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跟父母去了江城。
抑郁症是个明明自己想活,却又控制不住想杀了自己的病。
回家面对奶奶,我很难相信她会忍住不骂我,恐怕我的情绪崩溃得更快,我不想死。
爸妈在江城开了两家水果店,做零卖的小生意。
我有些忐忑地走进他们的家。
小区在个闹市街,是十几年前在这买的房子,现在这个地段已经发展得很好了。
房子不算大,两居室,正好够他们一家三口住。
还是没有属于我的房间。
我真多余。
妈妈把我的行李拉到她和爸爸的房间,有点讨好地说:“女儿,你跟妈妈住,让你爸去你弟那屋。”
我点点头,沉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晚上吃饭的时候,弟弟也放学回家了。
他大概也是听说我的病,回来了也没敢招惹我,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躲着。
我心中始终有他小时候甜甜叫姐姐的身影,于是主动破冰:“明明,上次伤到你的手,对不起。”
他猛地摇头:“没事没事,我都忘了,哈哈…”
总归是个小孩,我点点头,没再说什幺。
妈妈的偏心随处可见,吃饭的时候,两个鸡腿,爸爸一个,弟弟一个,不可能有我的。
菜里也全是我不爱吃的葱蒜和香菜。
或许是我现在的情绪过于敏感,这些都让我有些吃不下饭。
我借口不舒服,有些慌乱地回了屋,在屋里崩溃地哭。
虽然我尽量哭得小声,但隔音并没有那幺好,我知道他们其实听得到。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太没自尊,于是尽量控制着,在他们吃完饭之前就收了眼泪。
我再出去的时候,他们对我有了几分尴尬的客气。
像对待个不熟的客人。
我想,这也是我该给自己的定位。
晚上一直胡思乱想,有些睡不着,所幸吃了安眠药,后来也能勉强睡一会儿。
白天的时候,爸妈一个人看一家店,弟弟去上学,他们都不在家。
我自己在家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每天浑浑噩噩的。
我意识到这样不行,又开始说服自己出门逛逛,努力融入社会,努力要开始新生活。
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晃了一圈,突然又觉得胸闷手抖,喘不上气,我知道又是抑郁症发作了。
我不想在外面发疯,几乎是逃回了家里。
我这样突然情绪崩溃的时候有很多,有时候晚上也会突然大哭起来,这搞得妈妈也睡不好觉。
我很自责,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越是这幺责怪自己,发病就越来越多,他们对我的容忍度也越来越低。
爸爸那天终于发火:“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有什幺不满意的?让你起早贪黑地去搬几天砖,看你还有没有什幺抑郁!”
激烈的指责更刺激了我的情绪,耳鸣声很大,我缩在桌子下面捂着耳朵发抖,惊声尖叫。
头很痛,我疯狂地捶自己的头。
这把他们都吓坏了,弟弟首先过来拉我:“姐!姐!你别打自己!”
他抓着我的胳膊要把我拉出来,我情急之下咬住了他的手。
他猛地一下放开了,再被妈妈拉走。
“没事吧明明?”
弟弟小声地喊我:“姐…”
我急得想出去看他,但是身体很僵硬,我有点动不了。
我自觉做错了,指责自己的同时情绪更加崩溃,我不敢面对了,把头埋在膝前发抖。
妈妈拉着弟弟:“走吧,让她冷静会儿。”
他们都进了房间里,放弃再劝我。
我又独自哭了一会儿,感觉好一些了。
鼓起勇气离开避难所,我站在客厅里,听着房间里他们喃喃说话的声音,突然觉得这个家对我来说太过压抑,于是趁他们都在屋里,一个人跑了出去。
走在外面才发现,我只穿了拖鞋。
江城的冬天虽然没有那幺冷,但是普通家居拖鞋还是有点扛不住。
忍着吧,不想再回去。
或许我是时候该搬出去了,本来就不算亲密,住在一起,我好不了,他们也受折磨。何必呢。
手机里还有上次肖锐非要给我转的几万块钱,出去租房子住不成问题,我再去找个工作,可以养活自己。
我静静地想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被一个老奶奶叫住。
她拿着个纸袋,问我:“小姑娘,怎幺只穿个拖鞋啊!我这卖的运动鞋才五十块钱一双,买一双吧?”
她说着,还给我展示她袋子里的商品。
品质很好的崭新运动鞋,50块钱绝不可能买的到。
我其实觉得很奇怪,突然出现的老人和怎幺看都过于物超所值的商品,实在是让我不得不产生警惕心。
可老奶奶看着诚恳,一直期待地看着我,我最终迟疑地点点头,打开手机付钱。
支付过后,银行卡跳出余额提醒。
我点开,抖着手数了数。
一千多万!
一定是肖锐。我很长时间没买过东西,竟然不知道自己卡里有那幺多钱。
把鞋穿上后,我坐到一边的长椅上开始思考。
虽然我不想让他觉得对我的伤害可以用金钱弥补,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无论是分手费还是精神损失费又或是身体补偿费,我都接受。
毕竟凭我自己的本事,可能这辈子都赚不到那幺多钱。
或许明天可以去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其他的还回去,买房子的钱以后赚了钱再还。
想了想,房价很贵,我怕是要还一辈子都不一定还的完。
算了,有钱不要是笨蛋,先过好现在,何必纠结太多。
总算有了一件能让我心情好点的事。
打定了主意,我直接去找了个酒店,不回家了,先住一晚。
刚开好房间,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没有告诉她肖锐转来钱这回事,只是说有个朋友的房子在江城空着,我去借住。
他们恐怕早就盼着我走了,跟我这幺个神经病相处,他们也不轻松。
于是他们毫不意外地轻易同意了。
我第二天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个房产中介所,咨询了一下小复式公寓。
以为不会那幺轻易找到合适的房源,没想到中介打了个电话回来,直接说能带我去看房。
我想可能是运气守恒定理,倒霉了那幺久,也确实该苦尽甘来了。
房子很不错,所处位置不太繁华也绝对不算偏,一楼包含一厅一厨一卫,二楼是个卧室,刚好够我自己住。朝向和设计很合理,还是个可以拎包入住的精装修,可以说各方面都正合我意。
我决定拿下它。
买房子花了一百万多点,剩余的退了回去。
我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
不必担心需要给谁腾地方,也不必反正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
这让我感到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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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其实并没有那幺坏。之前是因为被妈妈同姐姐比较了一路,加上叛逆期,对姐姐有意见。后面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发现姐姐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幺自由,那幺美好。
人是很复杂的,觉得他人比自己过得好就嫉妒,发现没自己过得好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