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人,进来吧。”时渺找到一处放杂物的房间,屋子里一股久不通风的腐味,鼻腔很不舒服,但可确保没人闯入。
没有座椅,杂物架上也都是尘,两人笔直站着,一派严阵以待的肃然。
好像没什幺委婉切入话题的契机,裴嘉木决定单刀直入:“我可以带你离开。”
时渺两眼发蒙:“离……去哪?”他不应该先为这几天的若即若离道个歉,解释解释吗?
“你喜欢巴塞罗那吗?”
“……”
“……”
啊?
江悬知道时渺在演播厅二楼某个房间。他答应了帮她拖住江殚,条件是要知道她和裴嘉木去哪里。学校外可不行,车里也不行,都容易擦枪走火。
她说一楼都是表演者和观众,二楼很多空房间,她去找一间用,会把头绳挂门把上方便他找。
他把这两句对话删了,才给江殚看的。
江殚慢慢擡起手。江悬条件反射地挡了下脸。
他才不想打人,他只是把手指没入发丝间,从前向后捋了一把,抖散了定型得十分规矩刻板的头发——是长辈领导会夸利落的发型,没有一根发丝招摇晃荡地耍帅,也没有明显的发胶痕迹让人觉得不务正业。
几缕头发凌乱地交错、垂落,让他看上去散漫很多。
“小悬。”江殚唉声叹气。
江悬紧张地咽了咽口手。他刚才气势汹汹,热血降温,回到江殚弟弟的身份,又不自觉地怂起来。
“你是傻白甜吗?”
“……”江悬又想打他了。
江殚的头发没有那幺一丝不苟了,少了点端正,多了点邪气,尤其配上他阴寒的神色和单薄的唇。
江悬被他气势震慑得倒退几步,贴到墙边。
“她说什幺你听什幺,她说没亲过,那你知道她晚上开车去见男人十点多才回家吗?”
江悬心紧了下,撑着口气,讥笑一声:“男人?少避重就轻,直接说是裴嘉木。噢,你不好意思说,因为是你穿针引线介绍的嘛。”
江殚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奔重点:“你觉得我更难缠,可以,兄弟阋墙留到下次,这次不行。渺渺可以出轨,但不能跑远。”
“什幺意思?”
“裴嘉木有欧洲绿卡。”说这话时,江殚难得有点愧怍心虚。
时渺难以置信地确认:“巴塞……罗那?”
“勒芒也行!看勒芒24小时很方便,去巴黎也只用一小时。”裴嘉木攥紧她的双手,双目放光。
“你等等……”时渺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出来,沉默几秒后手上还残留着痛感,“好端端为什幺要走?”
“哪里好端端?并不好!”裴嘉木迫近了几步,把时渺顶在墙角,她心开始慌。
“嘉木,你深呼吸。”她尝试用亲昵的叫法,安抚他的情绪,手擡起又放下,不知该不该摸摸他的脸,或是手臂什幺的,她无措极了。
裴嘉木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的急切,猛地退开。这破屋子,没处坐,站得人神经紧绷。
“我没事,我在按时吃药,我就算有点躁,也在自己控制之内。”
时渺怔怔地重复:“我知道、我知道……”
口是心非,神态明明白白泄露了她的惶恐。裴嘉木深深望她一眼,满脸无计可施的黯然,良久,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个薄薄的小本子,递给她。
时渺茫然接过,打开来,眼睛倏地瞪大。个、十、百、千……数不过来!
“你看到了,我存款还挺多的,一辈子不工作都没问题。如果你想走,想逃离你两个哥哥,我能办到。哦,我还能带你移民。”
时渺呆若木鸡。她已经不知道该担心裴嘉木,还是该反思自己的人生了。别人的十八岁好像和她的不太一样。
她好半天才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逃离。
“你觉得我是被他们胁迫的?”
裴嘉木深邃的目光定在她随时发笑又竭力忍耐的脸上,无比认真:
“我是病人,不是傻子,而你是当局者迷。我不知道你们亲密到什幺程度,但我知道你想和我约会,你想建立正常关系,你想要自由,而他们想方设法阻拦你。渺渺,软性胁迫也是胁迫。”
江悬快步走在江殚前面,找到拴了发绳的门把。拧门的动作有些暴躁,把里面的人吓得一颤。
“裴……”没有裴嘉木,只有时渺,无视灰尘,靠站在置物架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定定神,从容地望向江悬。“他走了,只是聊一聊,什幺都没做。”
她又看了眼江殚,问:“你要检查吗?”
只是聊一聊?那她为什幺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他。江殚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他越过江悬,站到她面前,审视她的面孔。
有什幺东西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但他很不安。
“好啊。”江殚说,“小悬,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