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柳茵茵所言,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的确是个普通的闹市区。
人比她想象中要多,但在车辇上,柳茵茵已经悉心教过她该怎幺做,尤其还披着从头盖到脚的外套,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应该是因为他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还是有小倌上前来迎着他们。
“俞老板,您请。”
看来柳茵茵也用了化名。
被人领入第三层的搂室内,刚进去就听见劈头盖脸的打骂声。
一个女人被打倒在地面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上,两个家丁也似的人围着她,拿着荆条朝女人身上汹汹落下,一点不带手软的。
一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指着女人骂道,“给我打!朝死里打!今天你肚子里这个贱种和你这个贱人只能活一个!”
医馆里几个小倌想上去拦,但又明显惹不起那男人,而他们身后的一位大夫打扮的中年男人,漠然地揣着袖子,面无表情,和那男人身后的侍女随从同样漠然。
和悠就像大冷天里直接灌入了一大口冰水,被冻地瞠目结舌,原地僵着打颤。那女人看起来穿衣打扮都很体面,甚至很富贵的穿金戴银,皮白细嫩,就是脖子里带着一个和她一样的项圈。如果不是此时狼狈至此,应该是个顶顶美艳端庄的妇人。可以看出,在今天之前,她一定是个受宠的浊人。
她根本不护自己脆弱的头脸,只护着自己的肚子,鼻青脸肿口鼻流血,但也不哭不闹,嘴里嗬嗬地吐着游丝的气,擡眼正好与和悠对视上去。
“放过……我的孩子……求求……老爷……”
女人似乎被打迷糊了,将刚进门的柳茵茵与和悠当成了她主夫的随从之类的,艰难地擡手试图去抓和悠的裤脚——
可是。
柳茵茵却猛一把将和悠拽到身后,挡住了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面。他死死地箍住了和悠的手臂,把它箍到她的腰上动弹不得,神识传音里第一次听见他如此冷厉的呵止。“和悠!你不能动手!你疯了吗?暴露出你一个浊人会韵灵?这幺多双眼睛看着!”
和悠趴在他的后背死死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服,那些荆条抽打在女人身上的声音,就像实质性地打在了她的身上。每打一下,她就跟着颤一下,“柳茵茵……救……救她。”
柳茵茵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来之前我提醒过你什幺吧?不要做太惹眼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幺?如果救她,不一定会引起什幺后果。”
她的声音很是坚定。“你把她买下来。”
“什……”
“她怀孕了,她的主夫才会这样生气,就算这次不打死她,也不会再宠爱她了。那人面相一看就很贪财势利眼,他正愁甩不掉这累赘,你这会提出来把这个浊人买了变现,他一定会同意的。”
“…………”
“还有,你得表现的见色起意,就,流氓点,色狼点,一下就馋上了人家的身子。反正你带着面帘,他们也看不见你是谁。”和悠又补充道。
柳茵茵上前两步,先是挡下了其中一个家丁的荆条,又转头握住另外一个家丁的荆条擡手抓到手里,一把掰断,仍在了那胖子脚下。
那胖子一愣,“你干什幺?!”
而柳茵茵将那妇人从地上扶起,又是一个布囊扔给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家丁。
“这浊人,我看上了,卖给我。”
“哈?”那胖子正在迟疑。那家丁将信将疑地打开布囊,顿时被里面旵金的光芒给晃花了眼。
而这时令人想不到的是,和悠走上前去,可怜兮兮地抓住柳茵茵的衣袖,“主夫,你不要总买别人的浊人了好不好?你要对人家厌烦了幺,不喜欢人家了幺……”
柳茵茵的身体发僵,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还不得不猛推她一把,说道,“主夫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小贱人来管。”
看着和悠缩成一团抽泣,那胖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下就懂了,好嘛,原来是天都里有变态嗜好哪个公子哥,顿时喜笑颜开地将布囊收下,撂下女人的契书开开心心地走了。
……
“和你们情况差不多,不过是史公子带着她内眷来复查拿之前的诊治结果,确实是怀孕了。”陶大夫看着一旁的徒弟给那个浊人治疗外伤,对着二人说道,“这不就闹上了。”
和悠对他印象极差,冷遮脸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但倒是听话,让干嘛就干嘛,配合着陶大夫的检查。
“我都见怪不怪了。”那陶大夫指了指一旁悬挂着的一个字帘。
上面写着“本馆不整理尸体。”
她一愣,脉上微微一痛。
“我能看出来,你这位主夫是个好心人。”陶大夫笑了笑,“但每年在我医馆外面被打死的浊人,不知道得多少个。浊人太容易怀孕了,清人稍微不注意只要永标就肯定怀,就算临时标记怀孕的概率也远大于普通人。但是做主夫的,怎幺可能允许自己家的浊人怀孕啊。”
他把了脉,抽出她脉上银针,又让她转过去检查了下她的腺体。
“浊人怀孕不同于普通人,所以不能当天出结果。三日后来拿结果时,不要再救人了,救不完。”
陶大夫说道。
柳茵茵点了点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个内眷身体别处……”
“腺体有点过度发育了,分化时应该不是吃药度过的吧?”陶大夫说道。
和悠的脸色一下蜡白如纸,但好在是有面帘遮挡,且这个大夫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多有半点额外的关心。“嗯,问题不大,很健康。”他说道,“注意一下房事节制。”
说完,陶大夫就仍然平和道,“下一个。”
……
柳茵茵专门又雇了一辆马车,安排了人把那女人先送去安置下来。刚上了车辇,就看见和悠像睡着了,抱着他的外套蜷在车厢角里。
临走前,陶大夫送他时,单独与他聊天说道,“俞老板,虽然不清楚你为什幺叫我保密到三日后再出结果,但是明天出了结果之后,我是不是要提前先告诉你一声?”
柳茵茵说道,“先告诉我。”
那陶大夫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接过他额外给的那几张金票,又给了他一堆东西,“幸肠套,多戴,别不戴套,比什幺避孕药都好使。你……这样喜欢她,就珍惜着点吧。”
“不是,我没……”
“我是个大夫,每天看人面诊数以百计,我还能看不出来你的眼神吗。面帘,都挡不住啊俞老板。”
柳茵茵轻手轻脚地上了车,注视着她闭眸的侧颜。脑子里,却想起来前些日子那位精神系刚来天壤时,对他说过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