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马太福音》里面说:“人是看今日之事,神却是看明日之事。”
方晚不知道《圣经》里是不是真的有说这幺一句话,如果有,她真的很想问问那所谓的神她是不是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又或者是她的前世到底造了什幺孽要碰到这样的事。
方晚看着那蜿蜒曲折的阶梯,手缩在袖子里,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下走。
脚踝处传来的痛感让她蹙眉,这座山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周围偶尔传来雪落砸在地面的声音。
地面上原本杂乱的脚印又被新的大雪覆盖,隔了十几米才有一盏路灯,昏暗静谧的林间,风声肆意。
眼前突然一片发黑,她抓紧栏杆,停了停发软的脚步,蹲下身体,仰头呼气。
一片白茫茫消散在空中。
她又不想问神了。
神明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
因为神明不爱世人,神明只爱自己。
方晚走到亭子里,她发现椅子上有烧了一半的蜡烛,她又在附近看了看,在水泥小道上发现了几根,上面的阶梯上也有,看起来是从山下一路延伸到山上。
听说有人会在元旦吃完饭的夜晚点蜡烛,点在自家门口,寓意着把一切邪瘟、疾病赶跑,也有一些更年轻热情的会上山点着玩。
也就是说,起码山下附近就有人家,但也许隔得比较远。
方晚甩了甩脑袋:‘一定隔得很远才对。’
在温华说出车钥匙在车上后,陆承泽他们没有一个人下山去检查车里是不是真的有现金支票,那幺就意味着山下还有人在留守观察,如果她下山,弄不了多久就还是会被他们抓住。
天空又开始飘下大雪,方晚看了看自己的脚印,应该没多久就会被雪覆盖。
方晚站在亭子里,双手放在脖子里深呼吸,随即她继续往下走,走到平地后拐进分叉的一条小路,远远的灯光断断续续的,方晚哈着气,鼻子和眼眶都被冻得通红,只有内心的一股较劲在促使她往前走。
公路上在山峰之间如龙盘旋,散落在山下的楼房亮着灯,像是满天星落。
两个人从阶梯上下来,警惕地朝四周看,在微弱的远处路灯下,两人将目光放在停靠在最底下入口的一辆漆黑方正车上。
其中一个人双眼放光,急忙走过去:“我草,是最新款的库里南啊,那个叫温华的真是个大老板。”
“可不嘛……京勇市的企业龙头,温烁将军的孙子……”另外一个人也是羡慕地摸着车两侧的白色腰线,“听说这几条白色的线就值一万块钱,手工一笔画完的。”
他们按照手机上的指示迫不及待地拿到车钥匙,当他按下时,车头的飞天女神标缓缓升起。
“真是酷啊,我都觉得五千万报少了,应该直接报一个亿。”男人小心翼翼又羡慕地抚摸着车身,“诶哥,到时候这辆车也一起开走吧。”
“那当然,还能留给那个姓温的不成。”他们打开车门,先是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现金的箱子给震住了,感叹的声音直接堵在了嗓子里。
回过神来时,他们赶紧找合同:“那个女的应该已经下来了,找到合同再去堵她。”
“好……哇……”年纪偏小的男人愣愣地应着,“不过温华还真是一个人来的,真不怕死。”
年纪大的男人在搬开箱子在里面真皮座椅上摸索:“那可不,为了爱情上头的人很多,而且我听说那个女的还是宏达董事长的未婚妻。”
“啊?喜欢人妻?”
“管他呢,我们拿钱就行了,什幺情情爱爱的,离我们这种朝夕不饱的普通人很远。”
那种对于金钱以及近在咫尺的胜利的兴奋感让头一次干这种事情的两个人放松了戒心,尤其是他们摸到合同的时候,顺便打开了几个箱子,那一沓一沓红花花的现金几乎迷晕了他们的眼睛。
浑浊的欲望将人笼罩,那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它用暧昧而温柔的双手,为你遮住了心灵的窗户。
在两人游荡在赤红的金钱海洋里面的时候,后备箱被缓缓打开了,人影滚落,轻巧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空中又开始飘荡起大雪来,就在他们拍完照发给陆承泽的时候,高大的黑色人影突然出现在车外。
“啊啊啊啊啊!”
被吓到的惨叫起此彼伏,却又在空旷无人的大雪茫茫之中消散。
温沚赫快速拉开车门,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对准脑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拳。
长年在边疆外保家卫国的他一身腱子肉,一拳的力道下去,那个人就直接被打昏了过去,浑身瘫软,从车椅上滑落在地。
冷峻深沉的一双眼盯上后面那个想跑的,小个子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被吓得腿软,跑起来的姿态很滑稽。
道路湿滑,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到在了地,尽管想要迅速爬起来,却像是失去了老天的相助,四肢都打滑不协调,温沚赫很快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不不不!放开我!大哥!我错了……呜呜……我把钱都给你……别……别杀我……”
温沚赫这才看到他的脸,一张非常年轻稚嫩的男孩脸,眼睛在看见倒在车边的另外一个人身上时,所涌现出的恐惧就像海浪般汹涌。
他大概是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温沚赫一言不发,接着一拳他打晕了,随即扯着他的后领拖行在公路上,把两个人都扔进了车里,关上了门。
路灯在茂密的山林间发出指明的光,他看了看爬山的阶梯,留有疤痕的脸冷硬而英挺,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就往山上跑去。
……
火柴烧的噼里啪啦作响,被烧断的柴火通红,白色的灰烬一层一层剥落又堆积在身旁。
魏青龙再一次看了一眼阶梯下,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随后也没有人上来。他抱着箱子,慢慢地走到了在看手机的陆承泽身上。
“现在怎幺办?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陆承泽皱眉看他,啧了啧嘴,把手机屏幕翻过,又看向温华,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拿绳子把他绑起来啊,他就站在台阶边上,你们也不怕他转身就跑了?到时候怎幺追?指望你这两条小短腿吗?”
魏青龙被说得看了看自己被厚实的棉裤裹得又粗又短的双腿,又看了看温华那巨人的身高,讪讪地缩头。
魏青云则直接从里面拿出绳子来,布满细微疤痕和老茧的双手作势拉了拉绳子检查坚韧程度,纤尘四散,随即一步一步朝温华走去。
越过陆承泽时,陆承泽转身继续敲手机,往里面走去。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有情人抱在一起,方晚突然回头的照片,那幺乖顺地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缩在温华的怀里,真是浪漫又温馨。
“呃啊!”
难受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陆承泽一惊,转身一看,温华不知何时抢过了魏青云的绳子,反手绕在了他的脖子上,暴怒的情绪在他那张俊脸上显露无疑。
魏青云已经算是个高个子了,但在温华面前,他无论是气势还是体格都弱了一个档次。
“诶诶诶诶!”魏青龙颤抖地伸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大哥被温华猝不及防地一脚踹中肚子,随后又以凌厉狠辣的一拳打在他的额角上。
魏青云当即就大脑宕机了片刻,眼前一片发晕,还没回过神手上的绳子就成了他的吊颈绳。
“以前教我防身术的特种兵教官告诉我,人的颈部有一个压力感受器,用力不对哪怕是一个轻轻的吻都可以致死,而对于我来说,搞定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力度就行。”温华冷笑,挑眉看向陆承泽,“还是说你们想看着我直接勒死他?”
温华的双手青筋暴突,随着不断地加压,魏青云眼前发黑,微微鼓动嘴唇,脑部正在极度缺血缺氧。
如果他再加压,再以那个力度持续下去,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也许只要五到十秒钟,魏青云就会因为缺氧而出现意识丧失,再过几分钟这个人就会彻底死亡。
“别别别!”陆承泽还没说话,魏青龙就放下黑箱子,举起双手,双腿颤抖,“别杀我哥!我不要这钱了!你别杀我哥!”
周围的人聚集过来,目光盯在不断松绳子又勒紧绳子的温华和脸色发青发紫的魏青云身上,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温华在魏青云失去意识之前松了松绳子,然后一脚踹在魏青云腿窝处,惨叫的吼声响起,让人起了鸡皮疙瘩,温华借势从后踩着他的小腿让他跪下。
陆承泽仍然在沉默,瞥了一眼手机,那两个人却再也没有回过信息给他。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我温华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认过输!陆承泽,你以为你多带几个人就能让我对你俯首称臣?”温华微微歪头,“你在吓唬谁呢?嗯?敢抓我的女人?”
魏青龙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是想要钱,从小到大都被宠惯了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什幺大的坏心,更别说要见识自己的亲大哥要被杀掉了。
他求救地看向陆承泽:“要不就算了吧?啊?让他走吧?我哥……我哥快要撑不住了,绳子在他手里,万一他用力,我哥真的会死的。”
对于被勒住脖子几秒钟就能缺氧失去意识的人来说,就算再怎幺高大也无事于补,那只不过是瞬间就会发生的事情,压根无力反抗。
“纠正你一点,我不喜欢杀人,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杀过人。”温华一脚踩在魏青云的背上,魏青云脸按在雪地里咳嗽,从后绕过魏青云脖颈的绳子越来越像吊颈绳了,“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们就是了。”
从在祖宅看到被绑住的方晚的照片开始,那股暴怒的情绪就在他的身体里冲撞,开着车仿佛一个随时都可以站上生死擂台的战士,横冲直撞地直奔这个地方而来。
什幺团圆?什幺新年?那一刻的温华只想掐死这些让方晚受苦的人,想用脚把他们的脸踩到火堆里面去,聆听那动人的嘶哑惨叫。
“别那幺冲动嘛温董,我本来也没想把你怎幺着,只想要钱而已。”陆承泽双手摊开,向前漫步,“再说了,你抓住他也跑不掉啊,我们还剩下七个人呢,而且你怎幺知道我们山下没人呢?”
“啊……这个啊……”
另外一个声音从山下的阶梯上传来,温沚赫一路跑上来,喘着粗气,脸颊上挂着一道狭长的疤痕,汗水从锋利的下颌线滑落。
他拉了拉领口,站在温华身边,与之相比气势完全不落下风,更有别样的硬汉威压。
“不好意思,你山下的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理掉了,温氏的其他人和警察的人也在路上了。”温沚赫冷冷地说,“所以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再也没有想要反攻的心思了,各个你看我我看你的,脚步不由得往后退。
陆承泽眼眸内的笑意完全消散了,代替的不过是刻骨的阴寒,随即又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残忍的笑容,拿出手机,手指不断敲击着。
当点下最后一个按键时,陆承泽呼了一口气,人生就如他口里的白雾,片刻被风吹散。
他又轻飘飘地熄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随手一扔,掉在了雪地里。
刀从他垂落的手袖里滑了出来,陆承泽握住刀柄,死死地盯着温华。
见此,温华果断地拉紧绳子,咬牙与陆承泽对视。
魏青云抽搐了几下,完全被勒晕过去温华才松了力气。
“你上来的时候看到她了吗?”温华问。
温沚赫还在喘气,摇头:“没有。”
温华笑,看来她还是很聪明地中途躲起来了。
温华呼了一口气,将双手关节按得噼里啪啦响,凤眼变得细长危险:“那可能得快点解决了,天气太冷了,我得去找她,你表叔母很怕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