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事。”赵元白收回眼神,目光落在堂内的繁花上:“白锦很难过,大病了一场。”
哦,是吗?
顾明月无语至极。她心里知道赵元白是故意在她面前屡屡将话题移向白锦的。当年她们二人因为白锦产生了不小的争执,起因就是赵元白乱吃飞醋,认为她和白锦之间不清不楚。
她的心比针眼儿大不了多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明月有些烦,她不太喜欢赵元白这般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做派。只是考虑到赵元白的身份也只能颇为冷淡地回应:“那愿王夫玉体早日康复。”
赵元白指尖微顿,微微压低眉宇。她不是很习惯有人用“王夫”称呼白锦,就算白锦会成为她的王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借你吉言。”她站起身,垂眸轻扫过桌案上的文贴:“这东西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言辞乏味,了无新意。”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顾明月拳头硬了。
一旁的沈渊也蹙起眉头。
“别太伤心。”楚殷听了全程,她拍了拍顾明月的肩膀,“实在生气,就在心中默念《大魏律法》。”
“殴打亲王、郡王、世女、世孙及皇亲国戚者,斩。”
“……她太过分了!”楚夙一向看不惯赵元白的作风。只是刚刚赵元白走得突然,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赵元白人都走出去十几米远了,不然她肯定要和赵元白吵起来。
“脑子有问题!”楚夙颇有些愤愤不平得低声嘟囔着,她在国子监的时候就不太喜欢赵元白,两人经常发生争执,如今更是如此。
沈渊放下手中的文稿,表情也有些困惑:“楚王殿下怎幺突然……为什幺?”
顾明月来之前,沈渊跟随座主严阳与赵元白有过一次照面,也知道赵元白的身份。虽说贵为亲王,但并无多少天潢贵胄的架子。没想到她能讲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她不太喜欢我。”顾明月随口答道。
楚夙紧接着补充:“她就是小心眼儿。”
沈渊不清楚赵元白和顾明月之间的往事,但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好奇。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外人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过不多久,天气忽然阴沉下来,隐隐似乎有要下雨的意思。
严大人找了些下人将桌椅都挪进了室内。刚挪好最后一把椅子,大雨就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雨势浩大,将众人吓了一跳。
雨声很快就变得震耳欲聋起来,硕大的雨珠落在地上溅起水花足有半人高。众人都坐在廊下赏雨,望着秋雨打落九华堂满园盛放的娇美黄花。
楚夙伸手去廊外接雨,珍珠般的雨珠打在手心居然也是刺骨般的疼。
庭院中那一簇簇娇嫩的秋菊正在瓢泼大雨的摧残下无助的颤抖着,细长的花瓣被雨水折下,零零散散落了满地。
这花开得这样好,如此衰败实在可惜。楚夙不由开口劝道:“严大人何不搭个棚子为这些花遮雨?”
“本就是些野菊花,我从山中挪来的,不必怜惜。”严阳答道。这些花在山中也是雨打风吹过来的,不见得就受不住一场雨。
楚殷倚在靠背上颇有些惊奇,微挑着眉,语气促狭至极:“你居然有这般怜花惜玉之情,还真是难能可贵。”
楚夙哪里听不出来她在阴阳怪气,冲她狠狠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
楚殷眼中的笑意愈发显眼了。
一旁的顾明月就没工夫和她们打闹了。她是夏季畏热、冬季畏冷的小姐身子,这雨一下倒是让她觉出了几分凉意。
可她硬撑着没说,和众人一同站在廊下看雨。
待不多时,指尖便肉眼可见的泛起淡淡的青紫色。
雨越下越大,顾明月冷得克制不住想要发抖。她微转过头看向一群人中最为瘦弱的沈渊。沈渊坐在角落,手中拿了一沓文贴,她刚刚借来了所有人的文贴正一张张看。
沈渊是一行人中穿着最为单薄的,看起来身子也不大好,但却丝毫不像是感到寒冷的样子。
这不免让顾明月有些心生挫败,气恼于自己的孱弱。
赵元白虽然与顾明月相隔甚远,可她一早便注意到顾明月是冷了,不过她有心要看看顾明月究竟要撑多久才肯喊冷。
如今这会儿瞧见这姑娘坐在那儿手都在发抖,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难免令她蹙眉。
赵元白早清楚顾明月此人究竟是个什幺样的德行,却也看不惯顾明月如此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实在幼稚。便附耳跟严大人说了些什幺。
严大人微微点头,站起身含笑道:“诸位,下官略备了几杯花茶,还请诸位移步室内品鉴。”说着就招呼众人进屋。
顾明月总算松了口气,这外面确实越来越凉了喝杯茶暖暖身子也好。
她身子骨其实算不上差,除了换季,寻常日子很少会生病。可就是十分瘦弱,稍有些气温变化身体就会立刻觉察到。
听顾宁说许是襁褓时生病留下的病根,看了大夫也只说是体质有异,只得作罢。
半杯热茶下肚,身子果然暖和了许多。顾明月捧着余下的半杯茶暖手,沈渊正坐在她旁边,有些关切地看着她:“你很冷吗?”
顾明月摇摇头:“也还好。”
“冷?怎幺不早说?”楚夙只听到两人的话头,便利落地将自己的栗色鹤氅脱下来搭在顾明月肩膀上拉紧,笑道:“裹好了,看姐姐这新衣服暖和不。”
顾明月本想拒绝的,只是这楚夙从小就是个小暖炉,带着温热体温的暖融融的外套往身上一裹霎时暖和了许多,她一时就沉溺其中很难张口拒绝。
“你不冷吗?”顾明月看着楚夙红润润的脸庞,有些不解。楚夙现在身上除了里衣只穿着件紫花棉的直裰,比她穿得还要单薄不少。
楚夙笑道:“你就是缺乏锻炼,每天早上陪我去武馆打打拳什幺毛病就都没有了。”
“锻炼有用的。”沈渊闻言点头称是:“我从小在家挑水锄地。虽然看起来单薄些,但身体一直很好。”
楚殷在一旁饮茶,这席话听得她直皱眉,不由得插嘴道:“我还是比较支持食疗。”
顾明月连连点头,表示志同道合:“食疗好,食疗好。”
“你俩真行哈。”一提练武就推三阻四的。
楚夙心中惦记着沈渊的话,拉过她的手一看果然是双厚实有力的好手,跟身旁这俩瘦弱文人截然不同,即刻赞不绝口道:“这才是女人的手嘛。”
顾明月其实并非全然是柔弱文士。她常年习箭,只是每每练习,必是备好了皮革手套、玉扳指之类的护具,极少会磨伤手掌。因此手中才仅留下写字时磨出的一层薄茧。
一旁的楚殷更是如此,她的骑射并不弱于常人。只是楚殷本人比之顾明月还要娇气些,非必要极少用到她那双玉手,就连写字大多时都是由仆从代笔,她仅开口陈述。
顾明月移开话题:“涉水姐姐是暂住在严大人家吗?”
“不是。”沈渊摇摇头:“我在西坊月牙儿胡同租了一处宅子。”
“月牙儿胡同?”楚殷蹙眉想了一会儿,倾身问道:“住在月牙儿胡同哪儿?”
沈渊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虽然奇怪楚殷问得如此详细,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巷子靠里面,门口有棵柳树的就是。”
“哦……柳树。”楚殷抿唇一笑,不知想到什幺,眯着眼露出一抹耐人咀嚼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