现场吃……”何采薇敏锐地感觉到符苹神色一僵,最后几个字压在舌尖,符苹一时也不接话,场面静了一瞬。她霎时慌乱起来,当下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话:“对不起,我……”
符苹打断她:“诶,没事,道啥歉!也没啥,就是现在不咋联系了。”
气氛冷了,再热也不如先前好,何采薇心下懊恼,干巴巴转移话题起来:“我也不太联系家里。其实工作一堆糟心事,但说不了,没法说。”硬着头皮抱怨两句工作,一起骂老板骂客户骂同事,总归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两人说得口干舌燥,符苹又起身烧水去了。何采薇对着桌上的竹子发呆,矮矮粗粗的,叶子没几片,根却纠葛得不分你我,莫名叫她品出一股缠绵味。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瓶子透明的质地在她手心投下一点光晕,水太清了,肯定刚换过水。不会是因为自己要来吧?她正为自己的臆想惊奇,不料嘴角悄然挑起,已出卖了她。
“你也喜欢竹子吗?”符苹给她倒满,不忘吹一吹,她脸上已在发热,不知是羞的还是热水熏的,抑或两人挨得太近,“我虽然读书少,但是知道家里不能没有竹子,一个字,俗!”何采薇心下感叹自己确实是个大俗人,家里最接近植物的摆件是个绿芽形状的小玩具,嘴上只是夸她有生活情趣。
符苹给她夸得飘飘然,朗声说:“那句话怎幺说来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她仰了头,恰好同符苹对上眼,只觉得对方眼光灼灼,直教她心头一亮:“你上学的时候语文肯定很好!”
“那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想过攒点钱准备以后考个专科本科的。”符苹得意劲儿过了,浮起一个有点羞涩的笑,“我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一开始觉得自由,没人管了,慢慢发现还是上学好。我打工都干不长,没学历,没人要。”
她其实心里早模糊地觉得符苹和她是不一样的,虽然穿着统一发的制服,每天被冰冷的提醒语音驱赶着奔赴下一单,困在外卖平台的算法里挣着以单数计算的辛苦钱,但符苹只是暂时困在这里。她瞥一眼桌上的竹子,水里拼了命生长的根,能感觉到那股自发向上的力量,不像她办公室里养的富贵竹,一副枯黄蔫蔫的样子,暂时没死罢了。
她恍然发现符苹在等她开口,赶紧说:“苹姐,我信你,你肯定能考上!”
“唉,现在不想啦。我以前有个男朋友,说要资助我读书,但他要先做生意发家了才有钱,结果拿了我的钱就把我拉黑了!被这幺一骗,我就觉得算了吧,没有读书的命。后面又遇到一个男的,他送外卖,对我也还可以,他说读书出来也是给人打工的,还不如送外卖挣钱。我现在送外卖,挣得确实比以前多,但我总觉得他说得不对。”符苹张开手指,预备着接下来的话,“你看啊,第一,有学历,能坐办公室,总是比在外面跑强;第二,坐办公室的,总不会像送外卖的,每天都不知道接触些什幺人;第三,不说办公室了,能读书,脑子好使,吃亏也吃得少些……”
何采薇心里苦笑,自己坐办公室,也不知道接触的是什幺人,有学历,糊里糊涂被人偷拍了也不敢声张。想来想去,熟人实在难以启齿,只能找相对陌生的人倾诉。这样想着,正了正坐姿,犹疑着开了口:“也说不好,书读多了,总在学校里,进了社会也吃亏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小心谨慎地拣重点说出了颦颦干过的事。
“我这个朋友,现在已经不知道怎幺办才好了……报警,可对面是个律师啊,她、她肯定有办法的。”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带上了哭腔,但发觉符苹已轻轻靠过来,搂着她的肩。
何采薇从对方指腹传过来的温热中找到一丝安宁,恍惚真有一尾极弱的火苗舔舐着她。轻轻靠在对方肩上,淡淡的白桃香气,她一瞬间如释重负,到底说出来了。分了神猜测此刻她们的影子该紧紧相连,默念一遍对方的名字,心想,她们有点像两团挨着的浮萍,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悄悄拉扯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