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个殿下

召儿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皆被绑着，用了两根披帛，一绿一蓝。打的结很简单，却不易挣开。

这……

愣神过后，召儿用牙齿一点点扯松、扯开绑手的绸缎，接着解开脚上的，卷起床帐，一见屋内充盈的阳光，便知时候不早了。

怎幺没人叫她？做公主也没有这般自由散漫的做法吧。

一直守在旁边的嬷嬷见召儿醒来，喜笑颜开，拍了拍手。紧接着，一串婢女鱼贯而入，各自端着洗漱盥洗的物件。

待召儿起身，嬷嬷亲自去给召儿收拾床铺，却没发现白帕子，床单也是干干净净的。

嬷嬷暗疑，凑到召儿跟前，在她耳边低语问：“公主的元帕呢？老身好给皇后交差。”

召儿对着嬷嬷摇头，没有嬷嬷那般回避，用正常的音量回答：“殿下没与我做那事。”

“没有？”嬷嬷不禁皱眉。齐王殿下还专门叮嘱不要吵醒公主，又见召儿此时方醒，嬷嬷还以为他们已经成了。

“没有，”召儿重复了一遍，抹了把脸，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问道，“现在是什幺时候了？”

“快巳末了。”嬷嬷回答。

“啊？”

都是快用午膳的时候了，她第一天就没做好皇后娘娘交代的！

召儿紧赶慢赶地穿戴好，询问到齐王殿下在长天书阁，旋即提起裙子就小跑着去了。

长天阁东侧最里面是齐王书房，闲人免进。魏羽平时就值守在长天阁门口，远远看见一个绿裙少女跑来，漾起的裙摆好若荷叶摆动。

魏羽不曾见过此人，但一下就猜到此人的身份，连忙拦住她，微笑问：“昭华公主，您怎幺来了？”

昭华公主轻喘着气，煞有介事地回答说：“我来伺候殿下用膳。”

“啊？”求见齐王殿下的人如过江之鲫，无论男女，如此理由魏羽还是第一次听到。

即将午正，确实是快用午膳的时候了。不过他们这位齐王殿下，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这些了。提醒也没用，说多了还会被烦。

“殿下正在和孟大人商量公务，容属下替公主通报。”魏羽说着就准备进去，被昭华公主一手拉住。

“不用了，”昭华公主微笑着说，“等他们忙完吧。”

“那公主可能要等一会儿了。”魏羽不知道他们商量的事是大是小，时间是长是短。

召儿直点头，“好。”

她是来伺候齐王殿下用膳的，要是赶着齐王殿下忙的时候往前凑，说不定就直接让她回去了，所以还是等等。

殿下总会饿的。

殿下还不饿吗……

殿下不会饿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里头还没结束。

召儿偷偷朝高阁窗户看了一眼，问身边的魏羽：“大人，殿下时常是这样的吗，三餐不定？”

“属下只是殿下的侍卫，公主叫属下魏羽就好了，”魏羽半开玩笑地说，“早饭还是会按时吃的。”

因为殿下到点自然就醒了。

噗嗤一声，召儿笑了出来，清脆得如同树梢黄鹂，传到长天阁内。

“魏羽？”阁内传来齐王的呼喊。

“殿下叫属下了。”魏羽瞬间收起和召儿打趣的姿态，冲召儿拱了拱手，应召进去。

陈杳是听到外面女子盈盈的笑声，觉得奇怪，叫魏羽进来一问：“外面怎幺了？”

“回殿下，昭华公主来了，等在外面。”

原来是她的笑声，原来她也有这般欢快的笑声。

昨天夜里稍显拘束的少女，陈杳想到，还有害他整夜没睡好的事。

“她怎幺来了，缘何不告诉我？”陈杳问。

“公主说等殿下忙完，伺候殿下用膳。”魏羽如实传达，一字也没有改。

伺候，这个词值得玩味。金尊玉贵的梁国公主竟放得下架子，伺候陈国皇子。

一旁的孟屏山觉得有意思，开始起陈杳的哄：“那还不快传膳，你家殿下是铁做的，我可不是。”

魏羽瞅了一眼殿下的态度。

陈杳扔下手里的折子，睨了一眼坐看热闹的孟屏山，吩咐魏羽：“传吧。”

不出片刻，奉膳的婢女端着一道道佳肴进来，鱼龙游舞一般。

玉盘珍馐由人端到面前桌案，陈杳看到奉食之人翠绿的袖口，绣着精致灵动的蔓草雀鸟纹，不似一般宫装，擡头一看，正是召儿。

迎着陈杳的目光，召儿冲他浅浅笑了一下，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便站到了一旁。

陈杳举起银箸，夹了一口面前的菜，随口说：“你也一起吧。”

陈杳的视线没有转移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所以召儿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陈杳在和她说话。

召儿小心地左右看了两眼，房中唯三的孟大人已经上座，必然是只能在和她说了。

毕竟殿下总不至于和那盘黄瓜说话吧。

召儿反应过来，低声说：“这不合规矩，妾伺候殿下吃完再下去吃就好了。”

她是梁国公主、齐王侧妃，又不是婢女仆人，哪门哪路的规矩不许她上桌？就算有，那也不是他这里的规矩。

陈杳一脸正色，正要说话，坐在旁边的孟屏山见机打趣道：“哎呀，你们两个都是殿下，一个殿下坐、一个殿下站，那臣下岂不是该坐立不安，才合规矩？”

“我不是这个意思……”召儿连忙摆手辩解。

“齐王殿下不喜欢拘束，公主殿下也别画地为牢了。”说着，孟屏山起来，笑嘻嘻推着召儿坐下。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都很沉默。召儿自不必说，本来就是强行上桌，只夹面前的菜，小鸟似的，吃得又慢又小又少。

撤席收宴，孟屏山看着召儿离开的背影，喝了一口饭后茶，感慨道：“这个昭华公主，和传说中的，很不一样啊。”

一朝亡国，性情变得温驯低微也算情有可原，可外貌风格也是可以变的吗？用“艳丽光华”一词形容，偏之千里，可见传言不为真。

“所以说，叫你少听点小道消息。”陈杳不以为意，重新拿起中途放下的奏折，一目十行。

孟屏山啧啧摇头，“这样文静贤淑的，你不用担心鸡飞狗跳了，还板着个脸作甚？说是福气你还不认，美人相伴，从今以后，也是红袖添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