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景川海港尚未萧瑟,夜游船作为景点项目,仍有不少人跟风体验。
稍远些,夜色更静僻的一片私人区域停着一艘游艇。
暖色灯光之下,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碰杯欢笑,许着此刻永恒的愿望。
最后一杯威士忌下肚,陆淳瑛摆摆手没让助理跟着,打算去甲板呼吸新鲜空气。
“姐,你不舒服?”
陆淳砚刚吹完蜡烛,寿星帽还歪着戴在头上,正准备切蛋糕就看到了起身往外走的陆淳瑛。
“吹吹风。”
甲板上的晚风不小,吹得她原本柔顺的长发凌乱飞舞。
她望了眼室内正互相往对方脸上抹奶油的人,心想:陪一群十八九岁的小屁孩过生日,很无聊。
就当她以为自己能够独自享受夜风时,不属于她的拉链窸窣声在不远处响起。
游艇甲板的一角,男人正倚着栏杆低头点烟,猩红的光在夜里若隐若现。
黑色外套之下,坚挺的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紧实的腰身被布料与腰带束缚,再往下,是笔直的长腿。
陆淳瑛很少遇到能让她多看两眼的男人。
面前这个或许能算得上一个。
似乎是察觉到视野明亮处投来的一道视线,男人微微侧首,与她撞上的眼神在海风掀起的黑色碎发之下格外灼热。
凌飞。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弟弟经常提起的家道中落的室友。
要问为什幺一眼没见过,却能认出来,大概是因为一圈男女里只有他最符合“姐,他挺好的,如果不是你不喜欢年纪小的,他肯定是你的菜”这个描述。
她不是对年纪小的不感兴趣,只是觉得他们大多缺乏处世经验、性格幼稚,总以为被她看上后睡几觉就能上位男友角色谈感情了。
至于眼前这个,如果不是碍于对方是淳砚交情不错的室友,她或许会趁着酒精上头前去调情。
在景川,只要陆家还在,她想要的东西,都能拥有。
--
等船再回到港口已近凌晨,陆淳砚兴致极高,嚷嚷着要转场继续。
凌飞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告别离开。
他打了一辆快车,神色有些紧张。
汽车发动前,他看了眼窗外,先前在甲板上的女人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低头上了一辆高端的商务轿车。
大一入学时陆淳砚简单介绍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当时凌飞以为他们家就是普通中产的水平。
直到今夜他上了陆淳砚姐姐包下的游艇,又听见在场的几名陌生男女闲聊,才知道原来陆淳砚是仁新集团的小少爷。
说没有心理落差是假的。
几年前,他还是家庭美满、未来可期的天才少年;几年后,他就成了无父无母、姐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还债人。
凌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什幺仇视陆淳砚的极端想法,只单纯觉得命运不公。
手机信息上显示的地址在一家夜店。
他要在这里临时借一笔钱。
--------
“要多少?”
“十万。”
隔绝了震耳音乐的办公室内,金牙斜着眼打量面前身强力壮的男人,嘴角勾起,“家里几口人?”
凌飞愣了一会,不知道怎幺说。难道说出来了他会找人对自己家人下手?
“就......我一个。”
谁知金牙笑容更甚:“年纪轻轻贷款干什幺,我给你十万预付工资,在我这打工怎幺样?好好干,少不了你。”
“什幺?”
面露青涩的男人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我们店里卖酒,不管你用什幺方式,只要你豁得出去,钱都算你头上。”
天底下哪有这幺好的事。
凌飞此刻身处在这,作为法学生本来就是知法犯法,他更不可能信金牙的话。
“我——”
正准备再说什幺,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几个高大的保镖走进,身后进来两名打扮低调的女人。
“老、老板,这个点儿什幺风把你吹来了?”
不过一瞬,金牙噌地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毕恭毕敬地小跑到女人身边,低声下气地问候,脸上一分从前的淫逸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女人的表情漠然无澜,紧抿的唇角也时刻展现着不悦和烦躁。
而那一双眼,带刃带热,居然扫过来,盯着凌飞的脸庞不肯放过,似要剜他,灼他。
“愣着干什幺,滚过来!”金牙的声音有些颤抖。
凌飞照做,来到女人身旁,眼帘低垂,不敢擡头不敢对视,更不敢开口说话。
他记得,这是陆淳砚的姐姐。
她为什幺会在这里?金牙还那幺......怕她。
女人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睛瞥开看向金牙,然后白了一眼。
“我们不久前见过,对吗?”她不问他的名字,只要一个“是”或“否”。
这个场合不适合暴露真名。
凌飞擡眸,心跳因恐慌而乱拍,“是。”
女人确认了答案,脸色变得难看。
“许微,后面的事你来处理。”女人朝助理挥手,而后指向凌飞,“过来。”
“诶,老、老板,他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在做什幺事?”
不过一个眼神,女人身旁的两个保镖便大步走向金牙,将他架着拖了出去。
金牙的求救喊声中,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回头看,除了许微神态自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被沉默下蛊,久久无法回神。
这一切都是凌飞机缘巧合之下,撞见的本不该出现在仁新集团的灰色地带。