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亚历克斯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同样是同父异母的手足,他对卡梅伦的认知就很不一样。他非常清楚卡梅伦是自己的弟弟。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与弟弟之间,没什幺是不能说的。
如果是卡梅伦问他打不打飞机,他不会喷水,不会面红耳赤,只会跟他斗嘴打闹。
如果是卡梅伦向他提要求,他也不会无法抗拒。能答应就答应,不能就算了。他知道,就算自己拒绝对方,对方也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弟弟,不会失望,不会离开。
想到弟弟那死出,是一种隐隐的开心中夹杂着一些嫌弃的感觉。这是再真切不过的手足情,一种无条件的感情。
但对妹妹,就没有这样清楚的认知。
起初,他以为那是因为莱斯利是女孩,再加上两人没那幺熟悉,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但相处久了,那样的脸红心跳,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心跳变成了迷茫,迷茫变成了嫉妒,嫉妒变成了欲望,欲望变成了痛苦……
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扭曲。
日后回想起来,亚历克斯也不确定自己是在哪个确切的时间点喜欢上了妹妹。也许是在直面妹妹的男友,发现自己被嫉妒的火焰吞噬时。
又或许是更早,就在凝视着妹妹在自己大腿之上安静乖巧的睡颜,心中的涌动,如窗外的红枫一般热烈的那个时刻。
2.
中学锦标赛进入赛季末了,校球队的训练更加紧张激烈,所有人都在严肃地为最终的那场比赛做准备。
这将是莱斯利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球赛。
可面对自己运动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她似乎根本没有该有的那份拼劲,训练时接连掉链子。
接到队友传球的莱斯利,不知是怎幺了,也不继续传球给前锋,而是带着球开始晃晃悠悠地打转。
这一番神奇操作给女孩们都看懵了。还是打对手角色的中锋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强取把球从莱斯利手中拦截,大力射门——
“停停停!停!”
刺耳的哨声让本就心神恍惚的莱斯利更加双目失焦,头痛欲裂。
“欧阳!你给我下来!”
在教练穿透整个冰场的怒吼声中,莱斯利颤颤巍巍地滑到场边,却没刹稳,前脚撞后脚,一个踉跄,直接跪坐在了教练跟前。
球打不好也就算了,连基础的滑冰也滑不利索了。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孩,教练怒不可遏地大声呵斥:“你在干什幺?!刚才就传球失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带球,你告诉我你不传球给前锋你想干什幺?你在散步吗?!要不要我们都撤了你一个人再多散两圈?!”
莱斯利低着头,似乎是说了些什幺,但蚊子叫一样的声音闷在头盔里,谁也听不见。
她那颓废的样子,叫教练看了,火是一点也包不住了:“你最近怎幺回事?整天魂不守舍,心思不知道在哪儿!你要是不想打了就趁早把机会让给别人,别耽搁全队的人!”
她还是瘫软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肩膀却开始微微发颤。
“还有,今天称体重你又掉了五磅!你在干什幺?减肥吗?!瘦得跟鬼一样还打什幺球,别被人当球打了!”
教练说这话时,莱斯利已经颤抖着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她发红的脸,胡乱扎着的被汗水浸透的头发,以及满脸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教练,对不起……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运动员需要时时刻刻被刺激出巨量的意志力,忍耐力和爆发力,靠着和风细雨,和颜悦色是肯定不行的。教练有时讲话重一些,难听一些,也是在所难免,队里的女孩们早就习惯了。
因此,看着面前被说了两句就哭得快驾鹤西去,不停道歉的小姑娘,连教练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擡起头不去看脚下的泪人,目光落在一旁对着小伙伴面露忧思的玛雅身上:“赫南迪斯,你上!欧阳,板凳!”
“呜呜呜呜对不起教练……对不起……”
莱斯利捡起头盔,嘴上一边念着,一边抹着脸,一边打着滑试图起身。
费了好大劲才狼狈地站起身的她,没有上板凳,而是挂着泪径直向场下冲了去。
教练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还是对在一旁同样是忧心忡忡的玛雅努了努嘴:“你先别上了,去看看她——凯利你上吧。”
3.
玛雅脱下冰刀,小心翼翼地走到莱斯利身边坐下,摸上她的肩膀:“莱斯利,你怎幺了?”
只见对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不断地抽泣着,直到喘不上气,甚至开始打嗝,才从那紧捂的双手中传出一些含糊的声音——
“玛雅……好痛……我好痛……怎样才能停下来……”
“哪里痛啊?跟教练说一下送你去医务室吧!”
玛雅焦急地搂住她,脑袋伸到她面前,试图扒开那捂着脸的倔强的双手。
莱斯利只是瘫在她肩头,呜咽着,一言不发。
似乎是猜到了些什幺,玛雅不再试图扒开她的手,轻拍她的肩膀:“噢莱斯利,小可怜,别哭了,你哭弄得我也想哭。跟我说说吧。”
但她还是那样抽噎着,闭口不言。
“你最近真的瘦了,我很担心你……”玛雅抱住她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脑袋,有些急了,“你为什幺都不愿意向我倾诉了,连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幺了,你一定要这样把所有人都推开吗?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之间不需要有秘密,你有什幺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呢?!
我知道你因为你哥哥很痛苦,你哥哥的事情,赛迪是说过你两句,但我从来没有judge过你,你跟我说什幺,韦斯特什幺玩意儿的,我也说我可以理解,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玛雅……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幺你——”
“欧阳,来!”
远处教练的呼叫,打断了这边的痛哭流涕。他可能还是想给女孩一个机会。
玛雅看了看教练,又看了看莱斯利,叹了口气,帮她把粘在了脸上的头发拨开:“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家休息吧,我去帮你说一下。”
“没事,谢谢你……”
整个脸又红又肿,眼睛都快看不清了,但不愿服输的女孩还是站起身来,有些粗鲁地抹了把脸,戴上头盔,拿上球棍和冰刀,向着场边走去。
场边,教练似是语重心长地在跟莱斯利说着什幺。她低着头,时不时地点一点。
玛雅还坐在原地,远远看着小伙伴落魄的样子,紧锁着眉头。
突然,手边传来几声震动,把她忧虑的目光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向震感的来源,是莱斯利的手机,就那样放在她的包旁边。
玛雅是不想偷看别人的短信的,但那短信就那样跳在了锁屏上,如针扎般刺入了她的双眼,她想躲都来不及——
“在工作,才看到。不好意思莱拉,我差点忘了。人过了三十岁感觉脑子都没那幺好使了呢,哈哈。”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条短信随之而来地刺向了她——
“你打工的地方在哪儿,要不我直接去接你吧,省得你再坐地铁了。”
“宝贝?”
玛雅的呼吸开始加重,喉间止不住地吞咽。
就在她僵在那,目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时,那手机突然开始不住地震动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便是发短信的人——崔斯坦。
像见了鬼一样,玛雅瞬间惊慌失措,抄起莱斯利的书包,一把盖在了那夺命般震动着的手机上,然后站起身,仓促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