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是周正庭,苏珍有些意外。
刚刚在教堂里,自己和妹妹拉拉扯扯的场景,一定是被他瞧见了。苏琳身上意外出现的那件衣服,她还不知道要怎幺跟重金买衣服的这个人解释。
“不小心碰伤……”
苏珍伸手想遮掩腿上的伤,被周正庭钳住手腕制止。
只见他蹲下身,撩开碍事的旗袍下摆,凑近准备查看伤势。
他的手指触碰到小腿肌肤的片刻,苏珍忽然腿上肌肉一阵轻微抽搐,她左右环顾片刻,庆幸此刻四周并无熟人在场,紧绷的肌肉这才松懈一些。
“别动。”周正庭微微擡头看她一眼。
手握住她的小腿,手掌温热,指节有力,不容反抗。
他从西装上口袋将那露出一角的方巾抽出,将她腿上那道快要干涸的血迹擦干净,再用方巾围着她的小腿简单包扎一圈。
苏珍看着周正庭的手指挑着丝巾动作,略显生疏地在她腿上系成一环,最后还不忘将食指贴着她的小腿肌肤勾入内侧,试试松紧程度。
“先凑合一下。”周正庭握住她的小腿肚子,仰头同苏珍对视上,“能走吗?我车上备着医药箱。”
“我……”
“算了,你别动。”
周正庭突然一手勾过苏珍的膝弯,一手环住她的后背,将人打横抱起。
苏珍的身体忽然腾空,双手自动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等到身体落稳在他手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落在周正庭的怀里。
这下,心跳得比之前更快了。
周正庭的下颌线近在眼前,喉结似乎有微微浮动。阳光从他头顶斜后方照过来,沿着他的发丝勾勒一层金边。
周正庭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驻车场的方向走去,身后庄严的教堂一步一步离得越来越远。
头顶有几只公园里驯养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过。
教堂顶楼的钟刚好在中午十二点整敲响。
教堂里传来喧闹人声,新郎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亲吻新娘。
苏珍什幺也听不见,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动荡剧烈的心跳声。
直到周正庭将她放上车后座,苏珍感觉方才一直飘着的灵魂才重新落回身体。
周正庭抱着人走了一路,像是有些呼吸吃力。他放下苏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后座。然后又解开衬衫领口第一粒扣子,再捏开袖扣,将袖子挽至半截手臂。
周正庭绕到车后,从后备箱翻出医药箱,提着重新回到车后座,苏珍伸手想接,接了个空。
“我来。”周正庭一开口,总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口吻。
“……”苏珍悻悻收回帮不上忙的手,虚握在自己大腿上。
周正庭在她身边坐下,医药箱放在身侧打开。
先用撕开一包密封的消毒棉,沾了生理盐水,捏着她的腿将上面的血迹擦净,再拧开一瓶碘伏,用棉签沾了,轻轻涂在她伤口上。
最后再找出一片消毒纱布,绕着她的伤口轻轻包绕几圈。
苏珍默默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根根分明的睫毛都收入眼底。
周正庭这一套操作下来很是熟练,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这幺消毒伤口。
是给其他人处理过伤口吗?
还是他也受过伤?
“你自己按一下,我用胶带粘上就处理完了。”周正庭的声音打断苏珍的思绪。
“哦……好。”苏珍贴着他手指按压的位置按上去。
周正庭腾出手,利落地撕断几根医用胶带,将纱布固定,“好了,先这幺应急没问题。”
“谢谢爸爸。”
周正庭一边合上医药箱,一边随口发问,“是苏琳弄的,对吗?”
苏琳暂时还在周家借住,苏珍不希望妹妹给周正庭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是。”
“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特别好认。”周正庭戳了戳她眉心。
苏珍嘟囔着小声辩解,“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正庭忽然用手摸上了苏珍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你不用害怕我会赶苏琳走。你无需偏袒她,更不要为了她受伤。裙子可以再买新的,小孩子犯错也有被包容的机会……”
“但是……”周正庭缓缓移手往下,捧住苏珍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廓,“如果有任何人会伤害到我的小珍珠,我只能让那个人消失。”
苏珍听着耳边手指摩擦的声音,心里忐忑,“琳琳她还小,心性未定。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先替她道歉……唔。”
周正庭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她一下又很快松开,像是责备她这是在说什幺胡话。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小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把‘姐姐’这个身份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更犯不着承担他人的过错。”
他的眼睛,离得好近……
贴脸的距离,周正庭的眼神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深邃无底,苏珍一点点溺入那漆黑的瞳仁里。
周正庭的鼻息擦过她的唇尖,不知过了多久,欲吻不吻地僵持着。
苏珍感觉后脑勺上手掌力气正在消失,周正庭好像打算松开她。
不知怎的,苏珍双手突然不听控制,自主放肆地环上了周正庭的脖子,主动送上了这个差点夭折的吻。
空气仿佛滞了一秒。
周正庭没有抗拒,任由她勾着脖子。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苏珍自己都懵了,又惊慌失措将人松开。
她这是在干什幺!
她竟然主动吻了周正庭!
“我……我知道了,谢谢爸爸。”这句回答距离上一句对话已经过了太久,苏珍紧张得用手抚了抚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坐了个端正。
在苏珍不敢直视他的时候,周正庭脸上显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你受了伤,我们也不必再凑婚礼的热闹,不如我先带你回去。”
周正庭下车将医药箱塞回后备箱,发了个信息在家庭群,告知另外两人自己带着苏珍先行回家。
周正庭在驾驶位发动汽车的时候,苏珍由于腿脚不便依然坐在后座,手心捏着那条已经皱成一团的方巾。
蓝底金线的填花天华锦纹样,染了不和谐的血渍。
这条蚕丝材质的方巾看着有些眼熟,苏珍想起Daddy好像也有这种款式的方巾。她曾经在红砖房卧室里见过。
两人连品味都这幺一致吗?
苏珍默默注视着周正庭正在单手打方向盘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不仅是丝巾的品味,两人就连身型和说话的口吻都很相近。
苏珍不由得内心嘲笑自己,为何总是爱上相似的某一类人。
又是这种,可望不可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