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幺?”
“紫甘蓝……再买一壶红地衣吧,家里还有三块北海牛肉。”
“还有什幺?”
“没有了。哦,魔压缸,你路过艾希那里时记得去祈祷,最近家里用魔很多。”
“知道了。”
呼哧低吠组成的交谈声传进佐娅的耳朵里。
一阵温暖湿润的触感落在后颈,唤醒了佐娅混沌的脑子。她吃力地睁了下眼皮,才发现自己侧趴在一张床上,半张脸都被塞在一只毛枕头里。
在陌生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她的情绪先脑子一步感到疲惫抵触,脑子清醒过来后跟上,也赞同地认为应该偷听一会了解情况,可话少的那只兽人十分敏锐,立刻就听出佐娅呼吸频率改变,转头看向她。
这人的目光似有重量,枪尖一样顶在佐娅后颈上,刺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向两人转过脸。
入眼的卧室是木石结构,石墙由一种类似火山石的纯黑石块垒砌成,向东一面落地大窗,淡白色的双日光顺东照进来,打在门框上。顺着看出去,能看到客厅中心一棵撑起整个房顶的巨树,有些微小生物围绕它在忙碌。
佐娅躺的木床上垫了一大堆狗毛搓成的毯子和枕头,床头旁有个原木墩挖的矮几,上面放着湿布巾和显然是药品的绿色糊糊,一只半人形的中年兽人侧身坐在床边,微弯腰对她笑了一下,手心里有一些软化的绿色糊糊。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饿?”他声音低缓温柔。
佐娅刚眨了下眼睛,不等张口回答,另一只兽人就走入她的视野。
那只兽人非常高大,佐娅尽力擡起眼皮也只能看到腰,发现这点后,兽人后退一步在地板上坐下来。
佐娅才发现她是个女性。
大个子的女性兽人穿一身纯黑军装,胸前有两条金穗,颈上有一圈金色圆星。她维持着可以直立的半兽型,坐姿笔直,尖耳立在推到头顶的护目镜后方,一双黑眼比寒铁更冷。
佐娅按照品种分类,辨认出这只兽人是个黑背德牧。
德牧盯着佐娅,张口说:“你不是不焚城人。”
……她就知道。
佐娅叹了口气,蠕动四肢试着爬起来,中年兽人前倾身伸出双臂扶住她,帮她由趴变坐。
爬的过程中佐娅后腰的撕裂伤牵扯皮肉,疼得她哼唧了一声,一旁的中年兽人皱了皱眉,虚搂住她,直到佐娅坐起来仍旧让她半靠着自己。
女性兽人全程盯着她,既没有帮忙,也没说话。
佐娅问她:“您是……?”
“我是边防署东区副署长,希巴斯汀*亚厉克斯。”她微擡颈亮了下颈上的圆星,重复道:“你不是不焚城人。我查过三防的巡防报告,你没有入城记录。”
佐娅歪头眨巴眼睛,小狗脸上露出个笑容:“说不定我是挖了个狗洞爬进来的?”
希巴斯汀无视她的笑,冷冷说:“不焚城墙高五跃*,从北向南,每块砖石都由燧人氏骨砌成,东星的怒焰焚膏继晷吹了一百年也没烧透,城头三吠声就有一只魔动塔,你如果是挖洞进来,现在骨灰已经在贴补北城墙的裂缝了。”
佐娅:“……”
希巴斯汀这套笑容消失术非常管用,佐娅被迫严肃起来。
“我其实不记得了。”
希巴斯汀表情不变。
“是真的。”佐娅细细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入城记录很重要吗?这里人口这幺稠密,进出来往肯定会有遗漏啊,再说我就没可能是被人打晕了挟持进来的吗?”
希巴斯汀面无表情,目光比霜雪更冷:“凡犬没有入城记录自然不要紧,非常规途径入城,补录入城金,去北向服三天刑也就算了,但你是个神眷者。”
佐娅的目光真诚且茫然:“……我不知道什幺是神眷者,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那你为什幺会跟伊西多打斗起来?”
“伊……那个金毛?是他先袭击我我才被迫应战的,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呢。”佐娅舔着脸笑问:“在你们这受害者没有补偿金吗?”
自佐娅醒来后,希巴斯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情绪。
她黑色的犬鼻中喷出一声轻嗤,视线上下微移,瞳孔里摆明写着审视。“我从没见过能将神眷者殴打到昏迷的受害犬。”
她又冷然追问:“你的信仰是谁?”
谁?
神明是有格的?
佐娅仔细感受了一下,如实说:“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信仰。”
“……”
这一次希巴斯汀没有接话,只紧盯住她。
她上身微微前倾,黑色瞳孔仿佛旋转起来,瞳孔周围显出一圈金色眼轮,佐娅的视野变得模糊,脑中有什幺挣动了一下又归于死寂,四周一切在快速变焦退后,只有希巴斯汀旋转的眼眸和颈上发光的金色圆星无比清晰。
她的声音回荡在佐娅的周身。
“你的信仰是谁?”
“……我不记得了。”
“你怎幺入城的?”
“我不记得了。”
“你到底是什幺人?”
“都说了我不记得了!”
连番逼问让佐娅脑中再度挣扎,情绪突兀翻滚了一瞬,伤口随之蠕动,疼得她又呜咽了一声。
“好了,希巴斯。”
中年兽人突然插话。
他温柔的声音如一把利刃,猛然斩断了希巴斯汀揪住佐娅的视线,四周声音重新涌入她的耳朵,视野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