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的冬天,即使在南方城市也是如此。街上是黑灰色的行人和僵硬的霓虹,才不过下午五点钟,工作日的城市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气氛。
利玫在小巷里拐来拐去,找到一家门面走进去。
门面狭窄,看起来只比老居民区干净整洁一点,推开门里面却别有洞天。黑白格纹的地板映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两侧绽放着精心搭配的花朵,馥郁的香氛和低沉的爵士乐在不大的空间里流淌,有一种暖气的效果,熏得人头脑沉沉,不自觉放松下来。
利玫穿过狭窄的前厅,顺着楼梯往下走。
楼梯的墙上开始出现图案,多材料的根茎和花朵在墙上凸起蔓延,藤蔓的丝线拉扯着往下,花朵颓丽,颜色与形状交织滚动,越往下越抽象。展厅门前很矮,图案汇聚在这里,爆发成巨幅的病菌斑纹,将参观者裹在里面,像一个怪物的开口。
推开门就是展厅。地下室里没有自然光线,全靠人工打光,华丽的绿色幕布在射灯下翻滚着金浪,不时显露出未经修饰的粗糙水泥墙面。旖旎奢靡和粗糙的暴力交替展现,是她作品的直觉印象。
没有前言,没有说明,只有入口的展牌上的一个名字。应物虚象。
这是利玫的个展。
工作日晚上人很少,来的人都静静看画,没什幺交谈。利玫转了一圈就觉得呆不下去。出了展厅,外面依旧是惨淡的城市。
她点燃一支烟,漫无目的地走。
晚高峰到了,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电动车见缝插针地从汽车方阵中穿,城市机器加速运转,大大小小的引擎发出热闹的轰鸣。
利玫不想回家,眼看着公交车晃悠悠地开走 ,过道上的人抓着把手也跟着一起摇晃,像玻璃盒子里的大螳螂。
她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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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到了一家酒吧,利玫进去点了一杯威士忌酸。
城市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店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黑的歌手在台上试音,她总是踩错一个效果器,唱到那里就含混而过,声线和化掉的眼妆一样萎靡。
老板做好了酒给利玫送来,十分自然地去舞台帮她调好了效果器,手搂着她的腰,亲密地和她交换了一个吻。老板也是女人。
利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进了一家女同酒吧。墙壁上都是女人们拥抱亲吻的照片,中间霓虹灯亮着酒吧的名字,AMORE,情人。她进来时没仔细看,其实很明显。
音调好了。歌手懒懒地搭起一条腿,轻轻拨动弹片。不管对错的唱法搭配微哑的嗓音,有种安抚人心的效果。
老板在吧台里和利玫一起听了会,她喝得快,杯中已经见底,老板出口询问,“再来一杯?现在happy hour第二杯半价。”
利玫她点点头,“换成盘尼西林成吗?”
老板很爽快,“行,给你做盘尼西林。”
两杯酒下肚,脑中疯狂旋转的念头终于停了下来,思想和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膀胱有点涨,是要上厕所了。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各种打扮的女孩们成群结队地进来,像是参加一个共同的大派对,酒吧好像变小了,笑声欢呼声在各个角落此起彼伏。老板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余光看到利玫好像有点走路不稳,连忙去扶了一把,”你还好吧?要不要帮你叫车?“
利玫还没到醉的程度,摇摇头,她想回家了。
她推开门,铃铛欢快地叫了一声,笑声和音乐声留在身后,外面又是阴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