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鸦被白子修被冒犯到似的的语气弄得有点茫然。
难不成他是想说他挺干净的?
姜鸦疑惑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
她跳下桌子,左看看右看看,走到橱柜旁拿起被刚才掉落在那边的空白乐谱,曲起手指弹了弹纸页,回头看向白子修:
“那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你所见,现在乐谱已经变成空白页了。”
无关紧要。
白子修脸色更黑了,他瞥了一眼那纸页:“空白乐谱有用吗。”
“谁知道呢,反正任务进度还是1/4。”姜鸦把乐谱折叠,在他的注视下塞进领口,然后把扣子系好。
白子修没穿外套,两人的衣服都是窄小口袋的正装,直接把它带出去又担心被管家看到。
白子修调出任务面板看了一眼,随即一怔。
【任务进度更新】
【支线任务:收集《遗言》乐谱】
【目前进度:2/4】
“2/4,任务进度更新了。”他提醒。
“欸?”姜鸦有点惊讶,快速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管家随时可能回来。”
她走到房门前,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被白子修拦下。
白子修眉心微皱,直直地盯着她,忽然朝她脖颈伸手。
姜鸦条件反射地快速擡手拦截,警觉地盯着他。
“紧张什幺。”白子修一顿,动作缓慢地绕过她的手把皱起的衣领整理好,又用指腹压平才放开,“好了。”
姜鸦狐疑地瞧他:“强迫症?”
白子修睨了她一眼,把人拨到一边,拉开被她挡到的木门径直出门。
姜鸦也关门跟了上去:“所以,乐谱告诉了你什幺?疯了那幺久总该有点收获吧。”
白子修脚步顿了一下,声音迟缓地回忆道:
“畸形的人鱼,音乐,覆盖半个城池的战斗。”
……
镜子里的人影看起来神志有些恍惚。
他狼狈地扶着洗手台,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着。
“见鬼,现在还是白天,哪儿来的琴声?”李鹰绷紧了身体,皮肤上蔓出一层金属的色泽。
强化型特质——钢化。
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而非某一个特定的位置。
如深海暗流般低郁而冰冷,蛇似的缠绕在周围。
他试着捂住耳朵,但那哼唱的曲调依旧带着寒意从皮肤渗入身体,沿着尾椎攀升、蔓延到全身。
精神开始恍惚,肢端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寒意,开始发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鹰拧开华丽的黄铜水龙头,想要用凉水让自己清醒过来,动作却突然顿住。
只见从管道里流出的赫然是猩红色的粘稠液体,血液一般喷洒而出,溅满整个水池。
李鹰双手发凉,下意识后退一步,余光看到什幺,又擡起头。
只见镜子里的自己在对着他露出一种有点眼熟的、生硬的微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擡手指了指下方还在肆意奔流的水龙头。
“狗屎,我只是回来上个厕所而已!”他咒骂着,深吸一口气,“是……幻觉吗?”
哗……
在水流冲刷声掩盖下,那琴声似乎突然淡下去一些。
李鹰脸色发白,不管不顾地冲出盥洗室回到卧室。
然而,离开了原地后,琴声阴魂不散地骤然加大,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般索命,似乎在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
李鹰已经尽力把全身钢化,堵住耳朵,但依旧什幺也无法阻挡,似乎他引以为傲的超凡特质失去了对污染的抵抗作用一般。
“以往……明明管用……”他嘴皮哆嗦着,看向房间门口,往后退了两步。
琴声越来越大,他的思考能力随之减弱,出门前往某个地方的冲动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手边的纯铜装饰上自己的倒影似乎在对他笑,笑着擡手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
李鹰满头冷汗,想起刚刚的琴声的确有减弱,也顾不上什幺红色线索的提示了,冲回了盥洗室之中。
镜子里的他动作依旧没有和他同步,只是盯着他微笑,然后缓缓擡手,用食指在镜面上写出血红色的文字:
【水下】【屏息】【三分钟】
李鹰剧烈的呼吸着,死死盯着那行字,知道自己并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他低头看着眼前白玉洗手池中满溢出来的红色粘稠液体,深呼吸两三次后,闭上眼一个猛子把头埋了进去。
三分钟是多久?
李鹰只能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默默开始计数。
5、6、7、8……
钢化的皮肤依旧保有触觉,水痕蜿蜒而下,像是有什幺东西在皮肤上爬过一样。
14、15、16……
不知道为什幺,琴声一直没有彻底消失,只是在逐渐减弱。
李鹰控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听着诡异的琴声混杂着从头顶洒下的水声,默默计数。
他尽量保证计数的间隔大于一秒钟,以确保自己不会提前睁眼。
36、37、38……
琴声不见了。
李鹰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周围安静得可怕。
淋浴声也随之消失了,他甚至察觉不到水流滴落在皮肤上的感觉。
接着,视野逐渐开始变亮。
他有做睁开眼睛的动作吗?
李鹰慌忙试图紧闭双眼,但却无济于事。
他的心脏在胸腔内怦怦直跳,压下急促的呼吸,强自镇定下来。
视野依旧在逐渐变得清晰,像是景象透过眼皮直接反射在了视网膜上,完全无法抗拒。
眼前是两三排错落向下的座位,半数位置上都坐着人。
最前方的台上摆放着一架纯黑的三角钢琴,模模糊糊间,能看到一个人影正安静地坐在钢琴前,朝他缓缓扭头看过来。
演奏者的模样逐渐清晰。
尽管穿着笔挺的鱼摆正装礼服,但依旧能看到裸露出的肌肤如埃曼硬奶酪般布有可怖的孔洞,一半头盖骨连同一只眼睛都被腐蚀掉般消失、垮塌下去,整个头颅没了小半。
仅存的那一只深蓝的眼珠转向了他。
无形的气息笼罩在音乐厅内,那瞳仁极致的深蓝色几乎要将人溺毙。
李鹰寒毛直竖,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个怪物……和现世界古堡传送间里的扭曲人形很像。
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的演奏者身上并未蔓延出干瘪的肉须。
这个就是“钢琴家”吗?外面那个尸体也是他?
而他们在这里的身份,竟然是这种怪物的“友人”?!
李鹰大脑一片混乱,猛然站起身,想要逃离这里。
心跳如擂,他强迫自己冷静些许,快速观察四周。
这个音乐厅并不大,也就能承载几十人而已。
老旧而柔软的座椅还摆放着小桌子,自己位于倒数第二排,前面的三排已经被坐满了。
周围的门都关着,也许上了锁,自己不一定能跑出去。
提示里说的三分钟还没到,满三分钟后也许事情会有转机,至于现在……他也许可以凭超凡特质坚持一会儿。
超凡者对污染的抵抗力更高,至少之前在安全等级的回响中他还没翻过车。
前排听众们似乎察觉到什幺,同样开始向后转动头颅。
李鹰焦急地数着数。
数到多少秒了?又过去了多久?
该死,刚才惊慌之下忘了计数!
很快,前方的听众已经将表情空白的头颅转向了他,身躯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丝毫不顾脖颈承受力。
李鹰下意识屏住呼吸,匆匆扫了一眼。
平坦而光洁,一张张面孔上没有任何五官。
李鹰忽然注意到其中几人的衣服和他的着装完全一致。
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思维开始迟滞,僵硬而迟缓地坐回了柔软的椅子上。
他看到钢琴家把手重新放在了琴键之上,即将开始演奏下一个曲子。
在他被迫坐下后,其他“人”纷纷转回头颅,在一片死寂之中等待下一曲奏响。
而自己和他们一样,僵硬地端坐在原地无法动弹,像个合格的听众。
李鹰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竟然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还能做些什幺?
在那莫名的诡异力量作用下,就连他身上的钢化特质都在快速消退,转眼间就恢复成了原本的皮肤。
目眦欲裂地盯着演奏者苍白的指尖距离琴键越来越近,李鹰心头一片绝望。
完了。一切都……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水流在皮肤上流过的触感。
温暖的水流沁入皮肤,他僵硬的身体找回了知觉。
眼前一片血红冲刷而过,淅淅沥沥的水流声越来越大,音乐厅的模样逐渐模糊了,视野重归一片黑暗。
李鹰的眼皮下意识动了动,旋即停下动作。
黑暗……自己还闭着眼?刚刚那不是真实的景象吗?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立刻睁眼,而是又数了60个数以防万一。
皮肤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温暖,柔软的水流包裹的感觉像是回归母亲的怀抱一般舒适而亲切。
李鹰伸手试着四处胡乱探了探,这次成功摸到了冰凉而坚硬的镜面。
心下稍定,他猛然擡起头,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紧张地缓缓睁开双眼。
镜子里倒映着他惶恐的表情,里面另一个“自己”连同上面的自己都已经不见了。
水龙头依旧在哗哗流淌着,但水流清澈,仿佛之前的红色粘稠液体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鹰依旧心有余悸。直觉告诉他,即使那音乐厅是幻象,他也会在钢琴响起时死在那里,成为填满座位的众多听众之一。
那里难道就是他们明天中午要去的地方吗?!
“狗日的……”
李鹰不停深呼吸平复心绪,摇了摇晕眩的脑袋,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
混乱的思绪和猜测混杂在一起,他出门后急匆匆把盥洗室的门锁上,倚在对面的墙壁上捂着额头缓神。
思绪迟滞,视野内的画面层叠重影,黑白的光斑在眼前晃动,过了许久才感觉好受了些。
精神污染后遗症……?
李鹰脸色难看地擡头看向眼前的盥洗室的门,随手拿枕巾擦了擦自己的脸。
但那种水痕在皮肤上流淌过的湿润麻痒触感依旧挥之不去,残留在感官之中。
……
*奶酪:猫和老鼠同款奶酪,瑞士奶酪,三次元的埃曼塔尔硬奶酪,取了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