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人

盛姿一直吃了小半碗,都没等到她想听的话,终于是忍不住了,她把调羹戳立起来,鼓起两颊气鼓鼓道:“不是吧我说,真就只有鸡蛋糕呀!你还特意邀我过生辰,这幺好意思的吗?”

她眼睛骨碌碌看了一圈,起了逗弄人的坏心思:“呐,要不你把漠姚给我,我把他带回去和我们泠风凑个对,也算差强人意如何?”盛姿笑眯眯。

漠姚是在王宅才跟着启霁的,和长夏他们那种宦臣不一样,是没净身的,是而听了这话,羞得脸通红。

“娘子!”

“殿下……”

先站出来抗议的居然是冬阳?三个人好奇地看过去,冬阳脸一红,随即跪下请罪:“至尊恕罪,是婢子一时失言。”

盛姿眼中略有无奈,但这也不是申辩的时候,她略带歉疚地看向启斐,张了张口打算说话。

启斐不待她出声就罢罢手,示意冬阳起身。

阿姿好面子,何况这也不是大事,要罚与否都可以等她回盛府再自行决定。

而现下,他不想她为了身份而故行严正之词,毕竟冬阳不会与她离心,可反倒会无形中将他推远了。

也没等盛姿感激之词出口,启斐又继续开口,岔过了话题。

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黄宝石是没准备,你都一小匣子了还要这个。不过我那几样有趣的小摆件,你看看可喜欢?”

长夏低头领命退了出去,不多时从旁边的小寺人手中接过一个大托盘,恭恭敬敬递到了盛姿面前。

盛姿看过去,以她这幺多年收集珠玉的经验,都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只见这托盘上大大小小都是良玉雕刻出来的吃食,有盛在小碗里一粒粒的汤圆,和放在小玉碟里的水饺,还有各色剔透的毕罗之类的点心,种色工俱佳,可爱的不行。

盛姿端起那碗碧玉料子的汤圆,拿起玉碗中的小玉勺轻轻搅了搅,玉石交碰的清脆声极为动听。

她随意舀起一颗汤圆看了看,质地通透细腻,颜色均匀,最难得的是无裂无棉,果真是极佳的料子!

这礼物可谓是送到盛姿心坎里,她琥珀色的眸子弯成了新月,看着启斐,嘴角收不住地向上提。

启霁啧啧叹道:“这料子真是不错,阿姿你可千万收好了,别被嘴碎的看见。我上次不过收了几块碧玉雕了几朵花插瓶,还不如这几块品质好,就被人拎出来说奢靡,你这要是被看到,到时候还不得被人说大兄纵溺……”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启斐一眼,成功得到了他皇兄的白眼一枚,悻悻地闭上了嘴。

“嗯?”盛姿刚才一心盯着那一剔毕罗,启霁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根本没听到,“你刚才说什幺,说‘奢靡’然后呢?”

启霁摇了摇头:“没什幺,不太重要的话罢了。不过你收了这些玉雕就多吃点东西,荆州又不饥荒,你怎幺搞得自己……”后面的话不太好说,但启霁的意思还是蛮明显的。

盛姿身量修长,原就体态匀称,现在更是有些偏瘦了。

听了这话,盛姿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诶,我也不想的,吃的不对胃口嘛。”

她最是嘴挑,吃食若不尽意,是绝不肯吃的,容朝虽然物产丰富,但终究在烹饪技术和品种上有欠,再加上在荆州时心中郁郁,自然就更吃不下去。以至于哪怕现在冬衣厚重,都盖不住她的消瘦。

启斐见盛姿一脸苦恼,无声地摇了摇头,启霁也就不再延续这个话题。

话头一转,几人聊起近日趣事,还不怎样,半个时辰就已经过去了。盛姿礼物收的开心,难免多喝了几杯,她不甚清醒地晃晃头,已有些头晕。

启霁看着她半醉的样子,低头抿了抿唇,目中划过一瞬犹豫,但终究还是开口道:“我新寻了一乐伶,能歌善舞,不如叫他过来助助兴如何?”

说着,就要打手势叫人。

盛姿最喜好歌舞,听了这话,抚掌扬起嘴角,头脑不清却大力地点点头。

启斐犹豫了一会,他看着盛姿微醉的水眸轻眨,眼中不似平时的幽深不可见,居然随意一望就可触底,而那里面里面满是星辰。

他心中略过千万道思绪,眸中波澜似风过江面起伏不定,然终究还是摇摇头,脸上挂了一抹无奈又释然的笑:“出来的时候不短,我要回宫就不看了。阿姿也有些醉,你叫人给她熬些醒酒汤,过一会记得让人把她送回府。”

启霁惊得擡头看他,脸上飞快地划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启斐不再多言,起身回宫,临走还不忘免了他二人礼数。

盛姿是真头脑不清,对这一番对话完全没听进去,甚至连起身行礼的意识都没有了。

送走皇兄,启霁犹自看着盛姿啧啧称奇,叹完示意漠姚把醒酒汤递给冬阳喂盛姿喝下。

那醒酒汤效力奇佳,不多时盛姿就已经摇晃着脑袋清醒了过来。

启霁见她醒了,打算叫人把她送回府,但盛姿揉了揉额头,还没忘记今天过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盛姿拦下泠风递过来披风的手,促狭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洗尘,怎幺至尊有事先走这宴就要散了?我可还没喝够,来来漠姚,别小气,再添上几壶!”

启霁捂脸,忘了这茬了,摆摆手,漠姚会意,把桌上的残酒撤了下去,吩咐人端了几壶与方才不同酒壶的酒上桌。

启霁下座给她斟上酒,朗朗道:“既然要洗尘,你还是情醒点吧,方才那酒虽然口感好却伤身,你就别贪杯了,试试这几种果子酒,也很不错。”

盛姿推拒了几次没成,也就由他斟酒,脑海里却是思忖着如何能让启霁自愿同意去揭举尚铭他们的事。

盛姿上次和尚铭那一小聚真是耗尽了心神,回去到头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之后才渐渐琢磨出不对的地方。

她那时被功劳冲昏头,未曾想过以自己的身份去揭举尚铭实在是极为不智。

首先,她一臣女,去调查这些事就已经很不好。

这种事极为敏感,按常理讲,她就算是发现了也应该告知父兄,再让父兄上报于至尊,哪就轮得到她来插手皇家之事?

更遑论就算她有功,奖赏也就罢了,为何要允准她进入朝廷?这事一个弄不好,别说功劳,很可能她自己还折要在里面。

再者,就算是揭举成功,这也会让本就在风口浪尖的盛府火上添油,再一次为其他世家所嫉,众口云云,难保事情不会因为有他人从中作梗变了味。

退一步说,就算是她遂了心意进了朝堂,她既是女子又是盛氏,朝中若无人敢于她交好,她就会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前路也必不平坦。

综此种种,亲自去揭发尚铭,怎幺说都不能算良策。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能找个挡箭牌,既可以挡在自己面前,又不能够邀功太过夺了她的功劳。

盛姿苦思良久,遍寻人选而不得,终于在启霁给她下帖子那天灵光一现,发现了启霁这个好盾牌。

启霁爵位够尊贵,又得启斐信任,乃是启斐登记后最炽手可热的人物之一,一贯是众臣子巴结的对象。

且他乃启氏皇族,由他去揭举这个事必然是会更名正言顺,众臣子只会夸赞他年少有为忠心耿耿,而不会怀疑他的用心。

除此之外,启霁本人对朝堂没有追逐向往之心,不会过分侵占盛姿的功劳。

对于这一点,一是他生性如此,不好追逐权利;二来他位已尊极,只要不犯什幺错,平平安安活活享福享死是绝没有什幺问题的,太嗜好功名反而有可能画蛇添足,最后适得其反。

但居安思危,他若有信得过的人在朝堂上偶尔为他言语几句,自然更加万无一失。

这其实就已经够理由让盛姿选择启霁做为她课题作业的宣讲人了。

而抛开这两点,选择启霁还有利处。

启斐对于这个弟弟其实也是所有期待的,他如今刚刚继位,不管是处于信任、年少的兄弟情谊,还是需要巩固权柄,都会希望有个人能从旁协助他,只不过启霁自己不太想参与政事,启斐也不愿过分强求,这才没有让启霁担个一官半职。

她若是能劝得启霁在此立功,也算是长了启斐的脸面,还没入职就体贴了大老板的心意,再不能更好了。

如此一石数鸟的佳策,盛姿唯一还要想的,就是怎幺说动启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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