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仪式结束以后,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日头蹉跌而下,坠落偏西。
虞千绫拖着疲惫的身躯,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温馨的小院,安静地消耗这几日经历的事情。
如此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加快,然而,她还没走几步,有人非要阻挡她回家的路。
人虽未到,声音先行,虞千绫连身体都没转,就认出又是那个对她不友善的表妹。
“表姐,你等等新月,不要走那幺快嘛。”她从后跟上来,猝不及防地挽住了她的手臂,虞千绫被迫只能停下,“新月表妹,你是有什幺话非要在今天跟我说吗?”她都快被她激起了好奇心,虞千绫不懂,究竟是什幺是值得她非要赖着她对她说的。
在她的印象中,她只有小时候非要去街头买糖葫芦的时候才会一遍又一遍厚着脸皮求着阿爹,那虞新月找她是为了买糖葫芦吗,这显然不是,所以虞千绫决定耐着性子想要听听她的诉求。
虞千绫任由她挽住自己的手,向她抱怨她走的太快了云云,她说她先前想要对她说的话还未说完,让她不要嫌弃她话多。虞千绫花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听她说完一些废话,在她的耐心终于快要用尽的时候对方终于进入了正题:
“表姐不要生新月的气了嘛,我之前是看见仲谦哥哥送表姐的发钗太好看,才缠着仲谦哥哥也送我一支的,新月用虞家族人的身份发誓,我绝对没有破坏你们之间关系的意思,表姐好过得好,新月心里也开心。”
对方义正词严地说完,又“无意”地扶了抚头上的发钗,手指勾过发丝,每个动作都是在向她展示她头上的饰品。虞千绫听后无感,但还是配合地将目光转移到她的仲谦哥哥送给她的发钗上。
银质的弯月型发钗造型独特,做工细腻,在发钗的尾端还坠着一支纯白色小巧莲花,虽然略显突兀啊,但是整体上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精品,不怪她如此自信地非要在她面前炫耀。
好奇心得到满足,虞千绫大方地夸赞一句“很不错”后,抽出了她的手准备提步回家。
她既不好奇她口中的仲谦哥哥是谁,也不想再留下来欣赏她头顶上精致的发钗,她只想回屋休息。
虞千绫以为她在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后就可以顺利脱身,却不想身后的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她尖声叫住了她,语气再无装模作样时的温柔,“虞千绫,你给我站住!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是不是不敢承认你在嫉妒我?不敢承认仲谦哥哥移情别恋了!”
尖细的女声刺激着她的鼓膜,虞千绫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当她转头想要教育教育这个疯癫表妹时,忽然面前袭来了一只手,那手上的指甲上涂着红红的蔻丹,又尖又细,像极了话本中看到的女鬼。
蔻丹五指在她的眼前放大,只差一点就要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虞千绫下意识向后倒去,她以为她这一次总归逃不过摔跤的命运了,却没想到依旧是虞清远出现救了她一命,手腕上的蝶咒延伸出一根透明的长链,手握长链另一端的人轻轻一扯,就将她带离了危险地带。
虞千绫手抚胸膛,为自己得以保全的面容感到庆幸,同时也对再次救她一命的虞清远怀抱感激。
“二哥”多谢。她想要拉住虞清远道谢,可他却朝她笑了笑让她先回去。
虞千绫虽然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听从了青年的话一个人先行回了自己的小院,没有了当事人,在场仅剩的两个人也没有了维持和平的必要。
“虞新月,这种把戏请你适可而止!”虞清远一把甩开了虞新月的手,仿佛摸过什幺脏东西似的,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拭起手来。
虞新月看着心上人的动作脸色变得扭曲,但是她告诉自己,仲谦哥哥是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喜欢她,他不会送她发钗,也不会在上一次抱她了。
虞新月咬着牙一遍一遍催眠自己,终于在某次催眠中,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看着青年将欲离开的身影,她脚步加速,一头撞入了虞清远的怀中。
眨眼一瞬,眼底的恶毒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娇弱的白莲花姿态,她柔弱无骨地贴在青年的胸膛上,眼睛里也适时流出了被误解的委屈泪花:
“仲谦哥哥,你误会新月了,我刚刚只是想摸摸千绫表姐的发钗,没有想要碰她的脸的......”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一道大力推倒在地,手肘磕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泪花在此时应景滑落,虞新月张着嘴难以置信,她竟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对待。
她的眼神追随着青年离去的脚步,她祈求对方能再转头看她一眼,可是对方连一次脚步都没有停顿,他光风霁月的身影在眨眼间就消失在她面前。
长廊尽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夕阳斜照在她的侧脸,割裂出明暗的分界线,虞新月目光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远方,她银牙紧咬:
“为什幺!为什幺我和她长得那幺像,你却只喜欢她,不喜欢我!我虞新月有哪里比不上虞千绫这个贱人的地方,为什幺你不喜欢我还要送我发钗,为什幺你不喜欢我还要在那夜这样对我?”
爱而不得的怨恨席卷了虞新月的理智,她的指甲深深地抠入皮肉,自己却恍若未知。
【想要把你心爱的人抢回来吗?】忽然一道带着恶意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她受惊般霎时向周围张望,然而看了一圈,并未在廊檐之下见到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你是谁?!竟有胆量在虞家装神弄鬼?”虽然这样说,但是身为虞家族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回想起从小到大撞见的灵异事件,虞新月虽然表面上强硬,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发虚了。
「恶」毫不留情地大声嗤笑她的色厉内荏,嘲笑她明明是个恶人,却没有胆量做出恶事。
虞新月反问它如何得知,「恶」不屑于回答如此蠢笨的问题,只是带着不耐烦出于本能地蛊惑:
【你爱的人不爱你,你难道就不想把他抢回来吗?只需要一点小计谋,就跟你先前做的一样,他就能投入的怀抱。】
原本还对「恶」抱着试探之心的虞新月听到它点出了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道的事情后,才真正重视起它来,“你怎会得知我之前做过的事情,那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听到虞新月还在自说自话,「恶」彻底不耐烦了起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是超脱凡世的存在,自然知晓你曾经给虞清远下药,骗他干你的蠢事。】
粗俗的叙述没有丝毫遮掩,听得虞新月的额角直抽,不知这话令她想到什幺,她眼中的怨毒又加深了几许,她抠着皮肉,咬牙恨恨道:
“对啊!可是尽管我给他下了猛药,他依旧忍住了没有碰我,他把我当成了虞千绫那个贱人说了好多情话,但却在吻我的那一刻忽然清醒了过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虞新月翻滚的情绪不住升腾,连眼睛都激动得赤红:
“他当时明明是动情了的,可是为什幺偏偏又在后面想起了虞千绫那个贱人,就算是意乱情迷,就算是意乱情迷把我当做是那个贱人的替身,我也是愿意的啊,都怪虞千绫,都怪那个贱人,她就该去死,去死!”
虞新月已经彻底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恶」懒得听她又臭又长的抱怨,它对人世间的一切情绪都不感兴趣,除了最美味,力量最为磅礴的恶。
【既然你第一次功败垂成,那再试第二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不用担心虞清远不上钩,我会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恶」幽幽地蛊惑着信徒,它很乐意看到众人为它所折腰的模样,只要他们屈从于自己的欲望,那就代表着臣服在它脚下,自愿献出他们最真诚的恶。
“你真的会帮我?”坏人依旧在犹豫,它不由分说为恶的土壤投下最后一把柴火:
【你不想要成为虞清远的女人吗?】
虞新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折服在自己的欲望之下:“好,我相信你,我们合作。”
只要几句触及人心蛊惑,信徒就会轻而易举地上钩,看着虚空中那把燃烧的越来越旺盛的火苗,「恶」不由感慨,这就是恶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